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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免费
阿娘死得惨烈,叫声凄厉幽怨似地狱中的恶鬼。
她口中赌誓咒骂,倘若老天有眼,定会叫那人不得善终。
我不信神明,也不惧鬼邪。
但杀我至亲,神鬼必诛!
……
八岁那年,我被阿娘藏进漆黑的柜子里,门口的锦轿上下来一个男人,他未置一词,只一挥手,就有人将阿娘的双腿砍下。
阿娘痛苦哀嚎,不曾换得那人一丝心软,之后他们又一把火烧了阿娘和我谋生的铺子。
阿娘在最后之际,赌咒发誓,倘若老天有眼,定叫此人不得善终。
而她诅咒之人,正是我爹——当今丞相杨晔。
直到所有人都离开,我才颤颤巍巍爬出柜子,抱起早已经冰冷的阿娘,泪流满面。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爹对我阿娘的惩罚。
惩罚她不自量力,期待位及丞相的人会对他怀有旧情,给她这个糟糠之妻一个名分。
阿娘死后,我将她葬在了她最爱的梨树下,没哭也没闹,就这么静静陪她坐了一夜。
我知道,血债总要血偿了,才算完。
没有阿娘我过得愈发艰难。
前日偷了东市摊子上的一个包子,被摊主用棍子追出半条街,还好我跑得快没让摊主抢回包子,只挨了两棍子。
昨儿我在街上闲逛,捡了不知被谁掉在地上的半支糖葫芦,沾了些土不碍事,唯一可惜的就是被人踩烂了两个果儿。
今日衙门开设粥棚,我运气好混在难民堆里蹭了一碗粥,旁边的大娘端着个破碗盯着我看了我半天,我不禁有些发怵。
“丫头,你家大人呢?”
我挠头想了想,“都死了。”
没死的,也该死。
大娘一脸心疼地拉起我的手:“哎,都是苦命的人,你一个小姑娘无依无靠难免会遭人欺负,不如你跟在我身边吧,这一路上也有个照应。”
本来只是想蹭个饭,但谁知大娘拉着我的手实在太紧,只好先应下来,想着等到晚上再偷偷溜走。
陪李大娘坐了一下午,给我讲了好多她的故事,听得我都快睡着了,正当我与周公相约之际李大娘却突然提到明天这些难民要赶路进京。
“进京?”我来了精神。
“是啊,这儿呆不久,收成不好,粥棚熬的粥越来越稀,被饿死的人越来越多。京城不一样,京城富贵人家多,常有善人施粥还有白馍!”
李大娘提起白馍眼神都亮了。
“好!我也要进京!”
大娘看着我抿嘴笑了,她定是以为我馋那白馍。
才不是呢,我自然有正事要办的!
跟着李大娘赶路三月,到了京城正是初春,街上的人熙熙攘攘,叫卖声接连不断。
不远处有一婆子用绳子拴着好几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不免引起我的好奇。
大娘说那是牙婆,一些穷苦家人家把孩子卖给牙婆图条生路。
我若有所思点点头,原来人也能卖呀。
我松开李大娘的手叫她在原地等我,自己跑了过去。
没一会儿又气喘吁吁跑了回来,手里多了十个铜子。
“李大娘你瞧,这够买白馍了吧。”
我把钱交到李大娘手上,感谢她这三月以来对我的照顾。
在她一脸震惊中,我和人牙子走了。
我把自己给卖了,只十个铜子。
因为牙婆说我们这批丫头都是要卖进丞相府的。
做女儿的,总该去见一见他的。
到了相府我才发现,丞相杨晔与现在的夫人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相府千金——杨婉。
人们都说,父女的心性是最相像的。
果真,恶父必生毒女。
进相府的这八年,我作为杨婉的贴身侍女伺候她,切实体会到了这句话。
杨婉心情恶劣娇纵,极其喜欢捉弄下人。
她将滚烫的开水浇在我的手上。
将恶臭的恭桶从我头上倾泻而下。
又将成串的炮竹点燃扔到我的身上。
无论她如何作践我,我从不吭一声。
……
其实这些都是小打小闹,我本就不在意。
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让杨婉信任我,无论走到哪里都带上我,说什么话也从不避讳我。
而我也成功从这些年的忍辱负重中,积攒了一些杨晔的罪证。
只是还差一个将其公之于众的机会。
很快,这机会就来了。
离国三年一次的选秀。
杨婉作为适龄女子,名卷上也有她的名字。
但当今圣上强于国事,并不纵情声色,所以这三年一次的选秀只是为了老祖宗的规矩走个过场,名卷上的女子当不成主子娘娘,大都会被留在宫里做最下等的宫女,等到了年龄再放出宫去。
这原本与我没什么关系,但杨丞相舍不得自己的掌上明珠被送去宫里当宫女。
所以,与杨婉长得有五分相似的我就成了李代桃僵最合适的人选。
那敢情好,我这还正愁检举无门呢,你们这就送上门来了。
皇宫,自古以来便是天下最威严的地儿,各处城墙随处可见往来巡逻的士兵。
教引黄嬷嬷带着被撂牌子的秀女到掖庭,正在宣读分配我们到各宫去伺候的名单。
这时走来一位看起来年岁稍大一点的嬷嬷与黄嬷嬷交谈,没多一会儿那个年长的嬷嬷就朝我们走来。
“谁愿随我去东宫侍候?”
周围出奇的安静,半晌也没有一个人愿意应。
入宫前常听传闻说太子萧疏尘天生异瞳,犹如妖孽,必定祸国殃民,因此太子被皇上常年养在东宫,虽没禁他出行,但从不轻易出来。
传言而已,不可尽信。
这大离国除了皇上就剩太子最尊贵了,若我能有这么一个靠山还愁检举无门吗?
是人是妖又有什么要紧的,这年头能见到活妖岂不是血赚!
我向前站了一步,声音干脆:“我愿意。”
闻声,年长的嬷嬷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神色和蔼道:
“那你就跟我走吧。”
去东宫的路上,嬷嬷一直在有一搭没一搭的问我问题,她问一句我答一句。
“多大了?”
“十五。”实际我是十六,但我现在是杨婉。
“叫什么?”
“嬷嬷叫我叶儿就行。”我才不想顶着杨婉的名字呢。
“东宫人少,平时贴身伺候太子的只有你我二人,一些事我会提点你的,以后唤我秋嬷嬷就好。”
我恭敬应下,但却不免疑惑,这么大的东宫,太子身边竟只有两个人伺候?杨婉身边常用的丫鬟还有四个呢。
该不会萧疏尘真是妖怪吃人吧?
秋嬷嬷好似看出了我的想法,“太子喜静。”
简单干净的四个字,给了我答案,但消不掉我心中的疑虑。
这一路上秋嬷嬷给我介绍着宫里的这些宫殿,里面都住着哪位主子,说实话太多了没记住。
走了好一会儿,可算到了东宫。
宫门五开间,左右配殿各三间,太子住在中间的瑾思殿,西南面的一间配殿改为虚朗斋是太子的书房。
我环顾四周,远处廊下坐着一位华服少年,手里拿着书正看得入迷,光看手就知道肯定长得不赖,那应该就是太子吧。
白白净净不像吃人的样子啊。
秋嬷嬷带我过去,我按照刚学的请安姿势恭恭敬敬行了礼。
“奴婢叶儿请太子安。”
太子放下了手里的书,让我平礼。
“是自愿来东宫当差的吗?”那声音如潺潺流水,沁人心脾。
我有些诧异,现在的奴隶主都这么人性化了吗,还问是否自愿?
抬头间,细碎的阳光打在少年洁白的脸上,一碧绿一琉璃色的瞳孔深邃得让人移不开眼,墨眉皓齿,美得像妖,却难掩疏离之感。
“奴婢自愿来东宫当差。”
我态度诚恳,言辞肯定,一副忠仆的模样。
小宫女生存手册第一条:态度要端正!
太子闻言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只让秋嬷嬷带我下去听吩咐。
东宫人少清净,秋嬷嬷人很好,并不似宫里其他人那般不近人情。
太子萧疏尘话少,总一个人待在书房,这常常让我怀疑他不会闷吗?
我尝试与他搭话,但也总是以尴尬冷场结尾。
无聊,无趣,好吧——无所谓啦。
今年的冬天好像来得早一些,还没进腊月就已经寒风瑟瑟了,旁的宫里已经燃上火炭温暖如春,独独东宫迟迟没人送来碳火。
那日见太子写字时手都冻僵了,我便一个人去了内司局领碳火。
可我到底是初来乍到,那帮管事的太监没一个用正眼瞧我的,没办法,我只好报了太子的名号。
“我是东宫的人,来领瑾思殿的碳火。”
得到的回应是一阵嗤笑。
我被打了出来,冬日青砖地冷得刺骨,我抱着拼命得来的那一筐碳火蜷缩在地上,忍受着他们的毒打。
领头的老太监姿态倨傲,嫌弃的冲我啐了一口。
“咱家今日心善教你规矩,以后莫要把什么妖孽都当主子!”
他们打得卖力,我也痛得吃紧。
最后他们打累嗤鼻散去,可我却抱着得来的碳火笑了。
瑾思殿终于也燃上了碳,太子许是因此心情好,竟放我几天假让我休息。
没两日我却听说,内司局的一众太监都受了罚,领头的老太监竟被活活打死了。
身上的伤好得七七八八,我也不好意思再好吃懒做,惹人闲话。
所以继续当差的第一日我就没让自己歇下来,“秋嬷嬷,那书案我来擦吧!”
啪!
砚台从我手上滑落,摔成了两半。
我转身去擦花瓶,太沉了没拿住。
啪嚓!
花瓶摔个稀碎。
踩着凳子去挂画,一不小心没站稳。
刺啦!
画卷扯成了两半。
……
日落西山之际,我捶着发酸的后背,看着我这一天的“劳动成果”:一个砚台,三个花瓶,两盏茶杯,两幅画以及一屋子的狼藉……
太子回来时看到这些说话都惊出了颤音:“嬷嬷,有人来抄宫了?”
我毫不在意的摆摆手:“莫惊慌。”
商量后,太子和秋嬷嬷一致认为我还是比较适合到虚朗斋伺候笔墨。
伺候笔墨,那不是大材小用了吗?
在虚朗斋研磨百无聊赖,我照样爱找太子搭话,但好在他不像之前一样装聋作哑了,反而时不时的主动和我聊一些有的没的。
我发现他真的很勤政,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不停地在忙着,我问他在忙些什么?
太子搬过厚厚一摞本子放到我面前。
“这些都是父皇批过的奏折,他时不时会派人送来让我提些建议或看着修改。”
而后他叹了一口气,俊朗的脸上带着一丝愁容。
“最近边境不太平,北疆小国总是伺机来犯,父皇正在头痛派谁去平息。”
“你爹他极力推荐恭王呢。”
“杨丞相似乎和恭王走得很近。”
后宫不得干政,跟我说这些干什么,这不是让我犯错吗?
偷偷白了萧疏尘一眼。
“明日父皇叫我有事,你随我去一趟承乾殿吧。”
萧疏尘突然看向我,吓得我立马把翻出去的白眼收了回来。
他关心问到:“你的眼睛…抽筋吗?”
我心虚,讪讪一笑:“没…老毛病了老毛病了。”
“嗷……”眼中划过怜悯。
我松了口气,赶紧转移话题。
“太子殿下,我爹怎么样了?”
他以为我想家了,安慰说:“杨丞相挺好的,昨儿父皇还赞他处事果决呢。”
谁知我却一脸悲痛,仰天长叹:“那都只是表象!”
萧疏尘似是不解,问我这话什么意思。
“跟你说啊,我家后院藏了一院子的宝贝,凭他那些俸禄能有这么多好东西,指不定都是哪来的呢!”
我没明说杨晔贪污受贿,毕竟我现在是杨婉,直接检举自己的老爹难免引人怀疑,我只需要抛出一个疑问,有心人自会查明。
萧疏尘听此,震惊之余又转而对我满脸佩服,很是赞赏我这大义灭亲之举。
没过几天皇上就收到匿名举报,说丞相杨晔利用职务之便搜刮民脂民膏,皇上大怒,立刻就派人去查封了丞相府,要大理寺的人去彻查。
可这事却如石子投入大海,只一瞬的水花便再也激不起涟漪。
后来我才明白,杨晔能做到丞相,身后必定有着极为庞大的势力,只要他没动摇国本,那他背后的势力便能保他不倒。
第二日一早,我随萧疏尘去了承乾殿,碰巧今日恭王也在与皇上议事,所以我们只好先等在承乾殿外。
殿门虚掩,里面的声音倒也能听个一二。
“近日听说北疆部落正在蠢蠢欲动,儿臣深知父皇因此烦心,所以特来请命前去平息,望父皇应允。”
皇上透着精明的目光直直摄向恭王。
“恭王有心是好事,只是你资历尚轻,领兵打仗恐不能服众。”
恭王在军营历练多年,大大小小的仗也打过不少且能力出众,有不少人称他常胜将军,他也凭借军功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亲王,颇具威望。
所以皇上说资历尚轻不能服众,明显是借口。
现今夺嫡之争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一众皇子中胜算最大的当属太子和恭王。
太子身后有先皇后一族和司徒大将军支持,而恭王自己手握兵权还有我那丞相老爹替他扫碍铺路,可谓势均力敌。
明眼人也都是知道皇上钟意太子,但因为太子的各种传闻,许多大臣还在观望。
反观恭王萧辰寒这边,近几年呼声到是越来越高,所以皇上不得不忌惮着恭王一些。
恭王站在下首,眸子闪过阴郁,正想说皇上多虑了,但皇上却先一步开口问到:“辰寒身边养的那条黑犬也有年头了吧?”
萧辰寒凤目一沉:“有十年了,是母妃还在的时候送儿臣的生辰礼。”
皇上听后哈哈一笑:“是啊,十年了,朕还记得当年你母妃也爱养这些。”
继而又说:“那时你还小,孩子嘛养些猫猫狗狗逗个趣倒也无妨,只是……现今你已到弱冠之年,若身边出入还常跟着这些牲畜难免显得不够稳重,找个时间处理掉吧。”
“父皇……”
恭王双拳紧握,一脸不可置信。
“你若舍不得,就叫下人替你处理掉,一条老狗,本就时日无多了。”
恭王还想说些什么,但皇上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好了,朕还叫了太子议事,你就先退下吧,那条老犬处理好后派人跟朕说一声。”
萧辰寒不甘的退出了承乾殿。
出来时周身的寒气激得我打了个冷战,这天气怎么突然冷了?
太子见他立在殿门前一言不发,上前问到:“皇兄还好吧?”
萧辰寒没有说话,只是抬起眸子看了他一眼。
白讨了个没趣,我暗暗嘲笑。
太子见此也并不在意,转头吩咐我在殿外等他。
“你。”冰块儿恭王突然开口。
我一愣,叫我呢?
“恭王?”
“方才皇上在殿里说的都听见了吧。”
……
是都听见了,但好像不该听见吧?
“狗交给你处理了,若办不好你也不必活了。”
这烂摊子……我试图开口拒绝:“这恐怕不好吧恭……”
可刚一对上他那副要杀人的眼神,我识趣闭了嘴。
他扬长而去,留我在风中凌乱。
这什么人啊这是,活该你老爹不待见你!
我一肚子气,没等萧疏尘从承乾殿里出来就先走了。
领着恭王那条老犬在宫道上溜达了好久,左思右想也不知该怎么处理。
皇上说要杀掉,但看恭王那样似很是不舍,都知恭王性情恶劣多变,得罪了他的人往往都死得很惨。
我若当真杀了他的爱犬,估计我也真的不用活了。
“啊——烦死了!”
汪汪汪!
“你狗叫什么!”
汪汪汪!
!!!
不对,我肯定是漏掉了什么。
恭王今日请旨当主帅去平北疆叛乱,皇上未置可否,却反而要杀他的狗,这……
我了然一笑。
明白了皇上的想法,这事便也不难办了。
趁着天色还早,我拿着东宫的令牌带着这条老狗出了宫。
先前照顾我来京城的李大娘我们一直有着联络,以前在丞相府的时候我还常去看望她给她送些银钱。
这些年李大娘靠自己的手艺摆了个馄饨摊,日子倒也好过一些。
出宫后我就直奔李大娘的住处,大娘见我来了很是惊喜,招呼我吃了午饭。
饭后我和李大娘讲了我入宫的事,又说了我此次的来意。
“大娘,这条狗就劳您照顾着了,不必好吃好喝,寻常养着就行。”
“养在我这里你就放心吧,倒是你自己在宫里定要保重,等你到了年龄出宫了不要再去给人家为奴了,来找大娘,大娘养你。”
“大娘现在有这个摊子,虽挣不来什么大钱,但养咱娘俩儿还是够的。”
李大娘目光沧桑,饱经风霜的面庞透露着对我的关怀,这些年来她待我如女儿一般,我很庆幸没了阿娘的我能遇上李大娘这样待我好的人。
我笑着答应她,出宫后就来给她养老,叫她等我。
辞别了李大娘,我找到了一个狗肉馆子,那笼子里面关着各式各样的狗,我指着一条和恭王那只差不多的黑狗。
“小二,就要这只,炖得烂些。”
小二收了钱高高兴兴地应了,提着狗去了后厨。
傍晚,我拎着食盒回到了宫里,没来得及回东宫换身衣裳就去承乾殿复命了。
李公公通报后便准我进去,我将装着狗肉的食盒放到皇上案几上。
“皇上,这是恭王让奴婢送来的。”
将里面的狗肉端了出来。
“恭王看医上书说,狗肉有安五脏、补绝伤的功效,所以特意亲自盯着下人宰杀烹饪后给皇上送来,望皇上食后能轻身益气,愈发康健。”
首领太监李盛站在一旁看了我一眼,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颇具赞许。
皇上似乎很是高兴,当即就传旨封恭王为阵前主帅,叫他明日就启程前去平定北疆战乱。
我长呼一口气,随李公公一起退出了大殿。
这次算是躲过一劫。
其实皇上想杀的并非恭王的忠犬,而是恭王的野心。
皇上明白,恭王明白,我这做下人的也必须得明白。
年关将至,宫里张灯结彩正在准备除夕宫宴。
边关传来捷报,恭王带领一众士兵势如破竹,大获全胜,所以皇上一高兴便决定今年让一些大臣带着家眷一起来参加宫宴。
往年这种人多的宴会萧疏寒都是不去的,可我没见过宫里这种大型宴会,不免好奇。
“太子殿下,带我去见见世面吧,求求了……”
我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萧疏尘合上手里的奏折,无奈笑着:
“可以,但答应本宫一个条件。”
“你说你说,十个都成!”
“除夕那天送本宫一个新年礼。”
什么嘛,原来是看上我那点月例银子了。
“成交!”
转眼便到了除夕宫宴这天,秋嬷嬷拿给了我一件新宫装,让我穿着新衣陪太子去宫宴,说是太子特意找宫人给我做的。
别说,还蛮合身的。
我也没忘要给他准备新年礼,早晨我向秋嬷嬷要了剪刀和红纸,剪了一张太子的小像,顺便也剪了一张给秋嬷嬷和我,打算从宫宴回来后再给他们。
宫宴开在太极殿,大臣们也是早早就侯着了。
庆幸的是杨晔告病没来,估计是不想看到我吧。
但在这一众人里我还是看见了一抹熟悉的倩影,那是尚书府的大小姐宋梦柔。
杨婉的死对头。
坐在她旁边的是司徒将军家大小姐司徒云,两人看起来很是熟络。
在我看向她们的同时,她们的目光也看向了我,我赶忙低下头暗道不好。
宋梦柔是认识杨婉的,若让她察觉出来我顶替杨婉入宫,那我就要玩完了。
人差不多到齐后,皇上和淑妃也姗姗来迟。
众大臣起身行礼,一齐向皇上贺岁。
皇上也没拘着大伙儿,平礼过后便叫开宴了。
许是边关大捷,今年的宴席间分外热闹,大臣们觥筹交错,言语欢畅,一片其乐融融。
大殿中央轻歌曼舞,丝竹之声不绝于耳,靡靡之音接连不断。
可我这会儿没了心思去看宴会,总觉得宋梦柔和司徒云二人一直在向我这打量。
宴会进行到高潮之际,司徒云突然端着酒杯走到中央。
“皇上,臣女自幼随父亲在军营长大,习得了一身好剑法,今日有幸入宫,特意准备了一套剑舞来给皇上助兴,望皇上应允。”
皇上似乎很感兴趣:“好啊,朕也许多年没看过剑舞了,你表演来也好让大家同乐!”
得到应允,司徒云脸上露出一丝雀跃,转身抽出了一个侍卫的长剑。
声音清脆说到:“皇上,臣女还需找一人来配合。”
皇上摆摆手,“允了!”
我眉心跳了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真,司徒云指向我:“那就劳烦太子身边的宫女了。”
万般无奈走上前去,总觉得这司徒云好像对我有很大的敌意。
一切准备就绪司徒云朝皇上行了一礼,便让乐师开始奏乐。
她手持长剑随着乐声挥舞自如,出剑时急如闪电,迅猛绝伦。
后又时而柔若无骨,时而强劲张扬。
时而手扶着我的胳膊翩翩旋转,时而踩在我的肩头飞身而下。
突然,乐声陡然变厉。
她眼中杀气毕露,手执长剑指向我的面门,我吓得差点惊呼出来,立刻捂住了嘴。
就在我一阵眼花缭乱之际,我身上的新衣被长剑划得七零八落飘散在大殿中央。
乐毕,剑锋入鞘,司徒云单膝跪地。
“祝皇上福泽万年,万寿无疆!”
只见我的新衣正好被她用剑雕出了福泽万年,万寿无疆八个大字。
我呆愣在那里,四周鸦雀无声。
寂静片刻,皇上突然大声称赞到:“哈哈哈,好!好剑法,朕已经许久没有看见过这么好的剑法了!”
“来人啊,赏!”
皇上的声音打破了安静的氛围。
周围的大臣也反应过来,随着皇上附和。
“是啊,好啊,这司徒大小姐果真名不虚传啊!”
所有人的目光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我,我这一身破衣烂裳尴尬的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席间“咔嚓”一声。
萧疏尘手里的酒盏穿来破碎的声音,碎片划破他的掌心,鲜血染红了右手。
异色的眸子紧盯着沉浸在愉悦之中的司徒云。
“父皇,儿臣今日不胜酒力就先行告退了。”
萧疏尘起身,淡淡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他走到我的身边拉着我出了大殿,里面的喧闹声被我们甩在了身后。
萧疏尘一言不发的拉着我往前走,没想到司徒云却追出来了,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等等我!”
她拦在我们面前,看向我的目光满是敌意。
一脸正气扬言道:“太子殿下可知身边这个宫女并非杨丞相嫡女?”
她言之凿凿很是得意。
而我却如五雷轰顶身子一阵,连心跳好像都骤然停止了。
萧疏尘清冷的目光瞬间逼上一层寒气,平淡的眸子透出杀意。
“司徒小姐若嫌命久尽管说出去试试。”
“她若是伤到一毫,本太子保证你的下场将会惨上千倍。”
“不妨试试看。”
司徒云好心提醒没想到却惹怒了萧疏尘,吓得愣在了原地。
半晌红着眼眶道:“只当云儿从前的情意都错付了!”
说完便伤心的跑开了。
我站在萧疏尘的身后看不清他的情绪,那只被酒盏划伤的手还在不断地滴着血。
落到地上开出了一朵妖冶的小花。
寒风凛冽吹过,唯独被他紧紧握着的手是暖的。
“阿娘说,新岁之时若剪一张小像挂在枝头,许下的愿望便都能实现。”
“送给你。”
“萧疏尘,新岁快乐,我叫徐叶儿。”
我缓缓将手心的小像举到他的面前。
他眼神中的寒气渐渐融化,最后只倒映出这一张小像和我扬起的笑脸。
“剪得真丑。”
“罚你每年都要给本宫剪一个。”
我点头笑说:“遵命!”
灯火阑珊,宫道悠悠,漆黑的天边绽放着朵朵烟花,我和萧疏尘牵手并行。
回到东宫秋嬷嬷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桌边还散落着一大堆的瓜果皮,我蹑手蹑脚的将送她的小像放到她旁边,轻声说了新岁快乐,便跑出了屋子。
萧疏尘正将我送他的小像挂到殿前的梨树上,闭着眼睛在许愿。
我没有打扰他,不动声色的回了自己房间。
新的一年,愿杨晔早点死翘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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