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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同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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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离婚一事却搁置下来。
贺老爷不同意。
一是丢不起这个脸,二来我娘家爹爹科举出身的两江知府,早些年贺家只是地方豪绅,也因着我爹爹的关系,永奉两地自开商埠以来,贺家入了商会如今还做了商会会长。
原先家里是希望晏之留学归来振兴家业的,但是他志不在此,为此贺老爷发过不少脾气。
晏之归国之后一直住在外面,打听回来的消息说是他租了半山的花园洋房,周围栽了悬铃木,山玉兰,屋内置办了暖气煤气,厨房里还有电冰箱。
隔日,三姨太派人来请我去打几圈牌,我不想去。
玉眉说:“三太太特意差门房出去找的车,务必要带少奶奶去锦隆洋行刘太太家里,还说,温小姐也在。”
我倒是没想到,戏子出身的二姨太劝我和离。
而早年在学堂读过几年书受过启蒙的三姨娘却给我通风报信,她劝和。
说晏之带了温小姐,联合刘太太一起哄了三姨太过去求情。
三姨娘她本不擅长打牌,但不愧是受过教育的,脑子灵光,几圈牌下来赢了不少钱。
我坐在三姨娘下面,温萦在我对面。
她今日仿佛是为了特意讨好贺家三姨太的,穿了立领的深蓝旗袍,袖口荷叶边,又罩着一层薄薄的蕾丝,端庄雅致。
我依旧着了旧式的对襟长袄,滚边的袖子压着折枝海棠,来的时候门前有刚化的积雪,绸缎面子的绣花鞋早已浸湿,刘太太的小洋楼里做了壁炉,烧的正旺。
我只感觉鞋里又濡湿又烘热,一时难受极了。
“今天手气好,赢了钱,赶明儿去绸缎庄取两匹好缎子做衣裳。”说罢,她把牌往桌子上一推,“碰,三筒,胡了。”
三姨太拍了拍我的手背,说既然吃了我的牌,那应该是帮我的。
“雁而在贺家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们志同道合情投意合的,但是柳家是旧式家庭,十年前你让她抬不起头,十年后也要让她再次成江宁的笑话?”
温萦脸上真诚,只说没有爱情的婚姻就是坟墓,是不会幸福的。
玉眉终于忍不住了。
“是,你们是在外面快活了,旧金山檀香山去的爽快,留下我们小姐在家里侍奉公婆,你们只知她老派,不懂时局,不懂你们心中的大事,可是四少爷,这些年不在的时候,贺家一家子老小杂事琐事,我们家小姐什么时候给你拖过后腿让你分心回国操劳?”
贺晏之坐在一旁的真皮沙发上,头顶上是一盏西式灯,盖着浅色的灯罩,那灯光一圈圈拢在他头顶的发间,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前些年贺家出了事,又是赔钱又是变卖房产,我们家小姐掏了自己的嫁妆不说,好在是度过难关,又亲自伺候在婆母床边整整三年,这才治好大太太的旧迹,四少爷你在国外拍了电报说急需一大笔钱,为这事小姐哭了足足三天,到最后还是厚着脸皮回娘家要。”
“玉眉!”
我低声喝止,玉眉不敢说话了,眉目间却是不服气。
我从手袋里掏了钱,递给三姨太,谎称身体不适要走。
贺晏之叫住了我,许是这么多年他从未叫过我的名字,却也不知如何称呼,草草唤了一声。
“等等。”
我知道他喊我,我知他让我等。
我抿着唇站在楼梯上,他在上我在下,中间隔着一处拐角来。
他扶着栏杆探出身子低眸看我,他看了我很久。
“雁而。”
他语速很慢,带了几分愧疚和笃定。
“我知道这些年你多有辛苦,但你我是封建时代包办婚姻,没有任何感情基础,是被强制束缚在一起的,如今时代变了,你也该再寻良人,琴瑟和鸣。我爱的是阿萦,我得娶她做我唯一的妻子。”
我仰起头,看见他今天穿了长衫,和十年前相比,他脸上褪去了青涩,多了几分儒雅成熟,温润如玉。
我生在旧时,自幼熟读女戒女训。
又长于江宁,遵从三从四德。
我时常听到街上洋装的名媛学着西式飞吻,喊着婉转缠绵的法语Jetaime,又或者是拎着束腰长裙裙摆的俄国少女喊着浓烈炙热的爱老虎油。
我只记得,十年前他离家去国那日,我在他行李最底下放了我亲手编制的同心结,著以长相思,缘以结不解。
我只知,结妾独守志,结君早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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