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大小
背景设置
第一章 免费
我奉命查案,却没承想遇到罪后亲弟。
就在我以为从断头台上救下他时,才发现自己一步步走进了他布下的局。
原来,他要的从来都不是真相。
1
我叫纪凡,人称“女阎王”。
不是因为我爹是锦衣卫都指挥使,而是因为在我来北镇抚司当差的一个月里,几位在酷刑下死活都没开口的硬汉,被我审问得几度崩溃,遂供出了实情。
狱卒间谣传:诏狱的女阎王不用动刑就能让人生不如死。
我倒没有这般神力。
只是我相信,“风过留痕,雁过留声”。
世间黑白,罪犯下了,就一定逃不了。
康宁十一年上元节,皇后的案子从东缉事厂移交北镇抚司。
棘手的是,再高的宫墙终究锁不住人言。
坊间传闻,皇后与车骑将军有私,太子血统不纯。皇后痴情,遂在将军的头七,带着他们俩的孽种一并去了。
万岁爷震怒,扬言要诛了皇后九族。
无数道密令铺天盖地地砸向北镇抚司,要我们将此案彻查到底。
镇抚使大人一夜之间不知白了多少头发。
“人都死了,皇后、太子还有那关外的程将军,这叫我怎么查?难不成要老夫去阴曹地府问问他们?”这是他与我爹喝酒,大醉后口出的妄言。
不过,抱怨归抱怨,北镇抚司拿人的效率一直让我钦佩。
正月十六的诏狱热闹得就像昨夜上元节的灯会。
皇后的近亲族人陆续被押往诏狱。
从礼法上讲,既然还未定罪,这些老爷夫人们仍然是皇亲贵胄,官面子得给,
诏狱除外。
既然来了,一切就得按诏狱的规矩:换囚衣、带脚镣、没收金银首饰……
一翻折腾下来,这些京中显贵竟也与那沿街乞讨的流浪汉无异。
我照例巡视,听到的莫过于是:“皇后这个荡妇,自己做了不耻的事情,还牵连我们一并丢了性命。等到了阴曹地府,定要叫那阎王将她丢进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
呵,阴曹地府的阎王,这倒是有趣。
我冷笑一声,拍掉衣袖上沾染的灰尘,走出了这嘈杂如菜市场的监牢。
2
诏狱的刑房里常年笼罩着散不去的血腥味,扑鼻而入,令人作呕。
我奉命来审皇后的贴身宫婢。
东厂说这丫头片子的嘴紧得很,打了几十个板子什么都问不出。
她才从昏迷中醒来不过两日,身子仍然虚弱,一进刑房自然呕得比常人厉害。
但阎王地界哪有怜香惜玉一说,纤细的身子在两个大汉手中就像一根羽毛,只需要轻轻一提,便被结结实实地吊在了刑架上。
她一直在求饶,但也一直说着她什么都不知道,在刑架上挣扎着,晃得木板吱呀作响。
掌鞭的狱卒上到刑架前。
啪!
声音并不清脆,是打进肉tǐ的闷响。
她的身体开始颤抖、抽搐。血顺着大腿滴落到青石板上,一滴,两滴……
“还是不知道吗?”镇抚使狠狠地盯着她说道。
“大人,奴婢真的……真的不知道。奴婢……奴婢当时将御膳房……,对,是御膳房,送来的点心呈给皇后娘娘。娘娘见奴婢馋嘴赏了我一块,后来就不记得了,真的不记得了,真的……”
“只是这样?”
啪!第二鞭,在同一个位置。
刑房里回荡着宫婢撕心裂肺的惨叫。
“奴婢真的……不记得了,嗯呜呜呜,我真的只是吃了一块点心,真的是皇后娘娘赏的,我没有偷吃……”她喉咙里卡着血痰,已经发不出实音了。
“我来问吧。”我走上前去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这么娇弱的姑娘打坏了得多心疼。
她在颤抖,头一直往后缩,直到死死地贴在刑架上。
“皇后和车骑将军是什么关系?”
她的声音很小,“奴婢听说……听说娘娘与车骑将军是……将军和娘娘好像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皇后入宫后和将军见过面吗?有书信往来吗?”
“娘娘每日都在宫中礼佛抄经,奴婢……奴婢帮娘娘整理的书信里……从未有过将军的信笺。”
宫婢慢慢地恢复了平静,只是因为疼痛,嘴里不停地哼哼。
我撩起宫婢的衣袖,想看看她的伤,却看到她胳膊上密密麻麻的灰红色梅花斑。
她也注意到了这些斑痕,习以为常地说自己总是爱长奇怪的皮肤斑,多半又是过敏了。
她冷静下来,说话的逻辑也通顺了。
这时,我才慢慢地问道:“那天晚上来送点心的是谁?”
“御膳房啊。”她脱口而出。
“想好了再说,不是御膳房。”我直勾勾地看着她。
我话音未落,她颤抖得更厉害了,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慌乱。
“还是不知道吗?”我假意向掌鞭的狱卒招了招手。
“我说,我都说,大人您不要再打我了……不是御膳房,是东宫的小兰送过来的。她叫我不要说,因为当晚东宫是她值夜,擅离职守是要挨板子的。”
东宫的值夜宫婢来给中宫送吃食,简直荒唐。
不过她给出的解释是,小兰是受人之托才来的,大家在宫里当差都不容易,能帮上忙自然会尽力帮。
帮忙我能理解,冒着挨板子的风险绕路帮忙,我还是头一回听说。
看来这东宫的小兰,得仔细审审。
出刑房时,我听见好几个狱卒围在一起说女阎王又撬开了一张嘴,还在讨论我是不是有读心这般妖术。
“女阎王”这个名号怕是解释不清了,不过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竟然还记得御膳房,那蹊跷必定就在此处。
3
正月十七,诏狱里来了一位贵客,打乱了我原本要去审东宫宫婢的计划。
前一天夜里,宫中内侍专程来北镇抚司传话,留下了四个字,“不可怠慢”。
巳时,人来了。
他身量高挑,着一身玄色长裰,头戴四方平定巾。
身无多余配饰,唯有腰间配有一块温润透亮的玉。
他面容清秀,眉眼之间神色清冷,行走时脚下若有寒风。
玄衣翩翩,倒有些不入世俗的文士气度。
说来奇怪,我望不穿他的眼眸。
一时间,我竟恍了神。
“纪凡,差不多得了啊,再看你那眼珠子要掉地上了。”镇抚使狠狠地敲了敲我的脑袋。
我故作镇定,拿起桌上的案宗。
“萧承宇,祖籍湖广汉阳,皇后胞弟。康宁七年武举中第,官至宣府总兵。”
如此文雅的气度,竟是武将?
我起身行官礼,刚想开口,却被他抢了先。
“这是?”
“纪凡,纪指挥使的独女,协理中宫一案,将军见笑了。”镇抚使立马接过话头。
“原来是她。”萧总兵的嘴角微微向上抬了一下,转身看着我。
他的眼眸清澈而深邃,睫毛浓密而修长。
在他望向我的那一瞬间,一股柔情从眼角溢出。
我努力使自己清醒过来,清了清嗓子问道:“将军可知皇后娘娘与车骑将军的渊源?”
“姐姐与程将军从小在一起长大。”他顿了顿,抿了口茶,接着说道,“萧家与程家是世交,两家的孩子在一起玩并非什么稀罕事儿。”
他的语调很温柔,也很从容,和他眼角流出的柔情一样,瞬间就能将人心包围。
“将军可知?坊间传闻,皇后娘娘与车骑将军有私。”
“有私?”他眼里似乎浮现出了寒意,“你说这话未免有些放肆。”
他没有动怒,语调仍然是轻轻的,只是手不停地摩挲着茶杯盖。
他回忆起程将军在关外的十年,从未有过私人信件,也未离开过军营,直到战死沙场。
他说起那些揣测皇后靠不耻的勾当才坐上中宫之位的诋毁之言,冷冷地叹着市井中尽是不分是非黑白的乌合之众。
“姐姐入宫一年有余便生下了太子,如今又被宫婢看见说在程将军头七杀了太子,就算她活着也百口莫辩,更何况她已经去了。”他垂下了眼睑,略微低下头,睫毛在光影之中愈发显得修长。
“你觉得这件事从始自终都不是皇后娘娘干的?”我看着他。
“嗯。”
“可有何证据?”
“没有。”
如果萧总兵说的是实话,皇后与车骑将军当真没有私情,皇后有何理由要杀太子?
那可是她的亲生儿子。
我暗自思索着,始终给不了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不过萧总兵确实有理由为皇后开脱,也是为他自己,毕竟中宫不检在震怒的万岁爷面前是诛九族的大罪。
但皇后在入宫后与车骑将军并无往来,这一点上他与那宫婢的证词倒是对得上。
“为什么陛下特赦萧总兵留在萧府,而不用入诏狱?”我一边整理案卷,一边自言自语道。
“最近宣府军务吃紧,怕是离不了萧总兵。”镇抚使走了进来,“不过这哪是特赦,我看与监禁无异。如今萧府门口重兵把守,陛下召其入宫也是全程戒备。哦对了,方才宫里来人传话说不必请萧总兵来诏狱了,需要问话咱们得上萧府。”
“陛下在提防萧总兵?”陈千户在一旁小声地问。
“陛下恐怕是在提防诏狱。”镇抚使瘪了瘪嘴。
我向镇抚使要了入宫的令牌,东宫的那个宫婢必须要审。
4
正月十八,我拿着令牌进了宫。
路上碰见了萧总兵的马车,果真如镇抚使所说,全程戒备,与押送犯人无异。
到了东厂,一个小阉童将我带进了一个充斥着尸臭的房间。
“这就是东宫的小兰?”我有些质问的意味。
小阉童倒是不慌不忙,揖礼答道:“督主说人捞起来时就是这样了,找人核实过了,是小兰姑娘无疑。”说罢,递上一册画过押的口供,便退下了。
口供中写道,小兰亲眼看见皇后走进了太子的寝殿。她猜测皇后杀了太子后便翻窗逃跑了,因为她进寝殿为太子添香时,只看到了血泊中的太子和敞开的窗户。
我关上了那册漏洞百出的口供,检查起她的尸体。
人已经死了数日,再加上井水泡过,早已没了人形。
不过我发现宫婢的手腕上有痕迹,已经很淡了,不仔细瞧定然是瞧不出异样。
我顺着手腕挽起她的衣袖,她的大臂、小臂都有这样的痕迹。
东厂审讯与诏狱相差无几,就算捆绑也仅是手腕、躯干与脚踝,鲜有捆绑大臂。并且从痕迹的走向来看,受力扭曲不规整,显然是慌乱或者挣扎之下进行地背部捆绑。
我一并查探了宫婢被捞出来的那口井,井口极其狭窄,一般失足定不会跌进去。
这样看来,他杀的可能性最大,动机则是灭口。
那么她所说的所有证词都将存疑,可能她在那天晚上根本没有见过皇后娘娘,或者见到的根本不是皇后娘娘,只是被教唆将罪引向中宫。
这件事的背后,可能另有其人。
“你在看什么?”忽然有声音从我背后传来,我一激灵,整个人瞬间失去了重心。
他一把拉住了我,顺势揽入了怀里。
四目相对,咫尺之距。我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鼻息,也能清楚地感受到他有力的臂膀。
我连忙推开了他,慌乱地整理衣衫,“将军为何会在此处?”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并没有着急回答我的问题,“对不起,我没想到会吓着你。”
见我从慌乱中缓过神来,他才徐徐说道,“方才我恳请陛下才得以来看看那个宫婢,没想到你也在此。”
他试探着向我靠近,问我有什么发现。
“将军,请恕卑职无法奉告。”我向他揖礼。
“你不告诉我,让我如何回禀陛下。”
我怀疑地看了看他身后的侍卫,侍卫仿佛也明白我的意思,点了点头。
我领着萧总兵看了东宫宫婢手臂上的痕迹,看了那口狭小的井。
他听着,渐渐地皱起了眉。
正月的暖阳洒在他锁住的眉头,顺着高挺的鼻梁滑落。微风徐过,吹动他两鬓的碎发。
“卑职以为,这位宫婢是被灭的口。”
“你晚上能来萧府给我送点吃的吗?”他突然打断了我。
“啊?”
“晚上来萧府给我送点吃的,萧府上下除了我便是这些五大三粗的侍卫,吃食一点都不好。”他轻轻扯了扯我的衣袖。
“将军,这未免有些不合规矩。”
“现在能进萧府的也就这些侍卫和你们了,你就可怜可怜我这个将死之人,陛下不会怪罪的。”
碍于官职,我不敢违抗,只好应下来。
也可以关注我们的微信公众号“私密言情”,更多深夜读物等你戳O(∩_∩)O~
![](http://img.wulicdn.com/timeread/images/timeread_simiyanqing.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