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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免费
情人节时。我收到亡夫送的玫瑰，贺卡上是孟郊的《烈女操》：
——贞女贵徇夫，舍生亦如此。
我嫌恶地把玫瑰扔进垃圾桶，隐约看到花束间夹着一包未开封的套。
瞬间，那些不堪的回忆涌入心头……
01
我趴在马桶边干呕半小时，卫海才小心翼翼地敲门询问：“甄妮，你还好吗？”
“我没事，就是浪费了你的精心晚餐。”我打开洗手间的门，饱含歉意地看着桌上吃到一半的晚餐。
“那束花……”卫海欲言又止地看向垃圾桶，显然也注意到那枚套：“谁那么无聊会做这种恶作剧，简直是骚扰，我现在就帮你报警！”
我连忙按住卫海掏手机的手，摇头拒绝道：“不用了，那是我前夫送的花。”
卫海的脸上一闪而过尴尬，他是我的邻居，也是这栋楼的物业保安。
我无力浅笑：“我前夫这人注重仪式感，每逢过节就喜欢送玫瑰，所以会提前预定一整年的花束！”
“怪不得……你们夫妻感情一定很好吧！”
我故作没看到卫海眼里的不自然，倒了一杯柠檬水漱口道：“嗯，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人，没有人能代替他在我心中的地位！”
我说的漫不经心，却字字珠心。
卫海干笑一声，屋内的气氛有些窒息。
他匆匆拿起外套，站在门口：“我晚上还要去值班，先走了，有什么事电联。”
“嗯，好的，等下次我请你吃饭！”我眉眼弯弯，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像是没看出卫海的那点心思。
晚间，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仿佛一闭眼，就能嗅到那令人干呕的恶臭，以及陌生男人身上体液的味道。
我曾被人侵犯过，当时我下班回家，被人拖进小胡同，苦苦哀求无果。
那晚，我忍辱负重。
事后，丈夫觉得屈辱，一次酒后真言，怒骂我，居然主动给陌生男人，这不等于自愿被侵犯！
这件事也成了他咽不下去的一根刺。
我起身打开日光灯，翻箱倒柜发现常吃的褪黑素空瓶了。
我披上外套，准备去楼下的24小时药店。
自从前夫身亡，我患了重度失眠，没有褪黑素加持，夜里根本睡不着。
幽暗潮湿的小路上，我拎着一袋药，踏着拖鞋往家里回，忽明忽暗的路灯和记忆中的景象重叠，引得我心里慌张。
正当我准备拐弯时，余光瞥见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那人捂的严严实实，根本看不清面孔！
“噔噔”的脚步声，让我恍惚间想到那个被侵犯的夜晚！
我不由加快脚步，曾经的恐惧盘踞心头，我踉踉跄跄地想要加速，腿肚子却不可遏制地打颤。
一步、两步、三步……眼看就要到小区门口时，身后的黑影猛地冲上来，一把拦腰抱住我，尖叫声猝然。
“啊！！”
黑影脱下连帽，嬉皮笑脸道：“表姐，是我！”
我惊魂未定地看着眼前笑靥如花的脸庞。
这是我表妹徐真真，比我小两岁，一直在国外留学。
“真、真、你怎么……在这里？”
“凌晨刚回国，我一下飞机就来找你，怎么，不欢迎我啊？”她挽过我的胳膊，顺势拿过我手中的药袋，满是关切：“怎么大半夜的去买药，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有些惊慌，赶紧夺回药袋，尽可能的保持笑容：“你在说什么瞎话，我怎么可能不欢迎你，走吧！一起上楼！”
表妹笑嘻嘻地抱着我的手臂，贴在我的耳畔，细若蚊蝇：“表姐，你刚刚叫得那么害怕，是把我当作谁了？”
我浑身一颤，默不作声。
第一天，我一早就在厨房里忙活，为了给表妹洗尘接风，特意做了她最爱的板栗土鸡汤。
“表姐，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表妹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一脸乖巧的模样，完全和昨晚故意吓唬我时判若俩人。
我头也不抬道：“你会切菜？”
“如果只是切块的话，倒也不是不行……”
“算了，那你会炒菜么？”
“不太行，我容易做糊了，控火是弱项。”
我叹了一口气，指了指门外：“那你帮我去隔壁借个酱油。”
表妹想了想，随即应下。
她穿鞋的时候，我突然想起她很喜欢蝴蝶：“说来也巧，我家隔壁的小哥也是蝴蝶发烧友，家里一整面墙都是蝴蝶标本！”
“哇哦，你去过他家？”表妹语气揶揄，眼底却不由一亮。
我故意避开表妹的直视，催促她快去快回。
半小时后。
我掐表关上“咕噜”冒泡的灶台，折身敲响卫海家的门。
开门的是表妹，她小脸微醺，兴奋地犹如喝了酒一样，拉过我的手喋喋不休：“表姐，我跟你说……卫大哥好厉害，收藏品里居然有玫瑰水晶眼蝶！”
表妹手舞足蹈得像个孩童，毫不吝啬地输出彩虹屁：“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水晶眼蝶的蝶标，每一处纹路就像是大自然的杰作，尤其是那抹妖娆红，不愧是我的梦中情蝶，有生之年能看到这种级别的收藏……我简直死而无憾！卫大哥，等晚一点，我可以过来拍照吗？”
她的神情小心翼翼，纯良得让人难以拒绝。
“当然可以了。”
我看俩人聊得上头，不由轻声询问：“酱油呢？”
表妹一顿，忐忑无助地看向卫海，后者立刻递过酱油，虽然脸上夹杂尴尬，但勾起的唇角出卖了他的大好心情。
“都是我不好……”
“哎哟，都怪我一看到蝴蝶标本就忘乎所以，非拉着卫大哥闲聊，把这茬忘了。”表妹主动揽下道歉，只是喜笑颜开的模样看不出诚心。
我也不在意，冲卫海礼貌性地笑了笑，准备带表妹回去。
“呃，甄妮……”卫海突然欲言又止，看到我回头时，才绞尽脑汁地找话题：“我听真真说，你做了板栗土鸡汤……邻居这么久，我还从没吃过你做的饭。”
“那正好啊，卫大哥一起来吃嘛！”不等我表态，表妹擅作主张地应下。
她拉过卫海的手臂，与我擦身而过时，特意眨了眨眼眼睛，像是在挑衅。
“卫大哥，我表姐做饭的手艺一绝，可都是我姐夫手把手教出来的，对了，我姐夫是一个美食博主……”
我听着有关亡夫的种种，强压心头冒出的膈应。
满桌拼了四道菜，三人吃得心满意足。
“表姐，我来收拾吧。”表妹瞄准我放筷子的瞬间，立刻起身装乖巧。
要不是我知道她平日养尊处优，饭来张口，从不做家务，都要被她这副模样给骗了。
我落得清闲，自然不会说什么，只是看出卫海有点不自然。
我知道他还在意昨晚那束搅局的玫瑰。
“甄妮，你现在还会想着他吗？”尽管卫海没有指名道姓，但我知道这个“他”指的是亡夫。
“偶尔吧！”我垂眸，半开玩笑道：“毕竟他总是像昨天那样时不时刷存在感，就像是担心我会孤单一般。”
“理解，不过那些花也只是预定了一整年，到明年就没了。”卫海像是鼓足勇气：“到头来你还是需要一个活着的人陪你。”
“哈哈哈，那我希望下一位不要学他送玫瑰。”
我的玩笑话刚落，就看到表妹端着水果，坐到卫海身边，恰到好处地介入话题：“姐夫都去世那么久了，表姐还能收到花，可真让人羡慕啊！我记得姐夫之前说你们相识于夜店，缘于一束玫瑰，所以才会坚持不懈地送玫瑰，果然神仙爱情都和我无缘。”
“相识于夜店？”卫海眉头一皱，有些意外。
“对呀，你别看我表姐外表文文弱弱的，她可厉害呢，在大学期间她为了赚钱做过可多工作呢！也做过夜场兼职噢，她的学费、生活费这些都是靠自己赚的！我也是因为表姐才去过一次夜场呢！”表妹满眼发光地讲述着，这些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卫海蹙眉，深深地勾出“川”字：“我都不知道你姐之前在夜店工作。
“这有什么，我姐说了，夜店来钱快呀。”表妹笑嘻嘻地说着，将剥好的橘子塞到卫海手里，借此贴着他道：“我姐还跟我分享了很多男人经，当初也是多亏了她的提点，我才没有被渣男骗。”
卫海的脸色更难看，我知道他误会了。
我从果盆里也拿了一个橘子，自嘲一笑道：“过去的事不提也罢，我要真有这么厉害，就当个渣女，逍遥快活了。”
“对呀，表姐也是年纪轻轻就为了姐夫一棵树，放弃了整个森林，甘愿为他当贤妻良母呢。”表妹惋惜感慨：“哎，说起来，自从姐夫走后，姐姐就把姐夫所有的东西都扔了，这次回来，我看着这房间空空的还有点不适应。”
“扔了？”
“嗯，就把婚纱照啊、姐夫的衣服鞋子那些都扔了。姐姐肯定是怕会睹物思人吧!”
表妹嗲里嗲气的话，面上似是心疼我，其实在提醒卫海。
丈夫去世不到一年，就扔掉遗物。
我也并非话语里那般爱我的亡夫。
气氛如凝，这时，表妹的手机铃突然响起。
她看了一眼手机，立刻换上满脸惊喜：“表姐，你之前问的HPV疫苗，我帮你预约上了，等你打了疫苗后，不管做什么都不用担心会得宫颈癌了。”
表妹的话音里全是欣喜，而我却从卫海的脸上看到一丝皲裂。
谈话在一片安静中匆匆结束，表妹亲自送走卫海出门，顺道在他家又多待了一个小时才回来，回来后翻着相机里的照片，满眼含春。
我端着脸坐在沙发上，看着满心欢喜的她，颇有兴师问罪的意思：“你刚刚故意在卫海面前提我在夜店工作过，还有HPV疫苗和宫颈癌的事……你是想让卫海误会我为了赚钱从事过很多不见光的事情？”
表妹倒是很淡定，勾唇浅笑，脸上永远是伪素颜的妆容：“姐姐，你想多了吧，我只是对卫海哥感兴趣，我又没怎么和男人聊过天，只不过是想找点共同话题而已，再说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我不知道你很忌讳这个耶。”
“感兴趣？”
“是啊，我对他一见钟情啊，姐姐肯定帮我追他的吧！”表妹茶味十足，把玩着桌上的水果。
我这才注意到她端来的都是香蕉、橘子这些不需要切洗的水果，所以她刚刚早就备好一切，躲在在厨房窃听，直至找到合适的切入口，才端着水果亮相。
“卫海只是小区保安，你不是只喜欢……”
“你想说有钱人？”表妹嫣然一笑，摆弄相机的手一顿：“表姐，你知道他墙上就这一只玫瑰水晶眼蝶的标本价值多少嘛？”
“你什么意思？”
“那套蝴蝶标本就价值百万，这样一人怎么可能只是小区保安？”表妹不屑冷笑。
我暗暗咋舌，没想到卫海那面蝴蝶标本居然这么贵。
能随便将百万挂墙上，那倒符合了表妹喜欢的“标准”。
我深吸一口气，垂眸道：“卫海人很好，既然又是你喜欢的标准，那我一定会帮你。”
“得了吧，真虚伪。”表妹翻了个白眼，精巧的五官拼出嫌恶的神情：“从小到大，每次都这副优等生的模样，装成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其实内心不知道多阴毒，你这么活着不累吗？”
我脸色一沉，没有回应她的话。
她却自顾自道：“故意说没酱油了，其实是想让我去认识卫大哥吧，你这么周到的人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家里少油少盐，还暗示我，他也喜欢蝴蝶……你凑这一局，无非就是看那男人不错，想让我帮你试探那个男人嘛，你那点小心思都写在脸上，这种事你下次大可以直说，用不着这么拐弯抹角！”
“真真，你误会了，家里是真的没酱油……”
“啧啧，少来这套了，板栗土鸡汤需要什么酱油？我是不会做菜，我可不傻。”她毫不犹豫地拆穿我，堵得我哑口无言。
“既然表姐喜欢看我抢男人，那我肯定要好好表现，让表姐开开眼，男人有几个好东西。”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她犹如花孔雀般趾高气昂地回房。
自从那天起，表妹和卫海越走越近。
有几次，我下班路过保安室，看到表妹坐在里面和卫海打情骂俏，表妹一如既往地娇羞，而卫海也难得的满脸笑意。
最初，卫海见到我，还会有所收敛，可看到我无动于衷，他的胆子也变大了，我经常见到两人同进同出。
对于卫海的改变，我心里纵有不快，也不会显露半分，因为我没有资格显示情绪。
近日天气转阴，雨季连绵。
大概临近亡夫忌日的原因，我整晚都会多梦盗汗，夜寐惊醒。
凌晨一點，我口干舌燥地起夜，去厨房喝水，放下茶杯时，我余光一瞥，看到窗帘后有人影晃动。
不规则的光影落在窗帘上，依稀可以分辨是个男人。
陌生男人的潜入，让我的心一下吊起来。
这人是踩点潜入，还是偶然路过，是劫财还是劫色？
恍惚间，我仿佛又嗅到了耻辱的味道，令人作呕却又步步紧逼。
我捏紧茶杯，哆哆嗦嗦地靠近窗台，人影似乎有所察觉，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我高举茶杯，猛地拉开窗帘，站在面前的竟然是表妹。
“大半夜的，你在这里做什么？”我缓慢放下茶杯，暗自松口气。
表妹的脸上带着运动后的潮红，她努力想要压制，语气里却带着气喘：“再过七天是姐夫的忌日，我就想着给他烧点纸钱。”
表妹似乎像是要恶心我一般，还拿出了亡夫的遗照。
我匆匆别过脸，不愿直视。
“表姐，你不是最爱姐夫了嘛，怎么现在连个纸钱都不给他烧了。”表妹声带讥讽，摆弄着没点燃的纸盆。
“现在社区管得严，不让烧纸钱等迷信活动。”我故作收拾地捡起地上的纸钱，发现上面每一张都写着亡夫的生辰八字。
“你从来不和你姐夫联系，怎么会知道他的生辰八字？”我蹙眉反问，原本的慌张在这一刻清醒：“就连我都不知道的事情，你都知道？”
表妹脸上闪过不自然，起身解释：“我也是根据姐夫生日找大师算的，这种东西得心诚则灵~”
“那是有多深厚的感情，死后会这般心诚？”
表妹“噗嗤”笑出声，轻飘飘地凑到我面前，眼里带着审视：“姐夫都死那么久了，你还吃醋啊，可惜啊……他不是什么良配！”
表妹的后半句喃喃，我却听的一清二楚，还不等我反问，她半开玩笑地将我赶出窗台，生怕我多停留：“好了拉，我这就收拾一下，你赶紧回去睡觉吧！”
我被推出来时，隐隐好像看到窗台上除了我们外，还有第三人。
我立刻停下脚步，在关窗门时，声音陡然拔高：“我想问你一件事，你是不是在我之前就认识他了，那你知不知道他有一个白月光，他准备自杀前和我提起过，那是他最心爱的女人，如果得不到，他宁愿去死……”
表妹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慌忙说着不知道，将我推出窗台。
隔日，我借口来监控室，想要调取前一天的监控，结果被告知昨天监控更新，没有录档。
我从监控室出来直接冷脸，监控室几百年不更新一次，怎么会这么巧？
我怀疑表妹这次来找我，和我亡夫有关。
因为昨天那个晃动人影，哪怕一瞬间，我也看到他身着前夫的衣服。
那件衣服是我亲手设计打板缝制，独一无二仅此一件！
表妹在我和亡夫之间又扮演什么样子的角色？
亡夫的忌日前夕，表妹在网上购置了许多元宝蜡烛、花圈，并让师傅照着我的照片扎一个像我的纸人烧给亡夫,寓意夫唱妇随。
她似乎在用这种方式宣泄对我忠贞的不满。
我懒得和她计较，我越是表现的缅怀前夫，她越是喜欢和我唱反调。
就如现在，我看着满地包裹，倍感头疼。
表妹这些天总是有意无意地提起亡夫地种种，比如他曾经出差，说是早早睡了，却在夜店与同事狂欢把妹，甚至还出现在表妹游历夜场的朋友圈中。
或者出差归来，总会买一些我不吃的特产。
我只要向他人炫耀亡夫的爱意，表妹就总在之后暗戳戳地拆台。
这样的闹剧一直维持到现在。
我给表妹拨了好几个电话，苦于无人接听。
我知晓这个时间段，她应该在保安室跟卫海厮混，丰巢柜距离保安室不远，我决定晒包裹去叫人。
我还没走到到保安室，就听到俩人私密情语。
“卫大哥，你好贴心啊，知道我来姨妈，还给我准备了黑糖枸杞茶，真不知道谁会那么幸运，能嫁给你。”表妹甜腻的声音混着暧昧。
“现在婚恋市场这么内卷，像我这种没钱没本事的肯定孤注生，谁能看得上我啊，来，趁热先把枸杞茶喝了吧。”
“呜，卫大哥，我喝不了太烫的，等放凉点再喝，我觉得吧……这男人没钱可以再赚，只要你有能力有担当，再说了人品可是一辈子的！而且吧，我觉得卫大哥长得很帅啊，完全长在了我的审美点上……”表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气若游丝。
我卡准时机，猛地推开保安室的门，把他俩吓了一跳，表妹惊慌失措地躲在卫海身后，卫海满脸通红地站在原地，看到我时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哎哟，我来的好像不是时候。”我率先开口，心里有一丝幼稚的快感。
表妹换上人畜无害的表情，甚至对上我时，还有些害羞闪躲，可我却没有忽视她眼底里暗藏的狠色。
“没、没有，表姐是来找我的？”表妹声音发哑，不难听出颤音。
我故作歉意地笑了笑：“我没想打扰你们好事，不过你买的快递太多了，打你电话你又不接，我拿不动，就想着来找看看。”
表妹脸色阴郁，卫海夹在我俩之间，一脸讪讪：“真真不太舒服，可能没听到，要搬的包裹放哪里了，我去搬吧。？”
“在丰巢柜旁边。”
卫海没等我说完，一溜烟逃似地跑了。
“真是幼稚，你现在满意了？”表妹咬牙切齿，脸色红润得很。
我和她同居，就没在卫生间里看到过用过的卫生巾，伪装成经期只不过是她的撩汉借口罢了。
我不动声色，直接走到桌边，端起那杯黑糖枸杞茶，像是喝啤酒对瓶吹，大口大口地干完整杯。
“啪”地一下放下茶杯，故意夹着声音，学表妹说话：“呜，喝了卫大哥亲手调制的枸杞茶，这心里暖暖的，总算满意了呢。”
“你也不怕烫嘴，都什么时代了，还伪装成我买的快递，我到你家连地址都摸不熟，还买快递呢！”表妹冷哼，扭腰离开。
我看着她的背影，右眼皮一阵跳，不是表妹买的快递？这不可能啊，虽然签署电话是我，但是购置人名单是表妹的名字！
我看着她高挑匀称的身姿搭配紧身衣，衬的前凸后翘，迈着高跟要离开，我欲跟上去问明白，忽地感觉肚子一阵绞痛。
我手扶肚子，倚墙缓缓蹲下，巨大的疼痛袭来，吞噬意识。
“嘶……”我抖唇，疼到连呼救都喊不出。
在不省人事前，我看到卫海向我冲过来。
他的眼神中充满歉意。
隐约间，我还似乎听到他说了一声：对不起
“病人刚刚洗过胃，昨天幸好你们送来的及时，再迟一些，会出大事！”医生低沉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
我费劲地想要睁开眼皮，听到表妹哭泣声：“医生谢谢你了，我表姐没事就好，不过她吃喝和我一起，怎么会食物中毒？我要不要也检查一下……”
“每个人体质不一样，不过以防万一，你可以检查一下，还有最近让病人饮食清淡一点，她还需要再留院观察两天。”
待医生离开，我起身坐起，还不等我稳住身形，表妹就如炮弹一样扑过来，活像是给我哭丧：“表姐，你终于醒了，昨天晚上可吓坏我了！”
“我还没死。”我拍了拍她的后背，抬眸看到站在门口的卫海。
此时的卫海像个做错是的孩童，手指绞着一个袋子，我从袋子里看到我的衣服、牙刷、洗面奶等。
“这是给我拿的？”
“对啊，医生建议留院观察，我就特意把你的日常用品收拾过来。”表妹热心肠地挥挥手，一如往常的天真烂漫：“亲爱的，你还愣在门口干嘛呀！”
“亲爱的？”我僵着脖子，目光扫在卫海和表妹之间。
俩人之前虽然你侬我侬，不过谁也没捅破那张纸。
表妹虚伪地抹了一把鳄鱼泪，凑到卫海身边。
还别说，这俩人站在一起颇有几分郎才女貌的气质。
“表姐，昨天你突然昏倒，我人生地不熟，差点急死了，幸好有卫大哥帮我，把你送到医院后，卫大哥一直陪着我，安慰我。昨晚我、我们俩就这么水到渠成的在一起了。”表妹故作娇羞，与卫海十指相扣，眼里看似装着深情，却是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她像是得瑟的宣布，看，没有男人能躲过我的石榴裙。
我胃里泛出酸水，恶心地直想吐。
“挺好，你俩趁我病，倒是把关系确认了。看来我这病倒是好事一件啊。”我不愠不火地应着，镜子里映出苍白的面容，亦如几年前丧夫时。
“甄妮……”
我看到卫海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表妹轻轻地拉了一把。
病后带来的无力感，让我恹恹虚弱，我靠着枕头，故作漠然：“咳、咳，我想休息一会儿，你们先回去吧！”
“哦，那表姐你好好休息，我晚点再来看你。”表妹也不多做停留，高高兴兴地挽着卫海离开。
而卫海自始至终都没再吭声。
我虽不说多喜欢卫海，但好歹也有过镜花水月的暧昧。
现在看着他被表妹撩走，心里十分不舒适，正如表妹所说，她让我见识到了男人有几个好东西。
我暗叹一口气，打开表妹送来的袋子，竟从里面翻出一个平板电脑。
估计是这俩人怕我空虚寂寞冷，提早出院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特意备上供我消遣。
我打开平板，才发现这是亡夫之前用的备用机。
这款平板已经淘汰了，自从他去世后，他的东西都被我扔了，看样子这是漏网之鱼，也不知他俩是从哪里翻出来的。
我刚准备退出，发现平板自动登录亡夫QQ。
一段聊天记录映入眼帘：
－－宝贝，我好想你啊！
—别烦我，我现在心情不好！
—是因为那外国佬嘛，他真不是个东西！他不长眼抛弃你，你来我这，你还有我啊！
—你什么意思啊？你不是有老婆吗？
—一个贱货也配当我老婆？我老婆这个位置只属于你，其实……我已经准备好了，等月底我们就再婚！
－－到时候给你买DR钻戒好不好？男人一辈子就只能买一枚的戒指，宝宝你放心，我一生只为你一人！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吧……弄得我好有罪恶感，我好像一个坏女人[委屈]。
－－宝宝，你别这么说，你知道的我根本不爱她，当初结婚也是应付而已。
－－那……等你离婚了再跟我说吧，我可不想当小三~
——我等你哟！
聊天到此结束，时间停留在亡夫去世的前一天。
我捂住嘴，手指轻轻翻看之前的聊天记录。
看到他情人节时送对方几万块的包，看到他无一具细地记着对方的生理期。
他会在情人节这天，不远万里地去陪她，只为对方说了一句：我想你了。
而我们结婚这几年，他人前恩爱，送我的永远都是快凋零的玫瑰。
别说结婚纪念日了，连我的生日都后知后觉，我责问的时候他只会不耐烦地说“都老夫老妻，还在意这些”。
我心里纠疼，自从我出事后，无论亡夫对我如何折磨打骂，我都没有绝望过。
可看到这些聊天记录，我心里泛出浓烈的恨意。
我颤着手指点开聊天女生的空间。
刹那间，女孩精致的容颜印在空间照片里，虽然青涩，但能从眉眼中看出熟悉感。
我紧紧捂住嘴唇，生怕自己会恶心的吐出来。
是真真！
当年我亡夫心心念念的人是表妹！
我找到他们聊天记录的第一页，原来他们相识居然在我们结婚当天！
以前恩爱的点滴原来是他应付任务，那句“我根本没爱过她”深深刻入我的脑海，眼前顿时模糊一片。
入院三天，我申请回家。
表妹独自来接我，我们稍作休息，一同坐车回家。
到家时刚好是中午最热的时候，炎炎夏日，炽阳刺的双眸生疼。
我坐在副驾驶，眼眸藏着厌恶：“真真，你觉得我老公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哈？姐夫吗？人不咋地，但是挺有钱的，在夜店认识的男人能有几个好的。”表妹撇撇嘴，一副看不上眼的架势。
我捏紧安全带，想的是他哪有什么钱，他为表妹买的礼物，大多都是靠我没日没夜做工赚来。
“他给你买过很多礼物？”
“也不多，但有几个好物，都是生日礼物，你也不用多想，那毕竟是我姐夫。”表妹手划方向盘，警惕心很强。
我听闻想笑，她也知道那是姐夫，可偏偏她就没有道德地和我亡夫厮混在一起。
表妹没有注意到我的神色，正专心致志地开车，她好不容易找到停车位，还没靠进去，脸色突然大变。
“怎么了？”我看着表妹手持方向盘，开往另一条路。
“我有个坏消息。”表妹抖唇，额头沁出汗：“刹车坏了。”
我看得出表妹没有开玩笑。
“好端端的……”
“你赶紧报警，我往郊区开。”
我咬紧牙关，立刻拨打110，电话还没接通，车速猛地加快。
不等我询问，车身直勾勾撞向花坛，最后连车带人撞倒树干，堪堪停下。
我感觉身体惯性前倾，千钧一发之际，被车体安全囊救下。
我跌跌撞撞从车里爬出，汽油淌满地，窒息的气味随时发生爆炸，我隐约间看到卫海匆匆离开的背影。
“救救我……”我声音颤抖，却看到他无动于衷。
他……这是在见死不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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