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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收费
“哼。”
齐成玉瞧着我出神的样子不由得嗤笑,狐狸眸散发的幽幽冷光瞬间叫我惊醒。
7
“臣女参加三皇子殿下。”
“不必多礼,你同甯儿一样唤我表哥便好。”他几步上前横亘在我与齐成玉之间。
说完,他又不满的斥责齐成玉:“叫你来喊……”
他顿住了,有些尴尬的看向我。
“臣女,单字一个曦。”
齐成安从善如流的接过话“叫你来喊曦妹妹,你倒好,看把人家吓成什么样了!”
我看着被训成孙子的齐成玉心下生了些可怜。
听白甯说,他那个胡姬母妃生他时难产,当场便去了,陛下痛失爱妃嫌他晦气碍眼便将他扔给了徐贤妃。
想来他在宫里的处境,不比我好多少吧。
齐成玉到底是宫里出来的,纵然我将情绪掩藏的再好还是被他敏锐地察觉到了。
他狠狠瞪了我一眼。
我撇撇嘴。
行吧!压根不值得可怜!
瞪完我他脸变得倒是快,歉声道,“都是做弟弟的不是,皇兄,曦二小姐莫要怪罪。”
齐成安满意的点点头,我也识趣的来了句,“不妨事。”
说罢,我又问道:“不知殿下来此有何要事?”
“自是有事的。”
我见过许多人的笑,可只有齐成安和我小娘的笑最最温柔,叫我移不开眼。
他招了招手。
院外走进几个仆从,有的肩扛绸缎有的手拿首饰。
“我原是想叫成玉来唤你,可你们迟迟未到。我瞧着待得时候也不短了,便想着给你把东西送过来,就手儿带着成玉一起离开。”
“我问了姨母,她说你喜素净,便叫人拣了几匹浅色缎子,和几件不那么繁复花哨的首饰。你瞧瞧可还喜欢?”
我哪有说不的理,只是抚着缎子时眼神微暗。
其实我根本就不喜欢素色,所谓素净,不过是嫡母防着我相貌太盛压过嫡姐故意为之。
“多谢殿下。”我打眼瞧着他,不知为何他要过来关切一个小小庶女。
王公贵族不应该围着嫡姐转吗?
毕竟娶了她,就是有了白徐两家的势力。
齐成安瞧见我眼中的顾忌与疑惑,笑笑道:“我原就想多几个妹妹,只是母妃生我时伤了身子,难有嗣息。后来姨妈有了甯儿常进宫陪着我才算如愿。今儿来府里听说还有个你,现下里见着了生的又是这样惹人怜爱,叫我如何不疼你?”
我微愣。
这侯府里居然有人对着我这张脸不是鄙夷的说一句狐媚子。
“再者,都是表妹,哪有两样待的。甯儿有的,我自是不能偏心不给你。”
我只觉得心被什么狠狠触动。
望着他那温柔的笑容,我一时竟有些想靠近。
可那时的我,也只敢将这份悸动压在心底。
毕竟阿娘的下场摆在了那,不敢同白甯争,也不能争。
可是今日白甯说出了口,有些事便决了堤,动了心。
在她期待的目光里,我缓缓道:
“妹妹自当为阿姐解忧。”
8
白甯不愧是自幼受宠的嫡女,可谓是天不怕地不怕。
在得到我的首肯后,她直接跑到阿爹面前陈明自己的心意。
我那眼睛长到天上的,一心想要当未来国丈爷的阿爹哪里肯。
但到底抵不过白甯软硬不吃加之嫡母又心疼女儿。
在白甯假意绝食的第三日,他终于松口了。
白甯欢欢喜喜的用上了嫡母精心准备的吃食,而我被阿爹叫去了偏房。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
所以在他发号施令耳提面命叫我不能生了别的心思,必须嫁给三皇子时。
我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拜下。
他很满意,可是面上还有些惋惜,口中也止不住叹气。
阿爹是在叹白甯的婚事。
齐成玉虽说是齐成安一派,嫁给他不会站去了别的阵营。但精心培养的嫡女,嫁给一个空有名头的皇子,他到底还是觉得亏了。
“下月初三,是个好日子。你原就养在大娘子身边,情谊深厚。便,记在她的名下抬成嫡女吧。”
“曦儿多谢阿爹抬举。”我算着一年他同我说话不超过三句,今儿超了这么多他该烦了吧。
果然说完这句,阿爹便拂袖离去了。
可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我眼前浮现了阿娘泪眼婆娑的面庞。
我捂住了发慌的心。
这是她不要的,这不算逾越本分。
可一个小庶女攀扯皇子乃至未来的天子,真的不算吗?
9
记成嫡女那日,嫡母小小的操办了一下。
各房的姐姐妹妹们闹得极晚。
我虽是乏了,可到底不敢应了巧了的话回房休息。
我得去好好谢谢嫡母,她们这样抬举我,我要是不感恩戴德怕是会心生怨怼,觉得我不恭不敬。
我每日都来侍奉,所以婢子们瞧见我并没有通传。
可刚走到门口,便听见伺候在嫡母身边的宋妈妈道:“瞧那小贱蹄子笑的,跟她那死鬼娘越发像了!”
我的脚步顿住。
嫡母的声音倒是没有宋妈妈那样鄙夷,反而带着一股子从容不迫的舒展“哼!像又怎么样,她娘活着的时候就是个贱妾,生的那一脸薄相吧!她的女儿便是抬举了也不成气候。”
“我当年养白曦一来是为搏个好名声,二来甯儿的相貌你也知道……男子大抵是好色,她怕是拢不住夫君的心。养着白曦是要她将来给甯儿做陪嫁侍妾的,可惜啊!”
“甯儿她昏了头,偏生相中了齐成玉那草包!”
“白白便宜了白曦那丫头!”
我觉得身子有些发冷。
我知道她对我的好是出于脸面,可没想到她算的想的如此深。
“小姐……”巧儿的脸色也有些难看。
我阖眸,再抬眼时只说了一个字:“笑。”
我这样的人,只配笑着取悦上位者。
10
有了侯府的帮衬,我开始同齐成安偶遇。
陪他瞧见了无数次白甯追着齐成玉跑后——
在一个适合抒情的阴雨天,他喝的烂醉,抱着我问我为什么白甯不爱他。
我也不知道白甯为什么不爱他。
或许是,他有的,她也有吧……所以不稀罕了。
我抱紧他。
我的手在抖,有些话我早已在心中百转千回了无数遍。
可这些话说出口,是需要我摒弃所有的本分,谨慎。
“齐……齐成安,你别喜欢她了,爱我好不好?她会的我都会,我爱你她却不爱。妻也好妾也罢,我会永远恪守本分,同你相知相守。”
“爱我吧。”
我咬牙闭眼,不敢去看齐成安的反应。
他没说话,只是抚平我眉眼的手代表了他的答案。
可对我来说,这就够了。
承诺,向来没有态度值钱。
关上门,齐成玉正靠在一旁。
我并不想同我这未来姐夫有什么牵扯,行了个礼便想离去。
他却懒懒的用话绊住我:“我是不是该恭喜曦二小姐得偿所愿。”
“是我失礼,应先恭喜八皇子殿下好事将近。”
“我?”齐成玉一笑,好似芙蕖乍开。
他向前走了几步,二度将我逼在墙角。
“放肆!”我低低叱道。
他轻声一笑,呼气落在面上,漾出我面上一片绯红。
“白曦,你怎么觉得那是我想要的。我啊……”他的眸子明明是那样的耀眼透亮,我却在望见时好似跌进万丈深渊,不由胆寒。
“志不在此。”
“白曦,你别避我如蛇蝎。我想,你会有来找我的一天。”
“怎敢……”
齐成玉却不听我客套,摆摆手离开了。
11
我明白齐成玉这句的时候已经同齐成安定了亲。
齐成玉确实志不在此。
所以他拒绝了白甯。
白甯回来的那天,院内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去安慰了她。
第二日齐成安便来了。
定亲之后,每每来访宁远侯府他都是先来看我。
可这次,他直接去了阿爹的院里。
我拨弄着小娘留个我的玉镯子,只觉得心坠坠不安。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尘埃落定,白甯的事同我与他再无牵扯。
就像等小娘那天,我等到了天黑。
不过来的不止是他,还有阿爹和嫡母。
“曦儿,我们打算明日上书请旨册甯儿为正妃,降你为侧妃。”我阿爹连我意下如何这种客套话都不曾讲。
干脆简单的就像从我手里夺过来一个玩意给白甯。
我忽然想起了很久之前我养的那只白猫。
那是白琛搜罗来给白甯做生辰贺礼的,但白甯并不怎么喜欢。
嫡母觉得弃之可惜便给了我。
我待那只白猫极好,拣着我手上好的都给它。
可有一日,白甯瞧见乖顺依偎在我腿间的它又后悔了。
她不由分说抱走。
那是我第一次说“不。”
可迎来的是阿爹严厉的训斥。
他说,那本就是我阿姐的,她现在要就当给她。
但我不明白,这明明就是她不要的啊!
难道一切都能留在原地等她会头吗?!
所幸,我的猫没有等她。
它认主,旁人平日里摸几下还好,但真要离了我久了便会焦躁不安。
当天夜里,它便抓伤了白甯被家丁打死了。
白甯依偎在嫡母怀里不满道:“畜生就是畜生,我这什么不好!偏想着回去!还不知好歹的挠我!”
我站在人群里,冷眼望着白甯。
她那是没什么不好,可她的好能不能不要从我的身上建立。
当初是,现在也是。
我垂着眸子,没回话,而是问同样高坐明堂的齐成安“你也是这么打算的?”
齐成安微顿,却带着歉意说出了比阿爹更残忍的话。
“甯儿她知错了,她是被成玉的花言巧语哄骗了。你我都是她的亲人,总不能弃她于不顾。再说,她到底是你正经的嫡姐,你一个……”他抿抿唇“总不好越过她去。不过你放心,我还是一样待你的。”
我张了张口,嘴里的话却被当时他请旨封我为正妃的的样子堵住。
那时候齐成安一脸情深意切的握着我的手,同我讲,他愿我相知相守,生同衾死同棺。
可现下凝着他,我不由得冷笑。
瞧瞧,我爱了这么多年,付出一颗心的夫君,居然比不上一只猫啊!
我阿爹容不得我一个庶女狂悖。
起身便狠狠甩了我一个巴掌,我摔倒在地玉镯碰碎,刺破我的手腕。
痛疼叫我清醒,望着堂上他们那丑陋的嘴脸。
忽的,我爬起来给他们行礼:
“曦儿,但凭阿爹阿娘安排。只愿……”我咬了咬唇“不委屈了阿姐!”
头磕下,掩盖我眼中的焰火。
这就是逾越本分的下场啊……我确实没有这个命,也没有这个运。
但是我还有手段!
我不是在意做不做妾,我只是不想一次次都成为阿姐的垫脚石回头路!
我不会再退让了!更不会重蹈小娘的惨剧!
辜负我的,叫我不好过的,那就谁也别好过了!
12
我去见了齐成玉。
不同于他张扬的长相,他的府邸陈设典雅,颇有几分清流人家的风骨。
而他高座明堂,一袭紫衣,更显龙章凤姿。
见我来,他垂眸低笑:“我就知道你会来。”
我撩开帷帽上的轻纱,面上无悲无喜好似一滩死水,只有眼中燃着那团复仇的火。
“那殿下还真是神机妙算。”
“当然,”他起身,向我走来“从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
“你和表面上大相庭径。”
“可惜你家那帮人瞎了眼,瞧不出来,比起白甯你才是真真正正做贵女做皇后的好苗子。”
“殿下谬赞了。”我眼瞧着他把玩着我的秀发,却不躲不避。
“非也,”齐成玉唇边的笑愈发深了“少装得看不清自己了,你看起来谨小慎微实则有野心有手段,只是碍于身份只能恪守本分。可真若有一把火点燃了你,你便能不管不顾的。”
“说起来你还得感谢我。”
他扬了扬下巴,哼笑道“要不是我拒了白甯,曦二小姐,你怕是要步你小娘的后尘了。”
“你调查我?”我微惊。
“是你的好阿姐讲给我的啊!她说,你小娘不知天高地厚,是个蠢出生天的王八子。一个商贾出声的妾,不过是你阿爹高兴了哄了她几句。她居然当了真,想来抢主母之位。”
“她还说……”齐成玉的目光在我身上留连。
我冷笑,接了话“说我和我小娘一样是个狐媚子,是捡她不要东西的垫脚石。”
齐成玉笑了笑,没说话。
“所以,殿下知道这么多,应该也知道我今天来是做什么的吧。”
“嗯,”齐成玉另一只手摩挲着下巴,笑的玩味:
“你想叫我娶你。”
13
头发被我无情的抽走。
齐成玉看着他空落落的右手,笑出了声:“急了?”
“殿下,我是来同你商谈的。”
“哦,”他点了点头,漫不经心的窝回椅子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叩击着桌面“那你拿什么来同我谈?”
我正色道:“皇位。”
敲击声停止。
我抬眸,正撞进他那双幽深的狐狸眸中。
他说,“白曦,我果然没看错你。”
“殿下不也是为了这个位置一直忍耐吗?”我直直的望着他,我知道我眼中的火已久点起了他潜伏抑制已久的欲望。
“你要我怎么做?”
“我要杀了齐成安和白甯,弃我去者,”我向来低顺的眉目终于浮现出戾气“不可留。我需要殿下散播流言,让他们不堪其扰。这样便是我纵火杀了他们,也有由头说是他们经不住风言风语双双殉情!”
“纵火的日子我也选好了,就选在我与他成亲的前夕。齐成安有愧我,我邀他他定然不会多加防备。还有我阿姐也是,她向来瞧不起我。只是到底还有些杂鱼,还是需要殿下出手相助了。”
“对了,”我终于知道齐成玉为什么会对我感兴趣了,因为归根结底我们就是一类人,“我还需要殿下帮衬我一件事。”
“我要殿下,把我阿爹绑来。我要让他,亲眼看见一切。”
看见他万丈高楼起却又被他瞧不上的庶女亲手覆灭。
“呵!那你阿爹不得恨死我们,还能帮衬我坐上帝位?白曦,就算齐成安死了,我还有弟兄呢。”
“殿下在明知故问吗?”我想我们俩表情应当都差不多,都在被心里的那把火燃的逐渐疯狂“我阿爹爱女不假,对齐成安给予厚望也是真。可他更爱自己,更爱手中的权势!只要白甯和齐成安死了,他剩下的便只有我,能依仗的也只有我。至于您的手足兄弟,不已经被我爹和齐成安算计的死的差不多了吗。除了您,活着的病的病小的小,成不了气候!”
“剩下的选择,只有你与我。为了侯府荣光延续,他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
齐成玉听完,鼓掌大笑。
空旷的大厅里,他的笑声是那样的诡异,也是那样的鼓舞人心。
良久,他问“那白曦,你要什么?杀他们算我们互惠互利,我少了竞争对手你平了心中不快。那助我登上皇位,你要的什么?”
我眸色微闪:“那便请允诺我一件事,一件绝不逾越你我本分的事。”
在他颔首的那刻,我眼中冷光大作。
复仇开始了!
14
我回府的日子并不好过。
白甯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外面风言风语传着,她自然是能听着。
她起先也知道理亏不怎么言语。
可后来听的多了,她便把气撒在了我的身上。
在那个照例向嫡母问安的清晨,她将一杯热茶泼在我的身上。
“都是你!”
嫡母假模假样的劝阻了几句便任由她发泄了。
白甯狠狠一巴掌甩在我脸上,“白曦,你和你一样都是个贱坯子!你这种妾生子就该配奴才!凭什么与我共侍一夫!”
“外面都疯了不是!一个两个的,竟说是我的不是!表哥原本就该是我的夫君,他喜欢本来就是我!再者说我是嫡出,我就该当正头大娘子!”
我听着她一句一句的骂着。
却丝毫不提,是她蛊勇我去爱齐成安。
也是她把齐成安丢弃给我的。
有的,只是对我不守本分,不明身份的谩骂。
可我瞄着门口晃动的人影没有说话。
终于在第二个巴掌落下来之前,一只熟悉不已的手擒住了白甯的手腕。
“表哥?”
齐成安未曾理会,只是一脸心疼的看着跪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我。
多年前的那句话,他确实是践行到底。
确实,都是表妹,哪有两样待的?
所以他两个都爱,对白甯有情对我有意。
“姨母,苛待庶女,可不是大家主母该做的事。”他丢下这句话便抱着我回了我的院子。
我听着白甯在后面不甘的喊叫和谩骂,眼中闪过一丝笑。
这倒是个不错的由头啊!
齐成安将我抱回院子,细细的替了上了药。
“曦儿,别生她的气,她骄纵惯了。外面传的确实不好听,她心中当是存了火气的。。”
我一脸善解人意,“不妨事的,曦儿早就知道尊卑有别。阿姐嫡出就该为正妃,同先来后到没什么干系。就是姐姐到底端着几分,表哥今儿这样做,怕是要赌着气呢。”
闻言,齐成安怜香惜玉的心瞬时消了下去,面上犯起难。
“表哥,”我忍着恶心,抚平他的眉宇“不如这样吧,成亲前择个日子,我做东给阿姐赔罪。她恼的原就只有我,到时候气消了,再说合一二。您与阿姐定能和好如初。”
齐成安欣慰的握住我的手,说着同我阿爹相似的话语。
他说:“委屈你了,我就知道曦儿贴心,你且放宽心,我定然不会负你。”
我就势小鸟依人的靠在他怀里,笑的诡谲。
他当然不会再负我。
因为,他没命负了。
15
可我还是算错了一步。
我忘了那个为儿女计之深远的嫡母。
在某个等待的夜里,她叫几个身强力壮的粗使嬷嬷把我拖进了她的院子。
庭院深深,却承了满地月色。
这样好的景致,放在平时我应会捏腔拿调的赞上几句。
可现在我只配跪在地上听候嫡母发落。
月华如水,衬得她鬓角的银丝越发耀眼,也照亮她伪善狠厉的面容。
“白曦,我原不想这么对你的。”
“可为着我的甯儿,我只能防患于未然了。”
都是聪明人,我自然是能听懂她的意思。
嫡母虽然是个有手段有心计的,但太过放纵溺爱孩子。养出来的一儿一女,一个文不成武不就一个张扬跋扈毫无城府。
她是怕了。
怕我在王府更得齐成安的心,怕我比白甯先生下长子。白甯的王妃之位本就来的名不正言不顺,若我有子嗣傍身,往后等他们不在了白甯再失了齐成安的心,当年我小娘没坐成的位置怕真的要轮到我来坐了!
嫡母说完,招了招手。
一碗红花怼到了我嘴边。
我知道挣扎无用,可还是有些动容。
我想有个孩子。
这样我便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我的手握住不禁握住灌药嬷嬷的手腕,随后在意料之中的被狠狠甩开。
一碗又一碗的红花被灌下。
伴随着疼痛,我的眼神却愈发清明决绝。
这样我为鱼肉的日子,是最后一天,也是最后一次了!
直至我喝到面色发青,嫡母才大发慈悲的挥手叫人放开我。
我已然疼得浑身打颤,却还是托着身子像条狗跪在了我嫡母身前。
“母亲……母亲思虑周全,曦儿多谢母亲成全!母亲放心,有小娘在前,曦儿定会恪守本分。服侍好阿姐和三皇子,绝不会生其他心思。”
说完,我重重叩首,却再也没有力气抬起头来。
我就像那只白猫,瘫死在嫡母的院里,叫她觉得晦气。
16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去的,可醒来时,眼前却只有齐成玉。
不知为何,看着他我忽的落了泪。
我说,“齐成玉,我再也不能有孩子了。”
他好看的脸上为我这样人人都能踩一脚的庶女流露出了心疼。
齐成玉一把将我抱入怀里。
他的怀抱是那样的温暖,声音是那样的温柔,便是连衣袍熏的香料闻起来也是那样的心安。
我只觉得当初瞎了眼。
明明先遇见的是他,先同我讲话的也是他,我却沉溺在了齐成安那人人都能得的笑容里。
原来除了出身,我连识人都比不得白甯啊!
“没关系的,不就是孩子吗?等我做了皇帝,你为后,天下万民都是你我的孩子。”
“齐成玉……”听着他的话,我眼中苦涩更甚,泪也流得愈发凶了。
“曦儿,没事的,真的没事的。”
他轻拍着我的后背,一如我幼时被白甯欺负受了气,小娘将我抱在怀里抚慰。
“没事的……”
“一切都会过去的,以后都是好日子里了。”
说着,他嘴里开始哼着不知名的歌谣。
他的声音原就是随了他那能歌善舞的胡姬生母,此刻唱起来更是悦耳不已。
随着他的手一次又一次的落下,我再次睡去。
这一觉,是自小娘走后睡得最好最安稳的一觉。
等我再醒来,齐成玉已经走了。
听见屋内有响动,巧儿端着茶走了进来。
我接过茶,问道,“齐成玉怎么会来?”
这话打开了她的话匣子,巧儿眼睛一亮,喋喋不休起来,“都是大夫人这个天杀的!她给您灌了药后便只是叫人把您拖了回来,压根您的死活。奴婢瞧着您一直不醒脸色又难看的紧,只得上街去找大夫。”
“所以你就在找的时候遇见了齐成玉?”
她一拍手激动道:“小姐您真是神机妙算!是他先认出我,我问出来做什么。我想着小姐同他……就,所以就把情况告诉他了。七皇子当时就急的不行,直接提溜着大夫跟飞似的跃进咱侯府,把奴婢都甩的没影了。”
我听着她的话,微暗的眸子里泛出些波澜。
那时他的话再度在耳畔作响。
他说,他为帝,我为后。
所以,这算是对我表明心意吗……
我不由得咬了咬唇。
可我还能信他吗?阿爹,齐成安他们也会做这样的承诺,可转头便也会对另一个笑颜如花的女子重述。
况且……
“知道了,以后还是少麻烦他。叫别人知道了,又是口舌。”
巧儿叫我坏了兴致,讪讪的点点头。
“对了,我交代你的事办好了吗?”
“办好了,”巧儿眼神一紧“奴婢同他们讲了贵人们事大喜静,叫他们把院子打扫后不必留人伺候。”
“那便好。”我点点头,起身叫巧儿服侍我穿衣。
她边服侍我边心疼道:“离小姐给赵王下帖的日子还有几天,小姐何苦现在就去邀大小姐?”
我苍白着脸:“她自诩嫡出,托大拿乔,事事瞧不上我。去一次定然不行,得喊上个好几次,叫她把架子摆足了才行。”
“真是苦了小姐了。”
“不妨事,”我睁眸,望着门外天色大明,杀意尽出“只有能成事。”
“费多少力,都是值的。”
17
白甯比我想象中还要好请。
她那日虽丢了脸面赌着气,但到底也怕失了未来夫君的心。所以不过推诿了一两次便应了下来。
而现在,我们坐在屋内,美酒佳肴,对影成三。
我选的地极好,是嫡母最爱的一个庄子。在这里葬送她的女儿女婿,也算我对她养育之情的回报了!
其实她早就知道了我的举动,可是她压根不会想一个小小庶女,还是被她灌了红花的庶女有胆子杀人放火。她一听此事是为了说合白甯和齐成安,比我还要热切些。直接让庄子里的人备好酒菜便全数离开。
毕竟,虽是未来夫君,但还属私会外男,传出去可不好听。
她还要为她的甯儿计一计呢!
想着,我眼中讥讽,面上笑意却更甚,布菜的手也更勤了些。
待酒过三旬,我盯着明漾的酒色,开口道:
“今儿是要向阿姐和殿下赔罪的……”
白甯下巴微扬着,等待我低头认错,她好能证明自己一身清白。
“阿姐身份高贵同殿下才最为相配,能容我侧妃之位,已是恩典。希望阿姐和殿下百年好合,不要因我,再生嫌隙,我这样的低贱之人,不配。”
“好妹妹。”她一把握住我的手“没事的,阿姐就知道你是个明事理的。表哥,前几日也是我不好,听了那些贱民嚼舌根子才冲妹妹发了顿火,还不巧叫你撞见这样的失仪之态。你可莫要恼我啊,我和妹妹向来交好的,今后定不会出现之前那般了。”
齐成安看白甯放下姿态向他求和,就坡下驴,“那日也是我太急,没问清缘由,委屈甯儿了和姨母,择日必去问安致歉。”
“表哥……”
我瞧着他们那副只有自己的柔情蜜意,作呕的不行。
便举杯道:“殿下阿姐,我还有份礼祝贺您与阿姐终成正果。”
“曦儿真是懂事,叫我好生开心。”
我推开了齐成安的手,起身退了几步,面上浮现微妙的笑容。
“那就叫曦儿,送你们去死!”
“叫你们做对亡命鸳鸯!也不枉今日恭贺这一番!”
18
“白……”还不待他们反应过来,齐成玉的人已从屋顶落下将他们捆了起来。
“来人!”齐成安喊道。
可没人,皇子之争他自诩太子之位稳若泰山无人再能害他,便早就将守卫散了大半。加之今晚是私会,便只带了贴身仆从。
现在,估计早都死在齐成玉那里了。
至于白甯,她的侍女和她一样没脑子却有脾气,进庄子不久便被巧儿哄着骗到一处勒死了。
我瞧着他哼笑了一声。
“白曦这个小蹄子要做什么!”白甯骂道。
“阿姐真是脑子愚笨,妹妹都说了,杀你!”说着,我推开门。
院内,我那好阿爹和他们一样被捆在椅子上,目眦欲裂。
我听着他们的发问,只觉得吵闹。
便打翻了烛台往他们身上浇上了火油用行动回答。
“曦儿……”齐成安眼中是显而易见的慌张“别犯傻,快放了我。你不就是想要王妃之位吗,我给!我给!”
“表哥!”白甯这时候还是在乎这些虚的,不满嗔怪。
“闭嘴!就是你死皮赖脸要嫁给我,坏了我和曦儿的情分!快曦儿放了我,放了我,我们回去成亲!”
“齐成安。”这是我第一次唤他名字也是最后一次“你还是省点力气到地底下同你的嫡亲表妹多说些情话吧。”
“从你想要齐人之福的那天起,我就不爱你了。你的所作所为,真心真情还不如我养过的一只畜生!”
“曦儿那都是权宜,我……”
我不想再委屈自己的耳朵,直接将火烛丢在他们身上。
霎那间,惨叫迸起。
白曦痛的大叫,骂的也愈发难听:“白曦,这个小贱蹄子,还不快放了我!不然我叫我阿娘打杀了你!”
“你听见了没有!放开我!”
我弯唇,不屑一顾的走了出去。
想杀我,下辈子吧。
19
当我提起我的小娘,他先是一愣。
我想,他应是在想这是哪个在他左拥右抱下被厌弃的女人。
幸而我小娘当年的那逾矩的行径到底在他那存了些影儿。
他狠啐一口。
“果然是从她的肚子里爬出来的,都一样,全是不知好歹的贱骨头!早知如此当年就应一块处置了你!”
“是你先哄骗我小娘的!”
“那是她蠢,她但凡长半个脑子也该知道,她那种货色怎么配成为我的妻!便是大娘子死了,也只会有新的有新的高门贵女来替代!”
“那你又为什么要生气呢?”看着他那张毫无愧疚,称得上理直气壮的脸我发问道。
但我没打算听他那扭曲歪裂的答案,只是用和我小娘相似的杏眸看着他,继续说道,“明明走到今时今日,也是因为你们蠢啊!蠢不把人当人!蠢到觉得庶子庶女可以挥之即来,召之既去!”
“你们站在权力巅峰,便觉得脚下的一切一切可以任意踩踏。”
“但你们的一切不也是你们瞧不起的人与事给的吗!”
“白曦!”阿爹终于挣开了绳子,可扬言了无数遍的巴掌却不敢落在我的脸上。
我瞧着他的样子笑的花枝乱颤。
“阿爹,你果然最爱的还是自己。来啊,快笑吧!你不都看见齐成玉走进来了吗?”
“这就是你的选择?”
“这明明是阿爹的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我看着走进来吩咐人处理现场的齐成玉笑道。
“见过宁远侯。”齐成玉再也没有平时吊儿郎当的派头。
阿爹顿住。
攥紧的拳头表达出他被人摆布的愤怒与不甘。
但他,别无选择。
终于,他抬起头,露出一个笑脸,同齐成玉寒暄了起来。
而我望着远处那堆被人踩成渣的焦骨,越看越觉得与阿爹的笑容相配。
天色微明,与黑夜交织。
混沌不堪的好似宁远侯府。
踏入府前时,我轻声对着僵笑了一路的阿爹说道:
“爹,这日子就这么不清不楚的过吧!”
20
自从知道白甯和齐成安殉情的消息,嫡母便每日哭天抢地。
她想去查,可为了保全宁远侯府荣华的阿爹哪能容她。
当即将她软禁在府里,连屋里也不留个伺候的给她。
相比于她,痛失爱子的徐贤妃倒是很能担事。
当即倾徐家之力送齐成玉登上皇位。
我爹更是鞍前马后。
毕竟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虽然只有徐家是这么想的。
齐成玉封为太子的那天,直接将徐家一桩桩一件件的罪证揭发。老皇帝虽然已昏聩无能,但到底也怕将来外戚干政,借着这阵东风将徐家全部处死。
徐家斩立决那天,我去见了嫡母。
她已然说不出什么话来了,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音节。
我了然,笑道:“你还是想问白甯为什么会死吗?”
“嫡母这样精明,当然应该知道是我啊。”
“为…什么?”
“不为什么,为着我不痛快!母亲啊,我其实本就无意去争齐成安,是她亲手推我过去的。按道理,我捡了她不要的便是我的了。可凭什么她想要就要还给她!这世上没这个道理!”
“我啊,自知卑贱!不敢争不敢抢,所以只能毁了!”
“对了,这事阿爹知道,他亲眼看着白甯死在火海里的呢。我本来还以为他会心疼到给我一巴掌呢。谁知道,他只敢赔笑呢!对了,还有一件事没告诉您呢,徐家一百零六口今日已全部除斩。”
“你……你!”
“母亲,左右你都快要和她团聚了。不妨捎句话给她,下辈子多长点脑子,别总想着贪多贪足!”
“白……”嫡母气的连我的名字都没喊完便薨了。
出了门,昔日厌烦于我的阿爹正巴巴的等在门口
“准备出丧吧。”
“扔乱葬岗便是,徐家已然获罪,徐贤妃也被赐死。她虽嫁入白家可到底是徐家女,罪臣之女,也配入我白家祖坟。”
我眸色微动,“所以呢?”
“你阿娘生前一直想做我的妻,我也想……”
“不必了。”我打断他,跟这种人埋一块还不够作践人的呢。
“爹,你这辈子有没有真心爱过一个人啊。”
轻飘飘的一句话倒是把他问懵了。
我瞧着他的茫然的模样,轻笑的离开。
既然没有真心,那接下来应该不会伤心吧!
21
就在我爹满心期待的要成为国丈时,我二度登临齐成玉的宅邸。
他真小心。
明明都是要做皇上,不高兴能把所有人头揪下来当球踢的人了,还拾掇的这么朴素低调。
怎么齐成安在地下还能看见不成?
刚推门,几本奏折堪堪砸中我。
“你……你来了。”
我替他将地上的奏折一一拾起,抬眸弯唇:“怎么,这回没算着?”
他微愣,随即抿唇,耳垂微红。
我失笑,他这倒真像个翩翩少年郎,不对啊!他就是。
“你总算不对我假笑了。”他喃喃道。
“嗯?”
“我说你笑起来真好看。”
“多好看?”
“像我未来的皇后。”他笑的玩味,眼中却满是紧张。
我将奏折放在他桌上,缓声道:“可我觉得不像,齐成玉我是向你来讨那个承诺的,也是来告别的。”
我没敢抬眼看他,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眼里的不舍有深。
他也没接话。
良久,他叹了口气:“我以为你是来……”
话到嘴边,他却不能和之前一样说出了,而是问着我们都知道的答案。
“为什么?”
“因为本分,因为命运。我搏过一次,遍体鳞伤。不想再有第二次了。”
“可我跟他不一样。”
“但朝臣不会允许有一个不能生育的庶女做皇后!你也……”我凝着他死死抓住我的手。
“不需要。”
“而且你早晚都要铲除白家的,从龙之功向来不可长久。否则外戚壮大于你便是祸殃。罪臣之女,不能生育。你我注定不能相守!”
“这就是命吗……”
我试着腕上的手在抖,下一刻他将我拥入怀里。
颈窝处传来湿润,我的泪水同样濡湿他的衣袍。
“可我舍不得,我真的舍不得……曦儿,我好不容易遇见你。你要是丢下我,这冷冰冰的宫里就真的只有我了,没有人会懂我,也没有人会来爱我。”
“齐成玉,”我阖眸,用尽全身力气道:
“放手吧。”
“曦儿!”
我将手抽了出来,泪中带笑的抵上他的额头:
“齐成玉,别哭了。”
“我们吃了这么多苦,往后…便是身边不是你我陪着彼此,也总会有人来温暖我们。”
“你还记得你跟我说过什么吗?你说,以后可都是好日子了啊!”
“嗯……”
22
嘉宁一年,永宁侯府嫡次女白曦薨。
陛下悲痛不已,着追封为懿德皇后。
嘉宁七年,永宁侯府因贪污受贿被查抄,男子流放,女子充入官妓。
自从,再无帝都永宁侯府白家。
而我则在江南静静听着这些消息。
离开帝都后,我便去了阿娘口中的江南。
绿水青山确实比帝都养人。
我在这开了个茶馆,倒也真遂了年少时的愿,寻了个书生做夫郎。
他规规矩矩的,倒不像……
就这么过了几十年,有一天开门,我见着了伺候在齐成玉身边的刘生。
他认了我好久。
也是,昔日那样一样娇艳的不成样子的美人皮如今变得鹤发鸡皮。
“白……白二……”刘生不知怎么称呼我。
“叫我白曦就好。”
他不敢,便刻意这些“陛下快不行了,他想,再见见您。”
我有些发晕,只觉得一切就像梦一样。
我怎么就从做姑娘给他指路,到了也瞧着他去逝去了。
我见着他的时候,他身边围了许多人,都是那样鲜活的年轻的面孔。
可这都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他的侄子。
笨蛋齐成玉,明明说好了都去过好日子啊!
干嘛要孤零零的几十年折磨自己!
“你来了啊。”
“我来了,”我坐在榻上,明明笑着泪却止不住的落“齐成玉,你怎么这么老这么丑了啊。早知道,就不来见你了。”
“白曦,”他的手握住了我的手“我都要死了,你就不能说句好话哄哄我。”
“我说了你听吗!我说让你找个妻子,好好过日子,你听了吗!”
“可白曦,这就是我的手段。我认命也认运,所以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我的妻,只有你,我也只爱你……”
“下辈子,”他的眼慢慢闭上,手上的力却愈发大了“早点遇见。我不做天家子,你不做侯府女。”
“就那么平平淡淡的,握着你的手过一辈子。”
他说完,身后便响起一片哭嚎,杂乱的声色里依稀能辨别出“驾崩”的字眼。
我望着他,随即俯身。
我怕他听不清,特意附在耳边道:
“好。”
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放开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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