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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收费
他的手捏的我的肩膀极用力,我抬头看着他:“周崖生,你搞清楚,我们只是幼时伙伴,没有谁规定,我必须要永远跟你玩,你别幼稚了……”
我的话并没有说完。
像是过了两辈子,我第一次和周崖生接吻。
最开始的周崖生,是个甜蜜又有活力的大男孩,他爱穿浅色衣服,笑起来的时候俏皮又神气。
他爱吃冰淇淋,爱喝各式酸甜气泡水,他身上总是泛着甜味。
而我的一句不想早恋,他硬是乖乖等到高考毕业才表白,我们很小就在相处,但我们谁也没有逾越过线,我们最亲密的是那个星光下的拥抱,像是周崖生破碎之前给我留下的告别。
而这次,我尝到了眼泪的味道,我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破开冲出心脏,而周崖生仍旧在毫无章法的以蛮力冲撞。
心脏的快节奏跳动,并不是悸动,而是劈头洒下的惧意。
言情故事总要男主角为姗姗来迟的女主角守身如玉,而我一个炮灰路人,却在星光下夺走了男主角的初吻。
那恐惧铺天盖地,像是黑暗吞没而来。
上辈子的那个拥抱,这辈子的一个吻。
这是什么恐怖的照应。
我重重的推开妄图搂住我的周崖生,我第一次打人,对象是周崖生。
手掌火辣辣的痛,我捏住手指想要让剧烈的颤动停下。
我擦着自己的嘴巴,盯着他:“你在学校里当强盗,还要在我这里做什么,周崖生……”
我吸了口气,不如趁着这次机会……一劳永逸:“我有男朋友,你别用这种方法来恶心我好不好。”
话出口,我的心脏重重的坠入深渊,我甚至听见破碎的声音。
我盯着他:“周崖生,你喜欢我是么?但你的喜欢让我厌烦,所以,我才会远离你,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看不明白,我离开是给我们留下脸面。”
“——许真真!”他叫停我愈发难听的话。
“你为什么……这么狠啊?”他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嘶哑割人。
他的睫毛很长,灯光从上面照下来,睫毛的阴影覆盖在他眼睑下方,尾端似乎粘着一点水汽。
我的手指开始痉挛,用力死捏着,感觉指骨被自己硬生生折断。
周崖生走后,我上楼回到自己的卧室,甚至平静的又进浴室里洗了次澡。
水流声从头顶泼洒,我哭了很久。
过去两辈子,我从来没有这样吼着叫着崩溃着大哭,我只能将水流开的足够大,用以掩盖。
我在模糊不清的哭叫中念周崖生的名字,但我自己都听不清楚。
周崖生今天晚上流眼泪了。
从红红的眼角滑到我们相触的唇间,也流进了我的心底,像是灼热的岩浆,将我烫了个大窟窿。
8
“……许真真?”
我猝然回过神来,看向眼前的男生——班长徐驷流,他的手臂吊在胸前,跟我坐在同一片操场上。
这是体育课,我的手掌裹缠绑带,我们两人同时请假,他问我:“你刚刚说的……是认真的?”
刺目日光直射,我微眯眼睛看向身边的徐驷流。
我点头,声音有点发干:“你上个月说想要和我谈恋爱,我现在答应,还做数吗?”
扼杀磨灭掉和男主角的牵连,同时打消周崖生的残念,那么女配角便只能要脱离开和男主角的单线情感。
同时,莫可奈何的,这也像是递给时时刻刻盯着我的所谓“天命”的一个保障。
我并不否认我是个自私的人,我只能自私的去维护一个人,所以我无暇别人的心意。
甚至我这辈子,是为周崖生而活。
利用、或者可能伤害徐驷流抑或是别的人,我并不在乎。
徐驷流像是很高兴,脸颊淡淡飞红,他顿了顿才开口:“真的啊?……怎么、怎么这么突然?”
我看着脚边的红胶跑道,答非所问的强调:“我是认真的。”
他突然凑近,温热手指触上我的耳侧,我退开避让,他嘴角勾笑,并没有移开,而是用手指将我的一缕耳发勾上耳后。
“头发乱了……”他说,声音低低的。
我越过徐驷流的肩膀看向操场的尽头,周崖生勾着球的身影一闪而过。
我站起来,徐驷流跟着我的动作起身,他的视线在我用白纱布包裹成一团的手上停留。
“手怎么了?”
“蹭到了。”我说。
昨天晚上洗澡的时候,才发现手指被我自己捏的太紧,指骨硬生生被我掰断。
看他的表情,皱眉担忧似的,却让我觉得尤其没劲,我制止他还想要继续的问询:“没什么事。”
他抬头看我许久,没再多言。
我跟徐驷流的恋爱,谈的是雷声大雨点小。
雷声大是我俩在学校里经常一处,徐驷流是比较标准的小说里面优等生的形象,他的第一次坐实的绯闻自然就格外惹人注目。
而雨点小,则是说我和他两个人谈的恋爱硬邦邦的,温情和情不自禁几乎没有,反而更像是合作伙伴的关系,或者这是我自己的原因,我表现的太冷淡,让我们的关系并不比别的普通同学亲密多少。
我和徐驷流“恋爱”后,我们的成绩不降反升,老师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雷声甚至传到了我爸妈的耳朵里。
高三那年春节,是按照惯例和隔壁周家父母的聚餐。
饭桌上我爸妈突然打趣,问我和小学霸恋爱谈的如何。
周崖生也在饭桌上,坐在我对面,没抬头在看手机。
“还可以。”我说。
饭桌上的成年人都笑,善意的、稀奇的嘲笑小孩一般。
我妈果然又顺理成章的cue到周崖生,问他感情生活怎么样,是不是有很多人追?
周崖生面色生冷,唯独不符合这一桌的暖灯热流,他没抬眼,顿了顿,只皱眉打断氛围说:“我不早恋。”
这句话让我回想起上辈子,也是春节前后,周崖生穿灰色的带帽卫衣,磨磨蹭蹭在我旁边。
我从作业中抬起头来,看向有些躁动的他,问他怎么了。
他偏头枕在胳膊上,抿唇看我,眼睛黑亮,但眉头有个蹙起来的小弧度,像是撒气也像是不满的对我说:“你问我今年的新年愿望。”
周崖生就是这么幼稚,但我愿意顺着他:“你今年的新年愿望是什么啊?说出来我帮你实现?”
他盯着我,眼里有东西,灼热的:“我想要个女朋友——叫许真真的女朋友。”
我拍拍他的头,顺了顺他的短发:“我不早恋。”
周崖生在我这里,从来都是又乖又坏的,但他相当尊重我的意见和想法。
我说我不早恋,他没纠缠,但肉眼可见的不高兴。
“18岁才可以么?”他黏黏的问。
我向他许诺:“等我们考上同一所大学。”
9
我跟徐驷流不咸不淡的恋爱居然就这样维持了下去,平平淡淡直至高考完。
我提出了分手。
高考我已经准备走的远远的,我不再需要徐驷流的存在,也不想再利用他的身份,这已经变得多余。
同样是同学聚会后。
上辈子的这个时候,我和周崖生正式确定关系,我的心里隐有不安,但我仍旧不惧风险的靠近他,拥抱他。
而这次,我在解决和另一个男生的关系。
徐驷流没同意。
他挡在我面前,不让我离开。
他是个聪明极了的人,不止在学习方面,更在人情,他语调轻轻的说:“戏演的再长些,你就会骗过你自己,你也会喜欢上我的,我有什么不好?”
“我就是最适合你的人,许真真。”他很笃定。
但是我累了,从周崖生的世界里消失甚至逐渐隐没,也没什么不好。
但是我的拒绝没有出口。
有道黑色的身影突然从夜色里冲出来,直接重重踹向挡在我前面的人。
周崖生像是积攒许久的怨怒,一朝释放。
我见过他打人的样子,但没有这么狠厉过。
我拉不住他,他像是出笼的猛兽,只有最原始的暴烈本能。
徐驷流瘦高但文弱,在周崖生的恶劣下毫无还手之力。
最后,他倒在地上几乎没有了动静,而周崖生淡淡的用手背揩了揩自己额角的血:“许真真,我还是受不了你和别人在一起。下一个、下下个,我保证,都会是这种下场。”
他穿黑色短t和同色长裤,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和我一起等警车和救护车的到来。
我咽了咽喉咙,半天才抬头看向他:“你疯了。”
他很平静的点点头:“我早就疯了,你不给理由,直接给我下死亡判决的时候,我就疯了。”
他深深的盯着我。
10
徐驷流进了重症监护,周崖生完全没有顾忌也没有收力,但凡再耽搁一会,徐驷流甚至会没命。
徐家父母也并不好惹,他们只要周崖生进监狱,最好这辈子都别再出来。
天命却在此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顾周崖生的所谓男主光环,甚至在疯狂加码徐家父母的筹码,徐家父母皆是公检法系统内部的人,周崖生的爸妈在外围使力,也使不到关键处,天命像是在逼我做出决定。
我在医院等了整整3天,72个小时数着过,才终于等到徐驷流转醒。
两天后,徐驷流能说话的时候,终于向他的父母表示只是误会,愿意接受和解,而我,会在法定年龄后成为他的合法妻子。
那之后,我没再见过周崖生,也没有再打听过关于他的任何消息。
他的天命女主角会出现在他的大学时期,天之骄子和贫民坚韧的灰姑娘套路,那才是这个世界的主旋律。
但这些,都和我都没有什么关系了。
徐驷流出院后,我就和他相携出国。
但结婚的第一年,他就开始对我表现出不满,不满于我的情感投入,不满于我的死气沉沉,甚至不满于我不能对他露出个灿烂的笑。
而在被家暴长达半年后,我偶然从我爸妈那里得知周崖生恋爱的消息。
那天下午我从医院取药,在医院的木制座椅下坐着,望着东方发了很久的呆。
但我是开心的,看来周崖生终于和“正道”接轨,而我这个配角的角色终于可以彻底退场。
所以我选在某个初春的早上,跳了条水流汹涌的大江,我从桥上直直坠下,冷风瞬间猛烈包裹住我,那却是我这辈子终于第一次感受到轻松。
冰冷江水淹没我,我在窒息的那一刻看见周崖生的脸。
他像是正在阳光下倒退着笑着奔跑,金色的光圈将他的头发映成浅棕,他举着甜筒朝我晃,像是在戏弄的问我要不要尝一口。
他依旧是甜蜜的巧克力味。
我闭上眼睛,伸手过去握住了他。
11
被人重重的推开,我的手掌在粗糙的地面上摩擦,我感受到虚幻世界不可能有的剧烈痛感。
这是个寒冬,地面结了一层厚重的冰层,呼吸中都是刺人的凉气。
我抬头,就看见了站在我面前的周崖生。
他冷漠的看着我,不耐、厌恶,全都清晰的刻在脸上。
“你能不能别再缠着我。”他说。
一瞬间,我的大脑里涌入了许多的信息。
又是重来,上世那样的结果,是周崖生未让天命满意、还是结果终究还是错误越轨?
所以这又是第三次重来。
信息疯狂的涌入我的大脑,此次天命像是非常不耐,甚至直接篡改我和周崖生幼时的记忆,强硬的给我们植入边缘恶女对故事男主角的穷追不舍的过去,而我就像是每个恶俗故事里的毫无底线的舔狗女配。
这才是我的角色和人设,单薄的、顽固的、没有底线的追逐男主角的一个存在。
现在已经跳到大学,周崖生即将遇到故事真正的天命之女,真正的属于他的女主角。
而我,只要扮演好的我的角色就好。
我甚至无师自通的感受到脑海里深重的威胁,这是我仅有的最后一次机会。
再不成功,像是无法交差的错误项目,那就只有被放弃的命运,故事的男女主都会被化成数据肥料,永远的消失于虚空。
所以我飞快的从地上爬起来。
“周崖生,我喜欢你。”故事线中,恶毒女配第无数次朝周崖生表白。
男主角只冷冷的盯着我,对我吐字:“滚。”
我扯住了他的袖口,我很久很久没有接触到他的体温了,我的手不可控制的蜷缩一下。
他果然像是被什么让人恶心的脏东西摸到,直接重重的、再次的将我贯到地上。
他居高临下的微垂着头,皱眉扫了我一眼:“我只是看在许叔叔的面子上,忍你到现在。”
“许真真,你能不能离我远点。”
我紧跟我的人设,笑嘻嘻的朝他道:“不能。”
他冷笑一声,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厌恶,虽然表情鲜明的直接刺中我的心脏,但我却是高兴的。
这是条属于周崖生的正轨,这才是属于我们的该有的故事走向。
上辈子我总是变着方法的避开周崖生,冷落他,但这次,我尽可能的出现在他面前,去刷我的存在感。
自然,也去让他更加厌烦我。
我每天都等在他上下课的必经之道,朝他道早安、为他送早餐,即使他看也不看的直接扔进垃圾桶。
我在他可能出现的每个地方守株待兔,虽然他看见我就是恶语冷调。
我无孔不入的钻入他的生活,活的像是只苍蝇,让人生厌。
但这可能是我和他最后的、最后的一点相处机会,他在我的记忆里总是最初那个少年,我只牢牢把握,甚至数着倒计时,见一面少一次,所以遇见他时,我总是格外珍惜甚至贪婪。
直至女主角的出现,我和他的时间终于进入最后、最后的进程。
我可以利用不光彩的手段赶跑每个接近他的异性,但我必然赶不走女主角,这是我这个角色背负的任务。
12
我活了三辈子,终于第一次见到周崖生的天命之女——齐琉。
这本来是个富家男贫民女彼此“真香”的言情故事。
但在两个人真正在一起之前,总是会有很长的你来我往的暧昧拉扯期。
敏锐的女配角比男主角更先察觉到齐琉对于周崖生的不同,像是故事的衬托手法,看客的危机意识表彰着男主人公的心动而不自知。
所以剧情很快走到让我变着法的去给齐琉使绊子。
我很坏,我不愧是担任的恶毒女配,我使计让齐琉失去申请贫困奖学金的资格,我诬陷齐琉考试作弊让她被记过处罚,我联系整个宿舍孤立霸凌齐琉,我让齐琉找不到兼职的工作……
我和她的矛盾逐渐升级,但她和男主角的感情却在飞快升温。
我是他们之间的助燃器,是修罗场的起点,是让看客肾上腺素升高的工具。
我就近距离的看着,看着周崖生的眼里住进了别的人。
齐琉长相素淡温和,像是南方最轻的那缕风。
我看着她在周崖生面前要强、看着她不想与周崖生接触、又看着她在周崖生面前的眼泪、再看着她终于被周崖生抱入怀中……
然后这股风有了强大的托力,所以回过头来轻轻松松的就能绊倒我。
周崖生为了女友的高兴,为了永远的避免后顾之忧,也是所有言情小说的高潮套路,他终于开始对我狠厉出手。
我的父母迅速败落,我的嚣张资本融化于无,我和齐琉最开始的处境迅速颠倒。
我成了那个人人喊打的落水狗。
但偏执的恶毒女配,仍旧不死不休的紧紧缠在男主角身边,这才能给男女主角的爱情增添调味料。
他们求婚成功的那个宴会上,我夺了齐琉的求婚戒指,直接扔进别墅巨大的喷泉池里。
周崖生怒极,他第一次这样对我动手,他卡着我的喉咙重重用力将我抵在冰凉的水池边,像是不耐烦到极点,最后我被他扔进水池里,他擦着手对池边的保镖说:“你们看着她,如果她找不到戒指,那就永远别出来了。”
“自作自受。”这是周崖生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话落,他就头也不回的拥着齐琉进了别墅。
初春的水池冰凉彻骨,我对水有种恐惧,这是上辈子避免不了的死亡后遗症,冷水像是妖怪,总会淹没我的口鼻,让我呼吸不畅沉入黑暗。
我在没顶的窒息里看向周崖生的背影。
这辈子,在他面前,我总是浮夸的去惹怒他,让他生气,让他厌烦,甚至更多的变着法给他的女朋友使绊子。
时间太过匆匆,其实我还没有来得及好好看过他,他终于越过18难关,顺利长大现在23岁的模样。
但我其实还没有仔细的看过长大的周崖生的样子。
我总是看着他的背影、看他皱起来的眉、看他黑沉的眼,我没来得及看见他的笑。
以后却也再无机会。
我在水中抹了把脸,但是是抹不干净的,我的身体在水中剧烈的发着抖。
朦胧中,回光返照一样,最后一眼,我看见周崖生挺括的后背,他早已不再是少年,他也终于长成一个男人。
健健康康、顺顺利利,有美妻、有事业、有家财、有朋友,按照剧情线走动的男主角是这个世界的宠儿,所有的一切美好都会降临在他身上,他有无限巨大的金手指能替他阻挡所有的难题。
他会顺利到白发苍苍垂垂老矣,他会满堂儿孙,他会有个美满的人生。
像是我的错觉,我看见已经快要跨进门槛的周崖生停了停脚步,他像是一个想要回头的样子。
但我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我放任自己淹没进池底的水流。
我想,我本来就是女配角的命运。
故事里的女主角在靠着男主角“成长”,而女配角却只有围绕男主角转的一个宿命。
这是我的宿命。
但我并不后悔。
我的永远消失,如果能送给他一条金光闪烁的康庄大道,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他好好的,我再无遗憾。
番外——不存在的人
1
周崖生脚步顿在别墅的大门前,忽然感到一瞬间让人恐怖的惊惧。
他不受控制的回过头去,水池边几名保镖四散开来,周崖生皱眉问他们:“她找到了?”
保镖小跑过来:“老板,您说什么?”
齐琉也在身侧奇怪的抬头看向他。
周崖生不耐烦的重复一遍:“我说,许真真找到戒指了?”
保镖有些摸不着头脑,而齐琉更是嘟起嘴巴,有些醋意:“许真真又是谁啊?”
保镖也在卡顿:“老板……您刚刚只是让我们处理水池里的杂草啊,不多,所以没请工人,我们几个就能弄干净……”
周崖生的手有不可控的颤动,关于许真真的存在在脑海里清晰分明,他的手掌甚至还残留着刚刚捏住她细细脖子时的热度和其下血液的跳动。
他极讨厌的那个人,但捏上去的那一瞬间,他的反应却只是——原来许真真这么瘦,瘦到他的手可以轻轻松松圈住她的整个脖子,瘦到他一使力便可以要了她的命。
他想起被他按在池边时许真真的眼神,苍凉的、眷恋的、不舍得,丝毫没有愤怒,全是包容,那眼神清晰的让周崖生打了个颤。
周崖生突然回头,快速走向那方喷泉池边。
水池清澈见底,鹅卵石平整的铺在池底,几尾鱼在水里懒洋洋的游动,喷泉孜孜不倦的漾出规律的水花。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齐琉追上来,探手摸他的额头,有些担忧:“怎么了?不舒服吗?感冒还是发烧了?”
周崖生手撑在池塘冰冷的壁砖上,眉目冷厉,冰凉的壁砖将他的手冻得僵冷,他回头吩咐,声音干哑撕裂:“调监控,大堂的监控,从今天……不,调最近一周大堂的所有监控。”
2
周崖生和齐琉的婚期越发的近了。
但是他却开始发疯一般的满世界寻找一个叫许真真的女生。
齐琉很不满,但她的吃醋、生气,并未引来以往最重视她的周崖生的细心哄慰。
周崖生不仅被一股巨大的恐慌笼罩,甚至还在被无数次的否认。
许真真明明和他幼时就相识,是十几年的邻居,但他的父母却说他们从来都是住的独栋别墅,邻居之间隔着上千米,点头之交都算不上。
许真真父母的事业公司,在网络上寻不到一点痕迹,他们的合作伙伴或是以往的朋友都不曾听说过他们的存在。
许真真的学校老师、宿舍朋友、过去的伙伴好友……全部没有关于许真真的任何印象。
…就像是,她被干干净净的一把擦除抹去一样。
有关于她的人或事,全部都被橡皮连带着擦干净。
她并不被这个世界承认,只有周崖生记得她。
周崖生从未如此相信过自己的记忆,他并不认为自己有心理医生所说的臆想症。
那些明明都是真实存在的,许真真是切实存在过的。
周崖生被名为失去的巨大恐慌笼罩住,他的记忆慢慢开闸,他想起了许多许多,完全不受控。
而越想,他越恐惧,越恐惧,他越想。
3
记忆里的许真真总是不顾场合的就凑上来,死缠烂打的告白,然后说要请他吃巧克力冰淇淋;
许真真总是像个变态一般热衷尾随跟踪他,雨天送伞夏天递扇子,周崖生无数次的拒绝,她无数次的死皮赖脸的笑嘻嘻坚持;
许真真总是对着他盯着他记日记,对着他临摹画图,给他造成眼神上带来的打扰。
在齐琉出现之前,周崖生只对她感受到厌烦。
但在齐琉出现之后,他却开始对许真真下狠手。
好像是他,亲手推翻了许真真的所有。
但为什么,这个人会随之消失无踪,什么都没有留下,像是从不曾存在在这个世界上过。
而与齐琉逐渐临近的婚期,周崖生只感觉到陌生,记忆里与齐琉相处的那个周崖生令自己陌生,齐琉让自己陌生,他们相处的所有所有都让周崖生陌生。
他听见从记忆里传出来的对话。
男声俏皮:“我可不喜欢娇娇柔柔的乖乖女,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女声带笑:“我是哪样的?”
男声也跟着笑,毫不矜持:“不高兴就揍我的。”
记忆也有味道,周崖生从记忆里闻见奶糖的甜。
……
“你真的喜欢我吗?”又是女孩在说话,声音里带着某种未可察觉的决绝。
男声粘腻的追上:“我的心里、眼里、脑袋里,只有你,好不容易追到呢,你又想反悔吗?”
那夜的星光太好,亮堂恍如白日,但命运的漩涡汹涌袭来,周崖生只来得及把女生挡在自己身下。
连一句其他的告别都没有。
这段记忆是浓重的血腥味。
……
周崖生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几天,他逐渐想起越来越多的“曾经”。
他想起她和许真真的第一个童年,那些年他们从不曾分开过半秒,就算是蹲在大太阳底下等一朵花绽放,他们也都笑着靠在一起。
他又想起他们的第二个童年,许真真总把自己锁在家里,不见他,不理他,脸上没有丝毫生气,他便只能等在她家楼下。
而第三个童年,周崖生寻遍记忆,除了特定程序一般的两个假人汇成的图画,再无其他温度,记忆里不是他,也不是许真真。
4
和齐琉结婚的前一晚,齐琉主动来找他。
齐琉的眼睛也是通红,问他:“你还在找那个叫许真真的?”
周崖生迟钝的抬起头,眼里有点藏不住的期待:“……你想起她了?”
齐琉想要逼迫他一把:“周崖生,要不然我们还是算了吧,我不能接受我的新婚丈夫心里藏着别的女人,还是个完全不存在的臆想出来的女人。”
黄昏的灯光暗沉沉的,洒在周崖生身上,死气沉沉,照的他像是位行将就木的老人。
周崖生像是被人抽出了支撑身体最重要的那根脊骨,只能融化倾倒。
周崖生回过头继续看窗外下降的太阳:“那就算了吧。”
齐琉盯着他看了好久,直到周边彻底融于黑暗,周崖生像是失去外界感知,一动不动,也并不回头,她终于摔门离去。
而在此刻,周崖生甚至想起了上一次的句点。
上一次,许真真出国离开后,齐琉便紧接着出现,他和齐琉的无数次巧合像是被人编写好的恶俗剧本。
所以舆论越传越盛,在他的父母都听到传闻时,他对齐琉说:我已经有个会喜欢一辈子的人。
那个时候的齐琉,也是转身就摔门离去。
然后第二天,周崖生就收到飘洋过海传回来的那个人的死讯。
江水太冷,水底太黑,所以连许真真的尸骨都找不到。
那一年在还没有暖起来的早春,周崖生一个人远渡重洋,那次,他真的去杀掉了徐驷流。
然后他洗干净了自己,也从同一个地方跳进滚滚江涛中,他要去陪伴那个人。
……
天之骄子的世界宠儿周崖生,后半辈子只做了两件事。
一件事是翻遍角落的去寻找那个并不存在的许真真,一件事是等待时间回拨命运回转,他等待有朝一日能再次见到那个女孩。
艳阳天也好,寒冬腊月也好,甚至是在冰冷江水里,只要能与她再次重逢,周崖生都愿意等。
但时间流逝,他总是等不到,他只等到了牵着孙子的老太太远远的避开他。
他听见离开的老太太在教训自己的孙子:“那是个疯子,别过去啊乖乖。”
然后是小孩稚嫩的腔调好奇的问:“疯子、什么是疯子呀?”
周崖生总在回忆,所以此刻他轻轻松松想起来,那年他们高考结束,他将那个男人从她身边扯开时,许真真也说他是疯子。
许真真其实并不舍得对他真的发火,三辈子,不论怎样的境地,许真真都从来没有真正的对他生过气。
那年高考完,他在她面前几乎将徐驷流打死,她也只静静望着他,眼里杂糅许多他那时看不懂的情绪。
心疼、绝望、不舍和爱,然后她在夏夜的晚风里轻轻问他:“你疯了?”
许真真不是个合格的演员,那些年她总是拒绝他、避开他,但她的眼睛里却全是浓浓的情谊。
所以周崖生怎么能顺着她的意,放开她,周崖生也不舍得她。
周崖生从小就在等许真真,所以那个时候他也选择等。
他乖乖的在国内等,等到她嫁人,等到她定居海外,甚至等到她死,然后他就义无反顾的选择去陪她。
但这辈子,周崖生到死,都没有再等到许真真。
周崖生永远也等不到许真真了。
5
世界管理局的办公室里,工号091的管理员揉了揉额头,无奈的把一个世界扔进垃圾处理箱做销毁处理。
旁边的088偏头看过来,幸灾乐祸:“091,你到底是怎么把一个言情本转化成重生穿越的本啊?你这个季度的任务还能达标吗?”
091挺不耐烦的看着屏幕上世界销毁进度:“这个世界堆积许久没人管,女配、男主都觉醒意识了,我接手后只能先屏蔽男主意识。”
088用数据扫出一包瓜子听戏:“然后呢?”
091翘起腿:“当时我刚接收进程,男主女配就定情了。我只能用我的回溯卡,把两人送回去,顺便小小的警告了一下女配。”
088用数据堆形成一张摊开的手,放在091面前:“送我一张回溯卡,好珍贵的,我也要我也要。”
091摇摇头:“我也只有一张。”
“那你就用了?可真舍得。那这二穿……你又是怎么做到的?你可别藏私骗我啊?”
屏幕上的世界销毁完成,形成绿色的标志,091搁下腿,语气淡淡:“我没兴趣骗你,二穿……是我和那个女配角达成的协议,她以自己为代价,将自己重组成一张回溯卡供我使用回拨时间。和我一起要让剧情走上正轨,她达成夙愿,我完成任务,本来是两全的。”
091爆了个粗口:“但这男主执念太深,我能屏蔽一时,不能屏蔽一世,这个任务又失败了。什么时候还是把我调回大男主修仙升级区吧,言情区怎么失败率这么高?”
088笑一声,他是言情区的常驻管理员,嗑瓜子看戏是他的常态,瓜子壳消失成数据堆纳入虚空,他仰着头叹一声:“等你待久了,就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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