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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收费
5.
这还是最近我与程佳的第一次见面。
她脸上有些惊恐,“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我偏头一看,镜子里的我面如土色,身型枯瘦,就像一具干尸。
只看了一眼我便移开了目光,又喝了口热水,才开口说“就算你爸妈没告诉你,你也该在上楼的时候看见标识了吧?”
程佳脸色有些不虞,“爸妈来看你都被赶回去了,程息,你挺没良心的。”
我一愣,木着脸说“我答应你爸妈嫁给闻声时,我就把所有一切都还给他们了。”
程佳变了脸色,但还是强撑着说“闻声这么好的条件,爸妈也是为了你好,再说了,他们养了你十五年,这养育之恩,那是一时半会儿能还完的……”
“程佳。”
我打断了她的话。
“闻声到底如何你我都心知肚明,倘若当时他要娶的是你,你会答应下来吗?我嫁给闻声,他给你爸妈三百万解决你爸赌博的欠款,这是我们当时达成的协议,你要不相信,你可以回去问你爸妈。”
程佳的脸色有些难堪,我看也不看一眼继续说道:
“至于养我的那十五年,我被赶出程家时,我算好了所有,甚至还在原来的基础上,多加了很多倍,从那时起,我每个月赚的钱,除了我的基本开销外,剩下的我全部打到了你爸妈的账户上,前天,我已经把最后一笔钱也就是一百万打过去了,你们正常生活,足够了。”
程佳的神情彷佛是我在羞辱她,但她还记着程家父母的要求,看似强硬地说
“闻声留给你那么多钱,爸妈那么不容易还是给你找了个好归宿,你……”
她似乎无话可说,最后憋出一句“毕竟吃水还不忘挖井人。”
我直直地盯着她说“那也是闻声的钱,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程佳站起身来,皱着眉说“你简直就是忘恩负义!”
说罢,她气的摔门离开,助理赶忙进来,我摆了摆手,示意他无事。
因为程佳,我不得不再次回想起在程家的那些日子。
程妈是个喜欢攀比的家庭主妇,而程爸则喜欢赌博。
他们从小就没人管过我,因为程爸好赌,程妈怕他把存款败光,天天都在揪他回家。
赢了便是皆大欢喜,输了我就成了出气筒。
程爸抽着烟骂:“我就说生女儿败运气,以后嫁人也是个赔钱货!”
程妈也愁眉苦脸地骂:“你就是不争气!成绩垫底,你天天回家假装学习做样子给谁看呢!”
他们说这些的时候,都忘了我一个学生,要给他们准备早饭晚饭,给他们洗衣服刷碗,每晚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想学习时,他们便在客厅吵的天翻地覆。
就这样到十五岁时,我长得越来越不像他们,程爸还说没遗传到他们的优良基因,不然怎么会这么笨,考个高中都费劲。
就这样说着,他们带着我去了医院做了亲子鉴定。
程佳被带回来那天,我被扫地出门。
我的亲身母亲,在生下我的第二天就把我丢在了医院,如今更是找不到人影。
十五岁的我无处可去,身上一分钱也没有,只能哀求着寻找一份能饱腹的工作。
好在,社区的工作人员知道了这事,帮了我一把,让我读完了大学。
我曾求过程家父母开门让我进去,但程妈牵着程佳的手站在门口,红着眼又怜爱地把程佳抱在怀里,冷冷地对我说:
“都是因为你,害的我家佳佳在外面吃了那么多苦!”
程爸咬着烟,神情不忿,“没找你要钱都是我们心善,快滚吧,扫把星。”
他们没有理会我的恳求,关上了门。
于是从那天起,我开始一边学习一边打工,为的就是尽快还完程家的钱。
我抖着手吃了药,躺到了床上。
学着闻声教我的那样,轻揉着胃睡了过去。
6.
再次见程锦舒时,她正端着药碗一口一口地喂到程夫人嘴边。
程夫人强撑着精神喝下过后又开始嘱咐起后院的各种事宜。
程锦舒一直安静听着。
半晌,程夫人叹了口气,伸出彷佛只有一层皮包裹着的手揉了揉程锦舒的脸。
“你长大了,我也教了你许多,那些事你不说娘心里也清楚,你爹有野心有心计,我没办法,但你得离开。”
程锦舒皱着眉,“娘?”
程夫人笑了笑,收回了手,“生老病死不必忌讳,等你嫁去陆家,娘就放心了。”
我莫名觉得心里不太舒服,又想起上次看见的程大人答应秦素素一事,还有她嫁给陆演时发生的事,我想告诉程锦舒,张口却是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走出院子的程锦舒见状回过神来,“你怎么了?”
我一言不发地拉着她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拿出纸笔,但不论我写多少,依旧是一片空白。
程锦舒也皱着眉,“这是怎么回事?”
我攥紧了笔,只能说出一句“你要小心。”
这场梦做了许久,久到程大人怕外人嘲笑,硬生生把年长程锦舒的秦素素变成了程府二小姐,久到英国公府开始暗着打压程大人,久到程锦舒绣完了嫁衣,久到又到了她出嫁的那天。
她穿着喜服,浑身都散发出幸福的气息,秦素素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她化新娘妆。
我却是笑不出来,脑子里全是第一场梦里的情景。
等把所有首饰全部戴上,秦素素发自内心地跟旁人一起赞叹她,“姐姐今天好漂亮。”
程锦舒也难得地对她和颜悦色,“谢谢。”
吉时快到,大家也都忙了起来。
程锦舒坐在床边握住了我冰凉的手,“怎么了?你有哪里不舒服吗?我去叫大夫来。”
我定定地看着她,所有我想说的话都堵在喉咙,最后只能泄气地说一句“不用了,我没事。”
程锦舒终于放下心来揉nīe着我的手指,稍有些紧张地说“原以为早就定下来的事不会紧张的。”
我鼻尖一酸,无力地说“他会对你很好的,你不要担心,等会还有一大堆流程要走,你放松点。”
程锦舒赞同的点了点头。
她没有兄弟,那天是程大人背着程锦舒出门的。
陆演接她上轿时,还悄悄从衣袖里拿出程锦舒最喜欢吃的桂花糕递给了她。
我几乎是形影不离地跟着轿子,但下一秒,十里红妆的大街上人越围越多,陆演在前方骑着马,他们互相推搡着,向程锦舒的方向靠近。
接下来便是一阵兵荒马乱,无数黑衣人从人堆里冒了出来,他们杀了很多人,所以整个街上越来越混乱,陆演拿着刀向这边挤来。
但到底还是晚了一步,程锦舒在我身边被打晕带走了。
一切像是按了暂停键一样,很快就恢复了秩序。
陆演捡起轿子里的桂花糕,拿着刀的手还在颤抖,“关闭城门,一点一点地找,要把人给我完好无损的找出来。”
京中的官兵整整搜查了一下午也没见人。
直到傍晚人群最多时,程锦舒赤着身子出现在了大街中心。
他们指指点点,对她污言秽语。
想给她穿上衣服的我被堵在人墙外,我拼尽全力推开他们“快让开!都滚开!”
没有人让,但好在,还穿着喜服的陆演出现了。
他几乎是颤着手把程锦舒抱了起来。
陆演说“对不起。”
程锦舒闭上了眼,眼泪顺着滑落下来。
她躺在床上,身上都被擦拭干净了,陆演一直在门外守着。
我紧握着她的手等了许久,程锦舒始终一言不发。
直到陆夫人找来,在门外跟陆演起了争执。
“为什么要送回去?她是我妻子,自然是我在哪她在哪。”
陆夫人气的不知拿起什么东西打他。
然后就是陆演跪在地上的声音,他压低了音量,“娘,我求你了,小声点,不要让阿舒听见了。”
程锦舒依旧盯着床顶,等外面完全没声音后,她才哑着嗓音说:
“乞丐……大概四五个……他们蒙着我的眼睛……但我在程家长到十七岁,我太了解地形了……程息,那是我家的柴房,秦素素也在,我闻到了她身上香粉的味道。”
我被惊得愣在了原地,没等我说话,程锦舒便偏头闭上了眼睛。
这就是为什么陆演找了她那么久没找到,谁也没怀疑到程家身上。
我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胃里却是一阵翻滚。
让我忍不住地作呕。
7.
“夫人您怎么了?我去叫医生。”
说完助理便赶忙出了门。
我翻身下床冲到洗手间,明明胃里空无一物,但我拼命按压着想吐出来。
林医生赶来时,我刚用冷水洗了一把脸。
他皱着眉,“您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对助理说“能麻烦你帮我倒一杯温热的蜂蜜水吗?”
助理点头离开,我看向林医生,“你能告诉我一些闻声的事吗?”
林医生是闻声的学生,在我跟闻声结婚时,他对我很不满,因为觉得我的存在玷污了闻声的名声。
因此林医生听到我的请求时并没有立马答应,而是认真地看了我许久。
半晌,他才说了些闻声的事。
闻声除了是一名优秀的医生外,他也是一位非常好的老师。
林医生第一次手术没救回病人时,他丧气地几乎快要放弃自己的职业生涯。
去见闻声时,他也是抱着挨骂的心态去的。
“闻老师?”
闻声穿着白大褂正在看书,见他进来先是放下了手里的手,再取下来眼镜放进了盒子里,然后才说“第一次手术感觉怎么样?”
林医生低垂着头,有些羞愧地说“老师……我没做好,病人没抢救过来。”
闻声把茶推到他面前,“累了,喝点茶缓缓。”
看着林医生喝下去以后,闻声才接着说“这件事不出在你的医术上,你很仔细,但是有点太过于感情用事了,病人来得急,生死一线,我看见也会着急,但你的职责只是治病救人,而不是让你成为正义使者对他的家属指手画脚。”
见林医生满脸通红,闻声笑了笑,“不过年轻人有劲是正常的,你也不要把一次失败放在心上,只要没有技术上的失误,没有一个医生,可以保证自己的救愈率是百分之百。”
林医生愣愣地点头,盖在心上的阴影突然就散开了。
那天他跟闻声聊了很多,颇有些敞开心扉的感觉,所以在瞥见闻声手腕上的佛珠时,他想也没想地问道“老师,你信佛啊?”
闻声愣了愣,下意识地把手放到了佛珠上。
“嗯,戴着为夫人祈福。”
林医生闻言就打心里觉得闻声是个浪漫的人,一时之间都忘了那时的闻声还是孤身一人。
他一说完,就忍不住把目光落在了我的手腕上。
我戴着的正是闻声手上的佛珠。
“老师跟您的婚事定下来的时候,他就在群里告诉我们了,我们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学生,大家当时都不太开心,但老师说他只是来通知我们,并没有征询大家意见的意思,后来他走了……”
林医生说着看向我,眼里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怜悯。
“我们大概才明白他的意思,闻老师他这是在托孤。”
我安静地听他说完,喝了一口蜂蜜水后,才觉得有了些许暖意。
然后感激地看向林医生“今天谢谢您了。”
林医生赶忙摇头,“没有没有……您不要害怕,我们都在商量怎么救您,您若是有哪里不舒服,不用怕麻烦,随时来找我就是。”
说罢,他又问了些我身体情况,我知无不言。
林医生走的时候一脸愁容,助理叹了口气“夫人,先生的东西都处理地差不多了,明天有些文件需要您签字。”
我一边往床上走去一边点头,又怕助理没看见,才说了句“嗯,好。”
“那夫人您休息,我先出去了。”
助理关上了门,我把已经掉到手肘的佛珠串移到手腕,枕着它睡了过去。
8.
入眼是一片的白。
程夫人去世了,气急攻心,老英国公当场便病了。
程锦舒没能见她最后一面。
她穿着丧服跪在棺前,来往的人很多,不知是在看她还是缅怀程夫人。
陆演上前一步稳稳挡住了。
他把程锦舒扶了起来,“阿舒,到下葬的时间了。”
程锦舒点头退后,程大人红着眼,又看着她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别开了头。
秦素素低垂着头安慰他,“爹爹……”
陆演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便带着程锦舒离开了。
陆夫人很聪明,自那天跟陆演不欢而散后,她便没有亲自来找麻烦。
但陆演被同僚暗地里嘲讽开玩笑,被皇上叫去谈心等等,全部传到了程锦舒耳里。
程锦舒拍掉落在身上的樱花,对我说“其实我挺理解陆夫人的,她也没做错什么,在之前,她也是把我当女儿一样看待的。”
我张了张嘴正准备说话,但却被陆夫人的声音打断了。
“我就是想去找她谈谈,陆演,我是你母亲,如今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陆演拦着陆夫人,陆夫人气急直接顾不上礼仪对他拳打脚踢。
“那孩子苦我知道,但你不能为她搭上你自己一辈子啊,你知道外边那些人怎么说你吗?”
陆演摇了摇头,扶着陆夫人站稳,“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不用管别人。”
陆夫人哭了,她别开头擦眼泪,“流言蜚语,人家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陆家淹死,演儿,你若真放不下她,让她做妾好不好?程家不会说什么的,他们要真闹起来有意见,大不了我们把程二姑娘迎娶过来做你的妻子好不好?”
陆演蹙着眉退后一步,“我的妻子只会也只能是程锦舒,娘,您别想这些了,还有,最近不要跟程家走得太近了。”
程锦舒捏了捏我的手,收回了目光,“走吧。”
她神情淡淡,彷佛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直到晚上,程锦舒从噩梦惊醒后,是她在这些天第一次大哭出声。
陆演睡在外面的小床上,一听见这声音立马冲了进来。
他把被子拉上来,隔着棉被轻轻地抱住了她。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来晚了,阿舒,对不起……”
程锦舒拼命摇头,“陆演……”
陆演红着眼轻抚着她的头,“我在。”
那晚过后的第二天,秦素素在去庙里上香时,被当众发现她与人苟合,她当场便撞了柱子,醒来后整个人便变得有些疯癫。
程锦舒听闻这事时,也只是去拿茶杯的手顿了顿,随即像是无事发生。
但陆夫人并没有放弃,没了秦素素,她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女孩。
即使被陆演的护卫全拦在院子外面,那些姑娘仍会制造各种与陆演的巧遇。
程锦舒鼻子灵,一闻就能闻出来,但她什么也没说。
可我却发现,陆演自那天后,每天出去跟回来穿的衣裳都不一样。
程锦舒目送陆演离开,有些疲倦地问我“他会累吗?”
我心里有些堵,“他怕你不开心。”
她笑着摇了摇头,“我现在哪能想那么多呢。”
程锦舒自然没法想那么多了。
程大人造反了。
陆演后半夜便入宫了,走之前,让护卫把所有的府里人全部集中在一起保护。
陆夫人再见到程锦舒时,情绪终于崩溃。
“若是演儿有事,我跟你没完!”
程锦舒抿了抿嘴,低下了头。
陆夫人身形不稳被嬷嬷扶着坐下,她哭着便有些收不住。
“若是你爹成功了,那演儿也危险了,若你爹没成功,演儿事后该拿你怎么办呢?你名声尽失又是叛臣之女,他不舍得把你送出去的,他不舍得的……”
程锦舒深吸一口气,退到一边,只盯着大门的方向。
或许是陆演与皇上对程大人早有防范,外面厮杀的声音小了许多。
但为了防止有余孽破釜沉舟,陆演还是派了人过来想把家里人转移到别的地方。
不知为什么,我的心提了起来紧紧地跟在程锦舒身边。
陆府人多,情况本就混乱,在快上马车时,一群叛军持刀而来,护卫要护着家眷,自然不肯与他们打起来,于是急忙撤走,也就是那时,陆夫人把坐在门口的程锦舒推了下去,我伸出的手连她的衣角都没拉到。
她颤抖着收回手,对程锦舒小声说了句“是伯母对不起你。”
随即,马车慌忙离开。
可我分明看见,被陆夫人推下去之前,程锦舒的腿就已经在往外移。
我站在原地,浑身冰凉地看着程锦舒被叛军带走。
我又没能救下她。
9.
醒来时我有些头痛欲裂,助理拿给我签字时,程家的三人再次找了过来。
我瞥了他们几个一眼,但总有些看不清楚他们的模样。
就像是近视眼没戴眼镜看马赛克电视一眼。
我让助理先出去,自己独自欣赏他们的表演。
程爸扯了扯程妈的衣袖,程妈搓了搓手开口说道“息息……”
我揉了揉脑袋,试图缓解头痛,“你有话直说吧。”
程妈犹豫片刻说了出来,“还是上次跟你说的事,你爸爸跟我身体都不好,佳佳工作也不稳定,你看你能拿点钱出来吗?”
头痛并没有缓解半分,我把手放在佛珠上,总算能忍下来。
“如果我没记错,上次我给了你们一百万。”
程妈见状坐到我身旁,“那点钱哪够啊?息息,我都听说了,闻声把股权转都让给了你,钱也都留给了你,爸妈还有佳佳跟你是一家人,你可不能让肥水流到外人田去。”
我看了看一脸赞同的程爸跟低着头的程佳,露出一个笑来,“那你们说说我该怎么安排?”
程爸一拍手,“这才是爸的好女儿嘛!息息,爸都想好了,闻声那么大的公司肯定不能便宜别人,你年纪小容易被骗,你可以把股份先转到爸名下,爸爸去帮你管理公司你就放心吧,至于佳佳,你给她安排进公司当个总经理我觉得是没问题的。”
我点了点头,“那我呢?”
程爸愣了愣,“你不是生病了吗?”
我敲了敲柜子,听见声音的助理便走了进来。
“很好的主意,可是刚刚,我已经把钱全部捐出去了。”
程家父母脸色有些扭曲,程佳也抬起头来盯着我。
他们想上前来拉着我但被助理挡住了。
程爸这会儿是真的急了,“息息,你帮帮爸,我真没办法了,钱都被我赌完了,你不能不管我啊!”
程妈向前挤,“就是啊程息,,你太糊涂了,那么多钱怎么能捐了呢?”
“我凭什么要管你?”
程家父母终于有些说不出话来,我冷冷一笑。
“我欠你们的,我自认已经还完了,甚至还多出太多,你们自己贪心花完那是你们自己的事跟我没关系,闻声留给我的钱,我想怎么处理那也是我的事跟你们没关系,懂了吗?”
说完一长串,头痛的感觉便越发强烈,我只好狠狠掐着自己的手转移开来。
程家父母说不出来话,程佳气的直接站了起来。
“程息,你对爸妈放尊重点!就算他们没生你,但好歹把你当亲生的养了十五年,你别太过分!”
我觉得她跳脚的样子十分可笑,唯一遗憾的是我有些看不清,于是只能轻笑出来。
“程佳,你觉得你被抱错是我的错?你怎么没问过你爸妈到底怎么回事?一个赌徒,欠了钱不还被人追了一晚上才把钱还上,迷迷糊糊地去医院连自己都孩子都能抱错,我生母在医院生下我就跑了没错,但你的养父母才是最应该得到你们歉意的人吧?”
程佳一愣,似乎没想到这中间还有这回事,程家父母也低下头回避她的眼光。
我皱着眉,“你也不用在我这耀武扬威的,我不欠你的,你们走吧,以后都不要来了。”
我话音刚落,助理便开始赶人。
程爸程妈胡搅蛮缠,“息息,你能不管爸爸啊!
“程息,你救救我们,我们当初不是故意的,是妈妈错了,不该把你赶出去的……”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程佳咬着嘴四处看了看,转身先离开了。
助理叹了口气,打电话叫了保安过来把人带走了。
耳边终于清净了。
我深吸了口气,助理看出来了我的不适,走过来说“我去叫林医生过来。”
10.
又是那座城楼。
但我是真切地看着程锦舒被人压着站在那上面。
程大人狠狠抓着她的头发,看着下方带兵的陆演,他已经是破罐子破摔了。
“陆演,认得这是谁吧?我的好女儿程锦舒,哈哈哈哈哈哈哈……啧,英国公府还真是出了好人,我拿捏着她娘,坐上了高位,现在有她,我的好女婿,我想了想,你可以选择你们之间活一个。”
陆演红着眼盯着上方神情痛苦的程锦舒,大吼“程肃!你现在收手还来的及!”
程大人皱着眉,“来得及?你是说我不追究贪赃还是皇上愿意放我一马不管我是叛军的事?”
陆演没说话,只给后面做了个手势,让弓箭手盯紧程大人。
但程大人的眼睛却注意到了,他拿着刀一把插在程锦舒肩膀上,程锦舒紧咬着嘴没发出声音。
“陆演,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只要你在我面前死了,我就可以放她一马,毕竟她是我亲女儿不是?”
“你也知道她是你女儿!”
程大人大笑不止,“女儿而已,再说了,生她的女人是我此生耻辱的标志,我何须如此看中她?”
他说完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又笑了起来,“你们成婚那天的事还是我一手策划的呢,啧,我就一边听着她的求救哭喊声一边看着你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找她,我就是要把你们这种权贵玩弄于手掌之间,陆演,你想知道那天的细节吗?”
陆演紧握的拳头已经捏出了血,他第一次在人前示弱,几乎是恳求的语气,“求你别说了。”
而程锦舒则是失神地看着陆演,整个人像是一潭死水。
她任凭眼泪留下,对着陆演轻轻摇头,她说“不要这样。”
程大人见状心情却是越发好,“我反正是活不了了,陆演,你当着我的面自刎,我就放她走,以表诚意,我现在就可以把刀收回来。”
说罢,他真的抽出了插在程锦舒肩上的刀。
但下一秒,程锦舒却是趁他的注意力全在下面的陆演身上,错手将刀插入了程大人腹下。
她抽出刀,血沾了半身。
这一个动作几乎是用尽了她的力气。
程锦舒靠在墙上握着刀防备其他人过来,一边看向下方松了口气的陆演。
那一瞬间,她已经做好了决定。
程锦舒把刀扔了,她红着眼喊道“阿演!你干干净净地活着!”
说罢干脆地跳了下来。
她落下的那一刻,陆演几乎是像箭一般冲出去的。
但到底晚了,那下面还有前晚未移开的木板,那上面,全是一根根的刺。
他们都没来得及告别,程锦舒便没了呼吸。
陆演双手都有些无措,他一时之间都不敢去碰她。
半晌后,陆演才终于缓过神来。
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入怀里,站起来时,血也染了他全身。
陆演没哭也没说话,他只是双眼发红的,带着程锦舒当着所有人的面离开了。
那一瞬间,我也终于看清楚了陆演的脸。
跟闻声墓碑上的,一模一样。
11.
再次醒来时,林医生也在,看见我满脸的泪,他皱眉询问“很疼吗?”
我摇了摇头,拿起旁边的纸巾擦了干净。
助理见我醒来也松了口气,“林医生,夫人这是好了一些吗?我看她最近昏睡的时间都短了许多。”
林医生没说话,但我跟他都心知肚明。
是因为太疼了,睡不着。
我摩挲着手腕上的佛珠对助理说“我想安乐死可以吗?”
林医生一急,“您再给我们一些时间行吗?我们再想想办法。”
助理则是一愣,随即苦笑着说道“好,夫人决定好了就行,先生已经提前给您安排好了,他走前说怕您受不住,所以有这个备案。”
我眼睛又弥漫起了一层水雾,轻声说道“谢谢。”
出发去国外的那天,突然离开医院的我还有些不适应。
闻声离世的当天,我便梦见了程锦舒。
她与我长得一模一样,也是那个世界唯一能看见我,听见我说话的人。
在梦里看完他们的一生,我才明白闻声为什么要娶我。
闻声的身上总是有消毒水的味道的,其实在程家父母找上我前,他就先一步跟我求婚了。
“为什么?”
闻声似乎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他想了想看着我说“也许是老了,想找个人作伴。”
我对他的直白有些说不出话来,闻声也看出了我的顾虑,“我知道这个请求有些突兀,我自身的条件也与你不相配,但这样也有个好处,我死了,我所有的一切都会留给你,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你可以考虑一下。”
我终于掀起眼皮认真的看向闻声,他长相儒雅,气质温和,除了年纪大,我几乎看不出来什么缺点。
于是我不由得想起某些小说情节来,“我与你的初恋白月光长得很像?”
闻声一愣,随即笑着点头,“也算?”
他反问着然后收了笑,“程息,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吧。”
这回轮到我愣住了,不过知道是拿钱当替身心里的疑惑就少了些,况且我不知道得了脑癌的我能活多久,我得把欠程家的钱还完才行。
我答应了闻声。
至于后来我问他为什么要借程家父母来,闻声避而不答,然后用温热的手敷上我的眼睛,“好啦,你该休息了。”
我与闻声短暂相处的那一个月,他对我很好,教着我如何缓解胃痛,每天早上都会根据我的喜好带来早餐,我疼的受不了时,闻声从网上学了按摩,轻揉着我的头。
我与他的婚事,除了他亲近的人外,没有人知道。
我点了点头,“也对,传出去了对你名声不好。”
闻声哭笑不得,“不是,让那么多人知道干嘛?我活不长,但你不一定,本来就是我求着把你扯进来的,到时候我走了,对你的影响也小些。”
我没说话,或者说不知道怎么回答。
怎么说呢?说我没有为自己活过?
太矫情了,这些话,我想闻声也不喜欢听。
闻声走的那天,是个很平常的日子,他把我入院以来所有的检查报告全部都看了一编,拉着林医生他们说了许多,专业术语太多,我听得云里雾里的居然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我手上有了冰凉的触感,闻声伸手揉了揉我的头,这是我们第一次有身体接触。
我听见他说,“程息,我走了。”
但我困意袭来,没能与他告别。
天光大亮时,我身边的人换成了闻声的助理。
他说闻声走的很安详,就像睡着一样。
我空洞地看向闻声常坐的位置,心说那就好。
登上飞机后,我看向窗外漂浮着的云层,脑癌导致我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恍惚间,我好像看见了闻声。
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我收回了目光。
闻声,再见吧。
在下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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