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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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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朝辞很生气。
他肩上缠着绷带找到我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狠狠掐住了我的脖子,把我逼到墙角,钳住我的手臂跟钢铁一样硬。
“沈南织,你够狠。”
我拿枪不稳,子弹偏了,擦着他的肩头飞出去,若是我准头足,那一枪足以要了他的命。
我脸上涨红,呼吸都困难了,却还是冷冷的盯着他:“你要我死,那我便也要你死。”
他可能是动作太大牵动了伤口,刚要说话就咳嗽起来,手腕的力气也松了下来。
“我怎么就要你死了?你是要去永州嫁给高督军的独子,衣食无忧,旁人羡慕不来的福分。”
我瞪着他一言不发。
这让我想起了我母亲,她是父亲买来的侍妾,姨太太都算不得。
我出发去永州的那天,是一个湿雨沥沥的午后。
我们沈家原是旧式家庭,没有时下流行小洋楼里亮堂的玻璃窗和干净的水门汀路,院里只铺了青石板流水潺潺,天井里那棵樟树摇曳影绰,屋内愈发晦色阴沉,梨落飘零。
檐下芭蕉骤雨,噼啪有声,我母亲就站在昏暗的月洞门下,穿着深色大襟长裙,挽着低低的髻,她看着我一言不发。
当你发现挣扎残喘都抵不过命运如此无济于事,那便是有满肚子的话,却再也说不出半个字了。
我自幼便是这样,我们少说话,就少挨打。
他还要追问,忽地想起来我是被镣铐锁住了两腿绑了送上火车,便不说话了。
“他们逼你的,你不愿意?”许久,他才轻轻问了一句。
我抹了泪,寻思着再骗他一回让他放了我。
话刚到了嘴边,孟朝辞单手拎着我抗在了肩上。
“关我屁事。”
——他的任务是抓人,送回,交差。
“你不许在逃。”孟朝辞严厉的警告我。
他说,连年征战天下不平,若是我能顺利的去永州联姻,这南北两地合作又制衡东三省,加上南下的桂系因此忌惮安分守己,也可免予百姓乱世之苦。
我横了他一眼:“那关我屁事。”
我连我母亲,连我兄长都护不住,我护什么天下人,我也配?
5
贺霖劝我别生气,他们老大就是这样直脾气。
“三年前,他一家老小都因为打仗全死了,他妹妹找他路上被洋人掳走,死在他们寻欢作乐的远洋舰上,他未婚妻家里也因此退婚了,孟老大这辈子的愿望,就是和平,老百姓平平安安一辈子。”
贺霖还告诉我,孟朝辞剩下个弟弟不知所踪,好像还听人说去南边当了卖国贼,所以在军中他经常被人排挤嘲笑,本来去年他立了军功,结果今年还不是被打发了来找你。
我抬头瞪他,贺霖急忙摆手,说不是看不起我。
但是他们这种人,男儿热血志在四方,本来是要去前线立功的,结果每天总是干一些抓鸡抓狗的小事,换了谁都心烦。
贺霖是自己来找他的,他一边夸我是第一个敢跟老大动手的,一边又买怨我下手真狠。
“直接去林州的路上出事了,铁路被日本人给炸了,过不去,我们只能往南走,到时候借了军队的车再赶去和李副官接头。”
连日来阴雨绵绵,这一路走的慢。
傍晚他在树下小憩,刚眯着,就被我踩中蜘蛛尖叫吵醒,他厌恶的瞪我。
晚上他也不睡,坐在洞口值守,夜里冷,他怕被人发现又不生火,我悄悄的靠近了挨着他坐下,孟朝辞一扯戎装的下摆,把我赶出三丈远。
再我又一次拿着他的军刀跟石头缝里的一只圆滚滚大青虫警备对峙的时候,孟朝辞终于忍不住了。
他劈手夺了刀,插进了一只灰兔的脖子里。
那是贺霖用枪打了一只鸟,那兔子就吓的一头撞树上昏死了,贺霖觉得我无聊用柳条编了筐塞进去给我把玩。
那兔子双腿一蹬,抽搐几番就死了。
我扑上去就要打他,他伸手攥着我的手腕使劲一拉,我直直朝着他怀里跌去,没成想他一个利索的转身,我整个人扑进了灌木丛,脸上都被划伤了。
孟朝辞晚上生了火,拎着刀削了一块兔肉递给我,把头一扬:这刀是这么用的。
哪里像我,举着刀对准虫子半个小时,张牙舞爪的喊着你别过来啊。
女人就是麻烦。
他是这么说的。
比如孟朝辞的伤口发炎了,只就着山中的枝叶花草,碾碎了往身上一抹,生生抗了下来。
但是我不一样。
我小腿的伤口深,又连赶了几天路,已经化脓淤血了,山下的村医说严重溃烂,中药效果慢,得去城里找洋人开的医院拿西药。
我逃的匆忙身上没钱袋子,别说银元了,就连个变卖的钗环都没有。
孟朝辞目光幽幽,许久从怀里掏出了一枚发黑的簪子,顶头的是玉做的,细腻通透,成色极好。
因为变卖玉簪的缘故,我心里对他就有了几分愧疚。
或许是他母亲的遗物,又或者,是他那未过门的未婚妻的定情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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