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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免费
在成亲宴上,他果然还是没忍住,霍然站起身来,目光直直的投向角落里一言不发的女人。
“青儿,你当真要如此,一直缄默?”
狄青闻言,有些讶异,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到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转开了头。
“…青儿祝师尊往后幸福美满,只要师尊快乐,青儿便足够了。”她只是这样淡淡的说道。
在鸦雀无声的宴席上,在众人的目光下,白予鹤骤然捏紧了拳。
“你不知本尊的心意,你怎么能断定日后本尊必定可以幸福美满?”他死死盯着角落里的女人,眼睛通红。“本尊从未对他人倾心过,唯独你一人罢了。你若畏惧世俗或道德的眼光,本尊替你扛。你若担心往后余生本尊不再仅你一人不可,本尊甚至愿和你订下锁心契。都到了这份上,你为何还是要放弃本尊?”
白予鹤现在的样子,是所有人都不曾见过的。
他应该是冷静,平淡,如高山白雪一般的男人。他何曾为情所困,何曾会为了一个女人,在所有人面前露出这样狼狈的姿态?
今日本应该是他和孙家姑娘的成亲宴,这本应该是象征着两个宗派百年来第一次放下过去的仇恨,重归于好的时刻。
但是白予鹤却为了他的一个弟子,做出了这样冲动的事情。
狄青站在那儿,像是紧绷着似的有些微微颤抖。她垂着眸子,但是满面的泪痕早就暴露了她的心。
“师尊。”她抬手掩面,声音哽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青儿怎能对师尊起出那样的心思…!”
白予鹤再也忍不住了,他轻点足尖瞬息下就到了狄青身边,伸手抱过她在怀里安抚。
“只要你的一句话,青儿。”他喃喃着,神色上是对怀中人的期待和欣喜。“只要你也愿意不放弃本尊,那么你便不需要再担心其他。”
狄青便终于还是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他们相拥着,像一对真正的苦命鸳鸯终修成正果。
我坐在位置上,感受到从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有同情,有幸灾乐祸,还有好奇。
我垂下头,极力不愿去看那两人拥抱的场景。太刺眼,太狗血,看太久了怕是眼睛都会被灼伤。
我就是那孙家的千金。
今日,本该是我和白予鹤成亲的日子。
我穿越进了一本仙侠师徒虐恋小说里。
身为无量真君的白予鹤,在凡间历练的时候遇见了身为女娲后人的狄青,随后便收她为徒,带回天子峰上的剑御宗。
在这期间,狄青先是对身为自己师尊的白予鹤动心,可是因为师徒之间的感情是禁忌之恋,和恋父一个道理,再加上白予鹤初期也是个冷漠的人,于是在几次碰壁后,狄青就决定封心不爱。
可是这时候白予鹤却又发觉了自己对徒弟的感情,便就此开始了漫漫追妻路。这期间有不少女配,男配,和各种炮灰的登场,来试图给男女主增加感情上的障碍。
而这路上的一大关键转折点,就是白予鹤答应了和百仙宗的宗主女儿成亲,然后在成亲宴上公然对狄青表达了心意。
到底是有多爱,才会不顾他人的眼光,当众坦白了这场禁忌之恋。
这桥段在小说中,可谓是深情到令人感动落泪的程度了。
即便你不愿意接受我,即便我答应了与他人成亲,即便我们不会被世俗接受,可我的心却告诉我,我只渴望你。
多感人啊。
如果我没有穿成那位在自己的成亲宴上被当场打脸的准新娘子的话。
百仙宗和剑御宗素来互相不对付,一个大多是医修,推崇以医术治天下;另一个则全是剑修,崇尚绝对的剑术力量。
在剑御宗,剑术最为出神入化的自然是身为宗主的白予鹤。
而在百仙宗,被传为是可以救治一切的圣女的,则是宗主的女儿,孙素安。
在小说里,她本就是个用来衬托男女主感情的炮灰女配,一直暗恋着白予鹤。在自己的成亲宴上被狠狠打脸后,她也总是用两宗门之间的关系为由,去不停的道德绑架女主,想要从中破坏两人感情。
她最后肯定又不停的被打脸,从而让读者们不断感叹,男女主果然是真爱。
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
直到我成为了孙素安。
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默默的看着男女主在不远处相拥。
周围人同情和幸灾乐祸的目光扎在我身上,我却只是平静的低下头,用筷子把碗里的香菜一点点的都挑出来拨到一边。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整这一出来让自己显得难堪。
我自从穿越过来到现在,何尝没有尝试过拒绝这次成亲机会。
可是我那宗主老爹却不同意。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素素。”他这样对我说道,眸色晦暗。“百仙宗大多为医修,自保能力实则不多。虽然和剑御宗关系不合已久,但最近魔物愈发猖狂,这是为了宗门的未来,和宗门其他弟子好。和剑御宗连理成亲,也是一种改变的方式。”
宗主看着我,眼底是对他女儿深沉的爱。“素素,你不是也喜欢白宗主的吗?这对你,对我们宗们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
我至今也不清楚为什么白予鹤会答应这个婚事。也许他只想借机刺激一下狄青,也许只是为了找一个机会说出他们之间的禁忌之恋。
我眼睁睁的看着白予鹤抱着狄青离开,有些无聊的也准备起身离开。
这时候,不远处的一个百仙宗长老猛的拍了下桌子。
“简直胡闹!这就是剑御宗的教养?师徒之情,大逆不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样简单的道理白宗主都不懂!?”
他这话一出,就像是水滴掉入滚烫的油锅,顿时炸起噼里啪啦的油星。
百仙宗的人大多在训斥这种行为有多令人作呕,这种明目张胆的禁忌之恋是绝不可能被接受的,更别提他们引以为傲的圣女被这样当场打了脸,宗主的脸色可谓整个铁青下去。
而剑御宗虽然同样对这样的师徒恋感到不齿,但是为了维护他们宗主的尊严和身份,也在据理力争着。
孙宗主抬手示意全场安静。
“这原本应该是代表两宗喜结连理的日子。”他缓缓开口,视线落在了一言不发的我身上。“剑御宗却出了此事,该怎么给本尊,和本尊的小女一个交代?”
他看着我,好像是打算让我开口谈条件。
我抿了抿唇。
孙素安在原著中是有些圣母的性格,又有点不自觉的绿茶。我得按着原著来说,还是稍微改善下她的形象?
就在这时,一个剑御宗的弟子忽然嚷嚷起来。
“白宗主本就不喜孙姑娘,一直都是孙姑娘倒贴罢了,这对白宗主来说,也是他自己选择的路!”
我眸色一沉。
的确,原著里孙素安很喜欢白予鹤,喜欢到即使明知道白予鹤的心思根本不在她这儿,却还是心甘情愿的用自己的圣女身份为白予鹤做了各种事。
但在外界看来,孙素安的讨好,和白予鹤的冷淡,就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我缓缓站起身来。
“我想,剑御宗的各位弄错了一件事。倘若白宗主心中早有他人,那便应该在成亲宴之前就明确的拒绝这门婚事,而不是借助伤害他人,来证明自己对另一个人的感情。”
我的视线在整个厅内环绕一圈,盯在了刚才嚷嚷的那个弟子身上。
“另外,不求回报的付出,什么时候成为他人口中的倒贴了?”
大厅里鸦雀无声。
也许我表现的太过于平静了,也许他们都在期待着我爆发。可我不会那么做。
我说完那番话后,再瞟了眼那个面色苍白的弟子,就拂袖离开了。没有人阻止我,我想他们也不敢。
我一路沿着廊桥走,这成亲宴是在两宗之间的一个折中地方举办的,入眼皆是陌生的环境,连小厮丫鬟都没一个认识的。
我四处绕了一圈后,很快后悔了自己刚才的举动。
为什么要装酷呢。
我迷路了。
孙素安是百仙宗难遇的圣女之躯,她的血液可以用来炼制治愈一切的灵丹妙药,因此才会被奉为圣女转世。
坏处就是,她这副身子真的很虚弱。
光是这样走一圈下来,我额头上就全是细密的汗珠,连呼吸都有些喘。
我找了处阴凉处歇下,挽着袖子稍稍露出了点儿玉白细腕儿。这身衣服着实是太沉了,还是那么显眼的喜红色,现在看着反而更可怜了。
天气很热,我侧头看着廊亭外的湖面发怔。这好山好水的地方,这湖怎么这么脏?
我正走着神呢,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嚷嚷声。
隔着距离望过去,好像是有几个小厮在拉扯着一个人。他们听上去不是很高兴,好像还在讥笑那个被他们抓着的人。
我朝他们的方向走过去。
靠的近了,就听见他们的声音清晰的飘了过来。
“今儿有两大宗在此处连理成亲,你算是个什么玩意儿,别到时候出去碍了天尊和圣女的眼,给人路都弄脏了!”
“快走快走,都不晓得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再走的近些,就瞧见了被他们抓着的男人。
虽然长发披散看似狼狈邋遢,可是目光冷凝薄唇紧抿,神色上的那股子阴毒绝不是一个普通乞儿该有的。抛开落魄的衣衫外型,男人的脸生的极好,剑眉星目,俊朗的令人觉得他仿佛才应当是天道的宠儿。
在被那几个小厮拉拉扯扯的时候,男人也一直没吭声,只是任由被他们半推半拽的。
他原本眸子是在盯着某一处方向,在我缓步靠近后,忽的侧过头来,视线落在了我身上。
他看起来呆愣了一瞬。
我也愣住了。
凑近一看,男人右眼眉骨上的刀疤便清晰的暴露出来,尽管有黑发遮掩,却依旧狰狞。
看着那道疤,我便晓得了他是谁。
是的呀,我怎能忘了呢。
原剧情中白予鹤和狄青双双从成亲宴上离开后,狄青瞧见了被小厮侮辱的一个落魄的带疤男子,心地善良的她不忍,出手相助,从而喜获衷心追求她的男配之一。
但这个男配在一众喜欢狄青的配角当中除了脸以外,其他的硬件条件的确不怎么样。他就是个身世凄惨,被魔物伤了后容貌还带上了瑕疵,独自流浪的一个剑客。
因为他身份低微,没有宗门依靠,也从未收到过他人的示好和温柔,所以才会被狄青的善良打动,一见钟情。
现在,这男配角就在我面前。
倘若此刻场景是个游戏界面的话,我觉得我眼前就应该浮现出两个选项来。要么出手相救,要么转身离开。
我应该视若无睹的,我不应该去干扰剧情。
也许是我眼底的冷漠太过于明显,男人很清晰的看见了我的漠然和无动于衷,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嗤笑一声后便不再看我了。
我就这样打算离开。
但就在我刚准备转身的时候,那几个小厮也发现了我。
为首的家伙惊诧的抽了口气,松开了抓着男人的手。“圣…圣女大人,您怎的在此处?”
其他人也纷纷松开了手停下了动作,彼此有些局促不安的面面相觑着。
孙素安身为可治百病的圣女,善良怜悯的性格流传在外已久,他们大约以为自己刚才的行为在圣女眼里是万万不可的。
我叹了口气。
既然知道欺负别人不好,那就一开始别这么做啊。
但被发现了也没有办法,我只好硬生生停下了打算离开的脚步,抿唇露出端庄得体的笑容,拿捏着温柔斥责的口吻。“你们在做什么?那位公子可是得罪你们了?”
为首的小厮躬着腰不安的答道。“怎么会,这家伙就是个流浪的乞儿罢了,怕扰了圣女大人和天尊的成亲宴,小的正准备让他离开…”
“多可怜啊,就叫他留下来吧,我会安置好他的。”
那男人原本已经没在看我了,听了我的话后骤然又转过头来,直勾勾的盯着我瞧。
我被他瞪的感觉浑身一悚,还怪不好意思的。
几个小厮面面相觑,但既然圣女都开口了,他们也没想着去违抗。他们讪笑着躬身行礼,紧接着就离开了。
等那几个人走的没影了,我才回头看向站在那儿的男人。
他也定定的瞧着我。
我忽然意识到这就是穿越小说中那些约定俗成的套路。身为女配角的我抢走了本该是女主的戏份,得到了我的帮助的男配角,此刻应该会转而爱上我了。
想想还怪不好意思的。
这样的想法让我嘴角的笑不禁更柔和了一些,毕竟眼前的男人长得的确不赖,被喜欢上也是一件美事。
“已经没事了。”我轻声对他说道,友好的向他伸出手去。“他们不会再找你麻烦了,跟我走吧。你肚子饿不饿?我……”
“嗤。”男人忽然开口了,低声发出短促的冷笑。
他个头很高,站着的时候完全可以用居高临下的姿态望着我。我微微仰头,对于他这突如其来转变的态度有些发愣。
“你本意并非是想出手相助,却因为顾忌自己的名声而不得不做让自己厌恶的事儿。”男人缓慢的说着,声音嘶哑低沉,却带着浓浓的讥讽。“所谓圣女,也不过如此一副空外壳。你是因为可怜我才这么做的吗?你是为了你自己。现在他们走了,你也不必装出在乎的模样了。”
…哈?
我看着眼前的家伙,忽然深刻的理解了什么叫农夫与蛇。
在四目相对下,我的眸色也渐渐冷了。
“被他人帮助了后,第一句话不是感恩戴德的道谢,而是理直气壮的质问么?你的教养只有这样吗。”
我是被气到了,我没想到这男的会说出那种话来。
虽然他说的没错,我是在维护孙素安的形象,但他这种好像别人欠他一般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别提什么男配角爱上穿越女了,我现在总觉得他对我的敌意不是一般的深。
是仇富吗?因为我是大宗门里的千金?
我也是有些上头了,那样的冷漠的话说出口后,男人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样瞧着我,满眼都是“你果然就是这种人”的嘲笑神情。
看的叫人生气。
我定了定神,冷冷看着他开口。
“不管你怎么想,刚才都是我帮助了你。就算你认为我是为了一己私欲才这么做的也好,但得到了别人的恩惠后不应该低头道谢吗?不论动机,从结果上来看的话我的行为对你来说难道是一个错误的选择吗?”
男人没吭声,半晌后转过了头。
我怒瞪着他的偏过去的耳侧。对,就这样逃避我的视线吧你这不知感恩的狗崽子,亏我还以为甜甜的恋爱就要就此展开呢。
互相沉默了片刻后,我还是叹了口气。
算了,较劲有什么意义呢。今天本来就丢脸丢大了,一会儿被人看见自己在和一个来路不明的流浪汉争论,圣女的名声会变得更倒霉。
我摆摆手。“罢了,你走吧。今天的事……”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我嗅到了血腥味。
孙素安对于各种伤病都极其敏感,也许是天性使然?她对于别人的身体有很强的感知。
我打量了下眼前的男人,他神色上看不出任何异样,但我的确是闻到了血味没错。
“…你受伤了?”我开口问道。
男人没回应,只是杵在那儿,也没离开。
令人尴尬的沉默弥漫了片刻后,我最终还是选择了投降妥协。
“和我走吧,至少让我给你治疗一下。”我转过身不再看他,也不管他有没有跟上来,自顾自的就提裙迈开步子。“不想接受我的好意也可以,我也只是出于情分,帮助你不是我的本分。”
我走了几步远后,身后便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距离成亲宴已经过去有一阵子了。
流言蜚语传的很离谱,有添油加醋白予鹤的禁忌之恋的,有过分夸张我被白予鹤抛弃后的反应的,更有甚者,说我直接抓到了白予鹤和狄青的热吻现场的。
但最让我的宗主老爹生气的,就是流言里传的成亲宴上白予鹤抛下圣女和自己的弟子私奔,圣女不堪打击,自甘堕落,和一个来路不明的乞儿私定了终身。
现在孙宗主正坐在我面前,目光沉沉的盯着我。
我心虚,低头借喝茶来躲避他的视线。
“砰”的一声,孙宗主一巴掌拍在了桌面上,震的茶杯都抖了几颤,险些泼洒。
“素素,你这是成何体统?在自己成亲宴上那样大摇大摆的带回了一个男子,你叫他人怎么看?”孙宗主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你和白宗主还是有婚约在身的!”
我抿了抿唇。“无非是流言蜚语罢了,什么私定终身,那都是在旁人在胡说八道。女儿不过是误打误撞瞧见了他伤势严重,想起父亲时常教导女儿要心系天下,便把他带回来治疗罢了。”
“你……”孙宗主指着我,一脸恨铁不成钢。“你这样对自己女儿家的名声可怎么办?!”
“名声罢了,哪有救助人命重要。”我垂眸回答。
其实我也撒谎了,那家伙的伤根本没那么重。
“况且,白宗主他也没有想和女儿成亲的意思,父亲何必再揪着不放?如此下去不过是继续让女儿和宗门颜面扫地罢了。”
我对孙宗主撂下这句话后,就打算起身离开。
孙宗主没拦我,但我可以感受到他的视线一直黏在我身上,牢牢的,带着某种复杂到我看不懂的情绪。
也许是对女儿过于深沉执着的爱,也许是恨铁不成钢,但那样的目光追随着我,我只感到如芒刺背。
我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在我寝宫附近的小小别院里,我把捡回来的那个男人安置在了那儿。
男人名叫陈漠百,除了名字以外,我对他的了解也就仅剩下原剧情中提到的那些部分了。
我知道他身世凄惨,从小就是个被人贩子带走的孤儿,一路遭受着白眼和唾骂长大,因此格外缺爱和缺乏安全感的他才会被身为女主的狄青所吸引。
真要说来,我是心疼他的。比起什么都拥有的,高高在上的男主,他才更像一个饱经世道磨难的,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但当我推开别院的门,看着坐在石桌边上阴着一张脸的他,心里不禁无奈。
“为什么总是对我抱着这么大的敌意呢?”我朝他踱步缓缓行去,视线下意识的落在他额角的伤疤上。“你明知道我不会加害于你的。”
陈漠百的目光自打我进入院子以来就没离开过我身上,听见了我说的话之后,也只是低低的笑着,露出了一如既往的讥讽笑容。“那为什么要出手相助?”
“因为圣女理应怜爱世人。”我平静的回答着,说出了这句孙素安常说的口头禅。
“但世人并非全都需要他人的怜悯。”他站起身来盯着我,一袭黑袍衬显的他身姿更加挺拔。“你莫非没听见那些流言蜚语么?你的名声都因为我而要被败坏了,你却还坚持要留我在此。”
陈漠百这时候话锋一转,像是恍然大悟似的,故意把话题往他想要的方向上引。“啊,是了。莫不是因为孙姑娘被天尊所抛弃,自暴自弃的打算利用其他男人来试图叫天尊吃醋吧?这可谓是……”
“我与白宗主之间的事,旁人都不应该乱嚼口舌。”我打断他,神色平静。“我理解你的尖酸刻薄,你的满身敌意。世道待你不公,我不怪你浑身是刺。但这份尖锐的态度,最好还是要看准人再用。”
陈漠百望着我许久,但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我看着他似乎不打算再发表什么尖酸言论了,于是继续说了下去。“我已经和父亲说过了,你既然无处可去,又承了我救治的恩情,不若就留下来在百仙宗做个外门弟子如何?”
我望着陈漠百,心里是希望他答应的。
原剧情中他追求狄青,付出了很多东西,最后甚至只身闯入魔窟,身负重伤险些死去,才拼着最后一口气救出了奄奄一息的狄青。
可最后,她还是选择了白予鹤。
我认为,只有在可以得到回报的时候,付出才是有意义的。
不然只感动了自己的单方面奉献,那样的爱情只是狼狈的消耗品,只会渐渐磨损人们对未来的期待和欣喜。
陈漠百已经有了一个足够可怜的过去了,如果可以让他未来度过一个不那么糟糕的人生的话,也算是行了一件善事了。
“你无需觉得有负担,倘若你想离开,任何时候都可以走。你是自由的。”我补充道。
如果他最后还是对狄青一见钟情了,那么我也不会阻止他。
我不是真正的被天道宠爱的圣女,我连悲天悯人这种事都做不太好。
我会想要改变我所知道的他人的未来,不代表我替别人做出选择。
如果陈漠百还是要离开,选择有狄青的未来,那么他是自由的,我不会阻止他。
为了爱情献身的男人,也是很有魅力的。
他那双墨色瞳仁里映出我的倒影,男人就这样一眨不眨的盯着我瞧。
许久后,他垂下了眸子。
距离那场被众人议论纷纷的成亲宴后,大约过去了四个月的时间,我就又要面临和白予鹤见面的尴尬了。
各大宗门要召集兴武令,每个称得上名号的正派人士都要出场参加这次会议,来讨论近日里愈发猖狂的魔灾。
身为百仙宗引以为豪的圣女,我自然是随着我的宗主老爹一并出席了。
被我安排成我的侍卫的陈漠百也得到了参加的机会。我总觉得,怎么着也得让他瞧一眼狄青再说,若是真的像剧情中说的那样会一见钟情,那我不如就此顺着天意。
自主的选择,每个人渴望的都只是这个罢了。
我面带珠白薄纱掩面,一袭素色衣裙,乌黑长发简单的挽起束扎在脑后。一路上打量我的目光有很多,但我已经习惯了。
等入座后,孙宗主便拱手向在座的其他人问好,而我也礼貌的随着父亲一起向诸位颔首敬意。
等打完一圈招呼,桌边的一个女人忽然带着笑开口了。“听闻百仙宗不久前和剑御宗喜结连理的日子里出了不少差错,孙宗主可还好?”
孙宗主的脸色一下子就有些挂不住了。
我瞟了眼问话的女人,她长相妩媚动人,却在媚欲下没有想象的俗气,反而透露出一种别人不敢轻易靠近的气场。
即使她长得如此像个媚修,但这女人却是个实打实的拳修,长相无害美艳却每次都能拳拳到肉的击退任何对她图谋不轨的男人,那便是丹霞山的山主,段三娘。
这女人是个狠角色啊。我迅速低下头装起哑巴来,只祈祷孙宗主别把事儿瞎扯的太过。
“段山主又是从哪儿听来的话,甚么事儿…”孙宗主的话还没说完,门外又是一阵气风卷席,点点足音传来,厅门被推开的声音打断了孙宗主的话。
众人目光纷纷投去,映入眼帘的是一袭白衣的白予鹤,和站在他身边微微红着脸的狄青。
“本尊倒不知兴武令会议何时成为供他人交流流言蜚语的地方了,段山主,多少有些不知规矩了。”
段三娘的脸白了白,有些勉强的讪笑着,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瞥了一眼过去,只感慨不愧是男主。
等白予鹤入座后,会议这才算正式开始了。
没人再敢乱嚼舌根,也没人去问为什么白予鹤带着他的女弟子前来参会。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会议的内容中,众人神色都渐渐沉下去了,气氛开始逐渐变得紧张。
根据各宗收集的消息可以断定,人世通往魔界的那道裂痕越来越宽了,魔物伤人吃人的灾害愈发增多,并非修士的凡人们过的苦不堪言,胆战心惊。
等讨论到该如何解决的时候,有人说应该先去铲除魔物,也有人说应该直接向魔界宣战,一了百了,除之以绝后患。
身为基本上全是医修的百仙宗,自然被默认为是去救助凡人们的宗门之一。
那么关于战争的事便也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了,且不说孙宗主是不是还在听,我是已经开始神游了。
我坐着发呆,浑然没意识到周围的探讨进行的如何了。杵在自己身后右侧方的陈漠百瞟了我一眼,也没拆穿我的走神儿。
和原著中一样,最后商讨的结果下来是以白予鹤为首的几个大宗先制定讨伐计划,其余的小宗们则负责保护没有法术的凡人们。
百仙宗的定位则是后备力量,显而易见。
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大家都站起来纷纷作揖行礼,会议就要散了。
就在这时,白予鹤看着我开口了。“孙姑娘。”
我瞥了他一眼。这部分在原著中也出现了。
白予鹤站在厅内的另一侧,一眨不眨的望着我。他面色平静,语气里毫无起伏。“不久前那日,本尊还未曾和孙姑娘正式的道过歉。孙姑娘很好,只不过本尊早已心属他人。那样潦草的订下婚契也是本尊的过错,若可以的话,希望可以允许本尊在此向姑娘赔罪,抱歉,当时对不起姑娘了。”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这话说的多漂亮啊,赔罪,道歉,好事儿坏事儿都让他做了。
我忽然不是很理解原著中的孙素安,为什么总是会针对狄青,而不能意识到白予鹤这个人有多喜欢道德绑架。
我不想再走孙素安那条憋屈的老路子了。
“天尊想表达的意思,我明白了。”
我垂下睫毛遮掩了眸中情绪,在身侧的手下意识的用力攥紧。
“……可是道歉这个词太不公平了,它让天尊显得那么高尚,倘若我不肯接受的话,那么便会显得我才是那个心思狭隘的小人。”
我能感受到众人的目光落在我身上,身后的陈漠百更是紧紧的盯着我,像是要把我烧穿个窟窿出来似的。
我抬起头来,平静的目光和不远处的狄青对上一瞬,紧接着转眸望向白予鹤。
“如果明知道这是一件需要道歉的事,那么就不要去做。所有人都值得被尊重,不是吗?我不需要天尊的道歉赔罪,因为我也想被对得起。”
全厅里一片寂静,孙宗主像是没料到我会当众和白予鹤撕破脸,有些紧张的伸手想要把我拽回来。
“素素,你这是怎么……”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低笑打断了。
是陈漠百。
他往前走了两步,不动声色的把我挡在了他身后。“圣女大人想说的话就是这些,毕竟天尊也是来赔罪的,倘若因为圣女大人说的实话而感到愠怒,未免有些讽刺了。”
狄青在白予鹤身侧不安的捏了捏裙角,她的视线落在陈漠百身上后短暂的停留了一瞬,但并未多驻足,而陈漠百也没去看狄青。
白予鹤冷着脸盯着陈漠百,但似乎并没有对我的话而生气。他只是沉默了片刻后,向我的方向微微颔首行了一礼,随后便带着狄青离开了。
没有反驳,没有争论。什么都没有。
大约是被众人探究的目光看的心虚不安,孙宗主也急匆匆的带着我和陈漠百走了。
回去的马车里一片安静。原本是为了照顾孙素安的身体才选择的马车,现在这个密闭的空间反倒成了尴尬的载体。
打破沉默的是孙宗主。
“你那是怎么了?”他有些不满,又有些无奈的看着我。“和白宗主那样撕破脸,也没法让已经发生的事重新来过,反倒让你看起来斤斤计较。爹爹以为你不是一向大度的吗?”
闻言,我垂下了眸子。
大度,是么?
凭什么?
就因为孙素安是可以拯救苍生的圣女?因为她的血可治百病解百毒,她就应该成为原谅一切的菩萨吗?
她就是被这样道德绑架到现在吗。
“……父亲认为,因为无法弥补已经发生的事,所以不论我遭遇了什么样的对待,都应该打碎牙往肚子里咽吗?”我低着头,语气平静。“那样根本不是大度,是无能罢了。”
我感到旁侧有视线传来,是陈漠百。
但现在我没空去理会他。
孙宗主见说不动我,连连叹气,一副苦恼又不晓得如何是好的模样。
等回到了百仙宗后,他也没像往常一样和我并肩而行,反倒是一个人离开了。
就剩下了我和杵在一旁的陈漠百。
“你可以去休息了,辛苦了。”我转头对他这样说道,随后就打算提裙离开。
沉默了一路的男人忽然在这时候开口了。“……你变了很多,这些年发生了什么?”
我脚步一顿。
回头看向陈漠百的时候,我忽然就和他对视上了。男人的眸色漆黑,直勾勾的盯着我,仿佛是要把我的灵魂都剖出来似的。
“……我们很多年前见过么?”我有些困惑的开口。
原著中没提过这事儿呀。
陈漠百听了我说的话后似乎呆愣了一瞬,随后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有些僵硬的笑容。
“没有。”
他这话很显然是在撒谎,可我无从证实。我没有穿越之前孙素安的记忆,我只能看着陈漠百独自转身,脚步匆匆的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那个男人似乎有些难过。
我摇摇头。
怎么会呢。
他从初见起就对我充满了敌意,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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