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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夜间浅粉护眼青春

第一章 免费

当我的家人即将身首异处之时,我跪在殿外求了周聿安一夜。

他说他为君,我为臣,我能活着便该对他感恩戴德。

可他忘了,除了那句“不死不休”,他也曾同我许下过“携手白头”的誓言。

罢了,罢了。

你说我一个将死之人,倒是跟他争这些干嘛?

……

我总觉得十岁到十二岁这三年,是我人生当中最好的时光。

我十岁那年,先皇崩殂,我爹不想周聿安经历朝中的腥风血雨,便把他接到我家来住。

只比我大一个月的周聿安,虽说和同龄人相比有些早慧,但不管怎么说,他仍是个孩子。

所以我们俩镇日里上蹿下跳的,一起把府里给搅到鸡犬不宁。

事情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味儿。

大概是从我爹的权力越来越大,爵位越来越高,出行的仪仗几乎与天子无异的时候吧。

记得那日周聿安来找我,他让我想办法说服我爹放他离开。

“枝枝,我并不是想离开你。但作为已然登基三年有余的皇帝,我总住在丞相府……实在是有违祖宗礼制。”

其实,我并不想让他走。

但我还是去求了我娘。

于是,在我娘的大力支持下,周聿安顺利地离开了丞相府,重新住回他阔别三年的皇宫。

可能谁也想不到吧。

当初仅是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威慑住其心各异的群臣,同时又为新皇肃清道路,稳住江山的铁血宰相,回到家里竟是个实实在在惧内的“耙耳朵”。

周聿安刚离开的那个晚上,我一直到后半夜都没睡着。

倒不是真就那么想他,而是因为墙外的箫声响了整整一宿。

我知道那是周聿安过来看我了。

他在用这种方式同我诉说他的思念,以及那句,他早已重复千遍万遍的“携手白头”的誓言。

待多年以后再想起来这件事儿,我却不如先前那般笃定了。

我甚至弄不清楚,那晚的箫声,周聿安他究竟是吹给我听,还是吹给隔壁的苏琴月听。

没有周聿安的丞相府更大了。

好似一夜之间,我突然就失去了跟人捣乱的那种兴致。

再者说,他们也没空搭理我。

“我的心肝宝儿,你就要有嫂嫂了你知道吗?”

我娘捧着我的脸亲了一口,她说不久以后,我们府里又会多出一个人疼我。

我没好意思告诉我娘,告诉她,我其实一点儿都不喜欢苏琴月。

我不想她来当我的嫂嫂。

这倒不是说,她配不上我那个只懂得斗鸡遛狗的大哥。

而是我认为,每回苏琴月来家中做客,她看向周聿安的眼神都有些不对。

中间我也曾同我大哥提过一次,但他却说,我这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依我看呢,你就是嫉妒人苏琴月比你更优秀。这一个是‘京师第一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剩下另一个呢?沈枝意,你说你琴棋书画比不过人家倒也罢了,你连个针线活儿你都做不好。”

我知道,他肯定是在借机笑话我送给周聿安的那枚荷包。

可也恰是这枚在我大哥嘴里,“好好儿的鸳鸯给绣成野鸭子”的荷包,周聿安却把它挂在腰间挂了许多年。

如此这般,府中的人欢天喜地,独我一个儿郁郁寡欢。

两个月后,苏琴月还是嫁进相府,成了我的嫂嫂。

那天,我专门逮着爹娘顾不上我的工夫,跑去皇宫找了周聿安。

而那是我第一次,对“万乘之尊”这个词有了不同往日的理解。

犹记得当初,我想要见到周聿安,根本就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儿——我只消穿过几条回廊便能达成心愿。

如今,我却需要乖乖地待在角门,等里头的人一层一层地往上通报。

后来,周聿安给了我一面可以随意进出宫闱的金牌,说是以后我若是再想见他,拿着这个牌子会方便些。

可我还是觉得,我和他之间,好像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便好比,跨过去那一道道朱红色的大门,我就只能管姑母喊一声“太后”。

而我爬上龙泉殿外几百级的台阶,好容易等到下了朝的周聿安,却不得不先对他行上一回复杂的君臣礼。

等殿内再无他人,周聿安才把我拉过去抱着。

他探出他的小拇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我的手掌心。

“枝枝,你暂且先委屈委屈。等到什么时候……母后和舅舅他们对我真正放了心,不再这么拘着我,我便日日喊你‘小媳妇儿’,你喊我‘夫君’。或者是,你还像以前那样,喊我‘小安子’也成。”

我没料到他仍记着“小安子”这个名儿。

那还是他刚住进丞相府没多久的时候。

每逢阴天下雨,他便守着后院那口没了荷花的池塘发呆。

我猜测,他应该是想他的父皇了。

有一回,为了帮他岔开心思,我偷偷穿起我爹的朝服扮王爷,还故意拿腔作调地喊他一声“小安子”,给他逗出了一个鼻涕泡儿。

如今再想起来,我总认为周聿安待在丞相府的那三年,时间走得极慢。

慢到——他跟我说过的每一句话,甚至,他看过来的每一个眼神,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而也正是因为曾那般深刻地感受过他对我的爱,见多了他把我捧在手心里疼宠的样子,所以,在他终于冲我亮出了他的残忍,我才会觉得痛不欲生。

我爹告诉我说,等什么时候他在府里为我办了及笄礼,我就什么时候给周聿安当皇后去。

由是,我开始盼星星盼月亮一样地,盼着自己赶快长到十五岁。

那一刻,我满心想的都是周聿安,而完全忽略了我爹提及一句“如果不是有那身龙袍,这小子根本衬不起我家姑娘”时,他眼里藏着的倨傲。

却原来,一切的一切早便有迹可循,只是我太迟钝罢了。

……

天启三年的六月初六,我及笄礼过去的第五天,我嫁进了皇宫,成了周聿安的妻。

那晚,周聿安抱着我一直聊天儿聊到了东方泛白。

“枝枝,你现在还小。等你的身子多长两年,到时候……我们再圆房也不迟。”

我的心里甜丝丝的,跟个二傻子似的冲他点头。

而后来我曾不止一次地猜测——当时周聿安之所以不愿意碰我,是真的惜我年幼,还是因为在不久前得了苏琴月小产的信儿,他根本没心思做别的。

特别是回门那天,我和周聿安一起留在丞相府过夜。

这期间,他明明一直在跑神,我却被幸福冲昏了头,什么都没能看出来。

让我想想,那个时候我在干嘛呢?

哦,对了,我在缠着周聿安帮我捉萤火虫。

“枝枝,我今天真的是很累了。明天,明天晚上我再帮你抓好不好?”

“不好!我就要今晚你帮我抓。”

被我磨到最后,周聿安还是陪我去了花园。

他替我捉了很多很多的萤火虫。

而我兴奋地抖开袋子,就着那些四散开来、尚未飞远的萤火虫,为他跳了一曲自己偷偷排练的“流萤舞”。

他竟一时愣住了。

等再回过神来,他把我紧紧地拥在怀里,张嘴咬上我的耳朵,声音喑哑地道:“枝枝,你真是个妖精。”

那晚,我成了周聿安的女人。

那天,距他说“枝枝你还小”的大婚之夜,只不过才过去了三天。

……

可笑的是,次日我和周聿安走后,“一夜叫了四次水”的传言,不知被府里哪个碎嘴的丫头传给了苏琴月,气得她流血不止。

甚至惊动了御医。

“那些话到底是谁传出去的?”

周聿安风风火火地跑来凤仪宫质问我。

那是他头一回冲我发那么大的脾气。

见他如此,我也动了怒。

“是我让丫头传出去的又如何?谁让她一个做大嫂的,镇日里尽知道盯着自个儿的妹夫瞧。”

另思及周聿安对我连这点儿信任都没有,我又故意加了一句:“这回气得她差点儿大出血都是轻的,下次要是她再敢和你眉来眼去,我就把她的眼珠子抠出来喂狗。”

“你、你简直是不可理喻!”

周聿安甩甩袖子离开了。

男人就是这样,当他们被你猜中了自个儿的心思,继而恼羞成怒,就会转回头来说是你在无理取闹。

所以,这有些时候呢,我们真不能不相信自己的第六感。

也是从那天开始,周聿安再也没来找过我。

不但如此,他还准了一位言官劝谏皇上恢复选秀,充实后宫的折子。

再见到周聿安,是在一个月后。

我听身边的人说,这一个月里,周聿安是一天换一个绿头牌,夜夜由不同的女人来伺候,当真是做到了祖宗留下来的那句“雨露均沾”。

我只觉得喉头发紧,心中发苦。

如果单从这方面来看的话,我算不得是一位称职的皇后。

盖因,我永远都不可能做到帮助自个儿的夫君协调后院,当一个大肚能容的正妻,替对方照顾好他那些新进门的小老婆。

“便是打死我我也不愿。”

我把手里的花儿撕碎了扔在地上。

犹觉得不解气,我又凑上去踩了两脚。

“这御花园里的花儿……倒是怎么惹了皇后?朕看人好好儿地长在枝头,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就被皇后辣手摧花,扔在了地上踩。”

他个大猪蹄子还敢凑上来。

我没理他。

但又实在压不下心里的那股子酸劲儿,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这朕也没说你什么重话,怎么还哭上了?”

周聿安走过来坐下,伸手把我拢在他的怀里。

我当时的心情很复杂。

我既贪恋面前这久违的怀抱,又嫌弃它脏。

所以,我想了想,还是咬牙推开了周聿安。

“我的枝枝就是这样的。”他叹了一口气,重新凑上来,故意拿他的下巴来蹭我的脸,“简直是越哄越醉。”

听到这句“我的枝枝”,我心里的酸楚涨到了极点。

我一把推开了他。

想想不过瘾,我还张嘴咬了他的手背一口。

“你以前从不跟我自称‘朕’的。还有……”我朝他所在的方向抽了抽鼻子,眼泪掉得更欢了,“你也不会忽然换香——舍弃我最喜欢的沉水不用,而用劳什子的龙涎。”

似乎是没料到这些在他眼里实为细枝末节的小事儿,竟也能被我拿来说嘴,周聿安先是皱着眉头“啧”一声,再是使了大力把我给拽过去,结结实实地把我压在他的胸前。

“好,我答应你,以后在你面前呢,我绝不再自称那个字,也不会再用沉水之外的其他香。”

似乎是觉得好笑,他“呵”地笑了一下。

那声音低低的,连着他的胸腔都跟着震了震。

“这样,我的小媳妇儿总该理我了吧?”

“谁是你的小媳妇儿?如今你越发能耐了,接了那么多的莺莺燕燕进宫来伺候你。这夜夜做新郎的,我可不是你媳妇儿。”

我拿指甲盖儿掐他胳膊下面的嫩肉,掐得他直吸气。

他“哎哟哎呦”地歪着身子把嘴巴凑过来,含着我的耳垂说话。

“枝枝这可就冤枉我了。你若不信为夫的人品,大可往敬事房去查彤史,看我到底有没有碰那些女人。”

其实,他既这么说,我自是信他的。

只不过打小儿养成的性子,我不习惯跟他主动低头罢了。

“那些阿猫阿狗的便也罢了。剩下苏琴月呢?她又是怎么回事儿?”

思及因为苏琴月,他竟然整整一个月没有搭理我,我又想哭了。

周聿安却是好笑地摇了摇头,冲我摆了满脸“我该拿你怎么办”的表情,温言细语地哄我。

“你说……我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一个醋包儿进门呢?我承认,我对苏琴月是有些不同。但那也只是因为,我仍念着和她少时的几分情谊罢了。在我心里,她是对我嘘寒问暖的姐姐,你才是那个——令我一见倾心,再见倾情的小冤家呀。”

我信了周聿安的话。

或者该说,我的内心深处,极其希望周聿安这些话是真的。

所以,在后来发现他仍对苏琴月过于关注时,我甚至劝自己想开一点儿,不要真应了我哥的那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日子如水一般地流过,转眼就到了这一年的中秋夜宴。

为了表达“君臣同欢”的意思,往年这个时候,我爹总会组织一场规模不小的宫宴,凡是五品以上的官员皆可带着亲眷参加。

当然,他自是打着周聿安的旗号。

只整个宴席从头到尾,他同每一位客人推杯换盏,做足了主人家的姿态。

往年便也罢了,今年却不同。

今年是周聿安重新住回皇宫的第一个中秋,意义自是同以往不一样的。

所以,当我爹再次拿捏起主人的姿态,准备去给大家敬酒的时候,太后娘娘率先发了难。

其实,要说起我这位姑母,她并不是我爹的亲妹妹。

当初我祖母自个儿生不出女儿,便从本家过继了一个。

而因为姑母和我爹中间差着整整十三岁,和祖母比起来,倒是他这个当大哥的抱得比较多。

这也是兄妹俩从不分彼此,感情极好的原因。

可我爹恰恰忽略了一点——如今他们不但各自为家,同彼此渐行渐远,更是一个宫里,一个宫外,分君臣,讲尊卑。

“设若丞相大人吃多了酒,不如早些回自个儿的府里歇着去,省得在这儿坏了其他人的兴致。”

这话可以说是讲得极不留情面了。

它直接导致我那个早便习惯了众星捧月的父亲,一时竟想掀了他面前的桌子来泄愤。

最后还是我娘和苏琴月一边一个,把我爹给硬拉了回去。

“枝意,你也跟着去看看。”

气消之后,许是觉得自个儿的话说重了些,姑母打发我来做这个和事佬儿。

而我也是真的放心不下我爹。

所以,我且匆匆朝着姑母的方向屈了屈膝,冲她感激地一笑,便急着追我母亲他们去了。

也是事后我才发现,周聿安作为我的夫君,我爹的外甥兼女婿,整件事情从发生到结束,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追上母亲他们,替下苏琴月,让她回去陪我哥。

我爹不分轻重,有我和我娘留下来照顾就行了。

我们这一大家,三小家的,总不好因为人太后一句并不算怎么偏颇的话,直接走了个干净。

那天我和我娘一起安顿好我爹,实际上,我是有心留在相府凑合一晚的。

不过,最后还是我娘把我给劝住了。

“越是在这种非常时期,我们便越需要拿出一个态度给皇家看。”

正所谓伴君如伴虎,娘说,我们不能跟着我爹他一起犯糊涂。

一路上我想着我娘的话,也不知道怎么了,心里总觉得惴惴的。

其实,要说这以前呢,我也不是没考虑过我爹他做得较为过火的一些地方。

只我想得简单了点儿,觉得他即便是有那贼心,也不见得会有那个贼胆儿。

可依着眼下的情况来看,我觉得我有必要和他好好儿地谈谈了。

这样一路走,一路想,丞相府距离皇宫统共不到两条街,走着走着便也到了。

我回去的时候,宴席甚至都还没有结束。

姑母和周聿安都不在,下面坐着的那些大臣以及他们的家眷,自然而然地放松了许多。

大家差不多都是几个相熟的坐在一起,彼此间推杯换盏,聊着一切可聊之事。

特别是我那个人来疯的大哥。

只见他左手举着一串葡萄,右手则是抓了一只炙羊腿,坐在那儿跟一胡子都白了的老大人勾肩搭背,说到开心处还“哈哈哈”的,像极了一个二傻子。

而这么多或是侃侃而谈,或是放làng形骸的人里,却唯独不见我那个好大嫂。

我的第六感又来了。

所以,我几乎是没怎么考虑地,就直接往御花园那片假山最多的竹林赶。

如此这般,待到了目的地,且透过被竹子筛得细碎的光,我看到了一双靠得很近的影子——近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那一刻,我说不清自己具体的感觉。

好像是有谁用手在我的心上撕出了一道口子,受伤的地方,呼呼地往里灌着冷风。

然后我就在想,我宁愿周聿安他坐拥三宫六院,也不愿他如眼下一般,使着这个世上最温柔的语气,劝苏琴月她再等等。

“枝枝……我自是清楚你牺牲的,但我……但我真的……”

他叫她枝枝?

周聿安管苏琴月喊枝枝?

可枝枝不是我吗?

我再也压不下心头的那股子恶心,“哇”地一声吐了出来——吐得我的五脏六腑都好像跟着移了位,吐得我的眼眶憋得生疼。

“枝枝!”

周聿安丢下苏琴月朝我这头儿跑过来。

他跑得跌跌撞撞,路过旁侧的假山,他甚至被其上突出的石头挂破了衣裳。

他脸上那压都压不下的慌乱,令我有一种错觉。

一种他爱我爱到极致的错觉。

但事实真是如此吗?

我一手捂着抽到几乎失去知觉的胃,一手指向他身后哭到梨花带雨的苏琴月,笑着问他:“周聿安,你倒是告诉我,这个世上……又怎么可能会有……两个‘枝枝’呢?”

那件事以后,我终是病倒了。

太医院的院正却同我道着恭喜。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娘娘这是怀了龙嗣了。”

周聿安挥手让他退下。

我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倒不是我有多宝贝这来得不是时候的一胎,而是我实在没力气同他吵了。

真的。

彼时彼刻,突如其来的疲倦,像是浪潮一般地吞没了我。

我甚至连把眼泪从眼眶里挤走的力气都没有。

感受着那些湿热的水汽,是一滴接着一滴地往外落,我有点儿生自个儿的气——为着一个朝三暮四的人,我没必要像现在这样要死要活的。

爹娘把我娇养着从小宠到大,所以,哪怕是被抛弃了,我也想离开得体面一些。

于是,我且挣扎着下床,准备收拾东西回相府去住。

周聿安却认为我这是在同他耍小性儿。

“你能别跟我闹了吗枝枝?”

听他仍唤我一声“枝枝”,自昨天晚上憋到现在的委屈和火气,通通在这一刻爆发了。

我同个泼妇一样,上去掐他、踢他、咬他,口水和泪水直是弄了我自个儿满脸,弄了他满身。

“你不觉得你很恶心吗周聿安?”

我用尽全力将他推了一把,拿手往他的胸口指了指。

而事后我再回忆起来这一茬儿,也许周聿安像他说的一样,真就是一心一意地爱过我的。

否则,我的骄横,我发脾气时的歇斯底里,他不可能会忍得下去。

他更不可能让他的后宫形同虚设,既把我放在权力的中心,又把我护得很好。

可他还说过一句话。

他说,我和他之间隔的东西总是太多。

比如我爹的野心。

再比如,眼前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的苏琴月。

“你就有一颗心,就只装得下一个人!所以,你倒是教教我呀周聿安,你究竟是怎么做到把自个儿的心分成两半,轻松装下截然不同的两个‘枝枝’呢?”

说到这儿,我已然花光了我身上所有的力气。

哪怕是整个儿人倚在床柱上,把指甲抠进身后的木头,直到抠出血来,我仍觉得自己随时都有可能晕过去。

我拿另一只没有流血的手,攥紧胸前的衣襟,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许是被我发疯的样子给惊到了,周聿安白着脸靠过来,想要伸手扶我又不敢,就那么呆呆地杵在那儿,红着一双眼眶望着我。

“你能别吓我吗枝枝?不,小媳妇儿……我喊你‘小媳妇儿’还不成吗?你别这么吓我。”

我“哈”了一声,怪腔怪调得像是一个打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我带着满脸的狼藉笑着问他:“周聿安,你说我都这样了,你怎么还敢凑上来?”

我支撑着身体往他的方向挪了挪,笑得更开了些。

“不如……让我来猜上一猜。周聿安,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在害怕自个儿的羽翼未丰。这万一真惹恼了我,逼得我哭哭啼啼地回了娘家,我爹他——会找你算账吧?”

所以说,太过熟悉的两个人轻易不要吵架。

便好比是我和周聿安。

我们太知道掐哪个点对方会疼了。

但那一天的那一刻,我却不管不顾地接着刺他。

“周聿安,你看看你,你现在这个样子,哪里还有丁点儿的天子威严可讲?你一边怕着我的老子,不得不交出皇后的凤印,娶了他的女儿,一边又背着大家,和一个你喊‘大嫂’的人偷偷摸摸——鬼祟得像一只见不得光的老鼠。”

许是这副“我当初瞎了眼才会看上你”的表情太过明显,一直都试图解释的周聿安终于怒了。

他先是摔了一套我最喜欢的茶具,再是把那枚他亲手磨给我的玉钗,打从我的发间摘下来,给一把掼在地上。

“沈枝意,你果然不愧是沈怀洲那个老匹夫的女儿!这般小肚鸡肠,尖酸刻薄!是,你是比不过苏琴月的知书达礼,善解人意。这样的你,便是回炉重造,再修它个十年八年,也赶不上她的一根小拇指。”

大抵是喊出来觉得好过了些,周聿安没再继续冲我发脾气。

他反是重新冷静了下来,朝我不咸不淡地瞅上一眼,说出一段最绝情的话。

他说:“沈枝意,你莫想着回去跟你家里人通风报信,挑唆他们替你收拾苏琴月。自今日起,你便待在你的凤仪宫,哪里都不许去。一直到——我成为这天下真正主宰的那天,我再放你离开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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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5/16 8:14: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