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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免费
“太子殿下,圣旨到了。”
远远的,我便听见太监尖锐的嗓音。
什么圣旨?
虽还未知,但太子已经弱冠,想来是赐婚。
我心中窃喜,害羞地往外走。
我叫温言,是太子的贴身影卫,和别的影卫不同,我是温家嫡出小姐,饱受宠爱。
温家世代位极人臣,每任君主在少时都会被暗中选定,由温家保护,陪伴。
萧瑜救过我一命,而我自诩是师父手下那批武艺最强的,便自请伴读。
父亲本不应允,但我以绝食相逼,只能放了行。
他说我会后悔的。
后悔什么?我只是为了萧国的未来,是父亲想多了。
从那天之后,我和萧瑜同吃同住,。
懵懂之际,纯粹的感情也变了味,说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那日映荷园的花太过心醉,又或是掺了他发丝的平安福炙热滚烫,小小的心意不断放大,我们抵足而眠。
他答应会娶我,今日的诏书想来是我们的婚书。
我站在萧瑜身侧,同他一道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萧瑜已到立妃之年,听闻沈家嫡女沈亦清秀外慧中,贤良淑德,善解人意,饱读诗书,甚是符合太子妃之选,特发此昭!择黄道吉日完婚,钦此。”
沈亦清?
我脸上的笑容还没敛去,就听见另一人的名姓。
怎么会是她?
我愣怔的看着萧瑜,他沉稳的跪下,没有惊异,没有神色慌张,淡然的拿起那份明晃晃的卷轴。
一瞬间,我全都明白了。
他早就知晓。
“臣……恭喜太子殿下。”我袖中的匕首几近脱手。
萧瑜将圣旨放在桌上,走到我面前,试图把我揽进怀里,我却立刻挣脱开。
“是温家给不了你帮助吗?你要去找沈家做靠山?”我急言令色,语速越来越快,“那太子殿下把我当什么?主仆,亦或是暖床丫鬟!”
他要成婚了,和左相嫡女沈亦清。
他轻声反驳,接着柔声劝解我。
慌乱间,我居然不知道哪句话才能信。
他真的爱我,又怎么会娶别人。
何况,我和他压根没有身份悬殊。
温家世代忠良,官至高位,更是有皇上御赐尚方宝剑,上斩昏君,下斩奸臣。
我配不上他,在他心里沈亦清比我有资格?
看着眼前清风霁月,芝兰玉树的爱人,我突然生出一种无力感。
萧瑜长大了,他不再与我协商,不再难有决断,也不再需要我这个年少好友,红颜知己。
萧瑜说会给我一个交代。
我却突然觉得没意思极了,争论不休像村野山妇一般,我自己都厌恶。何况圣旨已下,一切都是板上钉钉。
可就算这样,我仍在心里给他开脱,萧瑜这个太子之位不稳,他需要别人帮他,他说给他时间,他一定会处理好的。
可大婚的日子越来越近,他却一点风声都没有。
同年三月初八,黄道吉日,宜嫁娶,宜动土,宜出行。
太子娶妃的消息不胫而走,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三五成群的堆在府前,准备一览这盛世景象。
我坐在屋檐上,看着府内的人来来往往,吹啦弹奏好不热闹。我打开酒壶,一饮而尽,很快,萧瑜便踢开轿门,一女子款款而下,凤冠霞帔,娉娉袅袅,分外惹眼。
我却再也看不下去了,飞身离开。
温宅便成了我的避难所,我把自己藏了起来,心中杂乱不堪,说不清是对他的责怪怨恨还是感伤。
屋内,全然是他的影子。
萧瑜还没当太子的时候,我们曾在这里住过一阵。
那时我告假回家,他也要跟来,哪怕拒绝了也总能在夜里听到窗框发出的声响,阿爹责备过我几次,最后只得开了金口,让那梁上君子得以走正门。
那段日子,是最轻松惬意的时光。
我房内的东西也慢慢更换成了他的东西:皇帝赏他的千年盆景、元宵节做了一个下午最终缺了个耳朵的兔子灯、我偷懒不想写却被他填满的字帖……
触景生情,可一切都已成定局,他会和刚进门的妻子举案齐眉,而我只是情同手足的兄弟。
“小姐,您怎么把太子殿下送的东西都扔出来。”
“丢了吧。”
我丢下一句后便用力合上门,摸了摸手腕上的红绳,萧瑜,不是我先松手的。
可你明明答应过我啊。
“啪嗒。”
红线的颜色渐深,指尖抚上脸颊,睫毛轻颤两下,我……我竟然哭了。
训练的伤痛都没有换来一滴泪水,我也会哭吗?
那年初夏,我在凤鸾宫殿外侯着,半晌宫门才开,压抑的氛围扑面而来,“三皇子羽翼渐丰,本宫是管不了了。”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见萧瑜冲着皇后磕了三个头,而后转身冲我一笑,也不避讳是否会被别人看见,拉住我的手,伴随着玉器当啷坠地的声响,一瞬间我全都明白了。
“皇后找你了?又是哪家的姑娘。”
“我推了。”他冲我挑了挑眉。
“是左统领家的二小姐?你这次拒了,怕是……”这件事私下里早就传开了的,皇后一党决定的事早就板上钉钉,推了这场婚事又不知道会惹来多少刀光剑影。
话还没说完,手腕却被攥的更紧,而后修长的手指强硬的挤入指根,十指紧扣着,耳边的话却如雷嗡鸣,“我什么都不怕,只要言言别松开我的手。”
誓言仍绕梁不绝,我死死捂住心脏,压制住抽痛的经脉,为什么……怎么就变了呢?
是你说,会永远抓紧我,现在又一把推开。
萧瑜,是我误解了我们的关系么?
我一夜未眠,双眼熬得通红,用沾了冰水的毛巾捂着才勉强看起来精神一点,打开门,守了一夜的婢女见到我,立刻迎了上来,递来一风书信,是大哥的。
大哥一个月前去了边关,辽军进犯,来势汹汹,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受伤。
打开信笺,薄薄的纸页卷着龙飞凤舞的字迹,气势逼人,草草数字最终化为一句,言言莫伤怀,大哥回来取他狗命。
噗嗤!
哥哥率直,掉脑袋的事,也敢这么说话,萧瑜啊..是要做天子的。
我把信纸垂在烛焰上引燃,纸屑燃成寸寸黑灰飘散在空气中,随之一同燃尽的还有我八年的青春。
我不是止步不前自怨自艾的女人,情爱并不占据我生活的全部。
他愿意娶谁都好,只是我们结束了,我不会和人共享夫君,何况那还是沈亦清。
我和她早有渊源。
在京城,温沈两家就常被比较,沈家激进,温家中庸,温沈两派常在朝堂上争个高低,我和沈亦清年岁相仿,年年又都六艺夺筹,被称为京城双姝。
我们代表着不同的阵营。
沈亦清事事要和我争,学识,武功,样貌,哪怕我并不想,也总被卷入争斗……
但萧瑜说过,他不会选择她。
大约一年前的围猎篝火,我站在萧瑜身后,笑着揶揄他,因为火光后沈亦清的眼神嫉妒愤恨。
他却顺势拉扯住我的衣袖,大手伸进去,四围人声鼎沸,我们十指紧扣。
我当时笑的多肆意,现在的伤感就有多深重。
一语成谶。
萧瑜,你也会把属于我们的甜言蜜语说给她听吗?
五日后,阿姊再忍不住,拉着我开导劝慰,我明白的,我都明白。
拘泥于过往只会深陷泥沼,我不想成为面目狰狞的妒妇。
我和阿姊说要出门散心,却不知不觉来到了熟悉的地方。
黄砖瓦,青石墙,守卫见了我,恭敬抱拳,照例称我为温统领。
我点头轻笑,询问萧瑜在不在府中,那日圣旨后我们就不欢而散,还没好好告个别。
他羽翼已丰,又和做了将军的大哥关系甚笃,有哥哥陪着我也能安心。
因为我以后就不能陪伴左右了。
萧瑜不在,我想择日再来,却听见廊下一声,“来都来了,不喝杯茶?”
是沈亦清。
我们的关系很微妙,说是敌人却能平心静气的闲聊,可遇到事端又毫不犹豫相争。
她给我冲泡了一杯君山银针,是我最喜欢的茶,我们相视一笑,我看着她,又想起那夜篝火。
“恭喜你。”
“说来,我也很诧异。”说完,她沉默许久,“我没想到会是自己。”
“和他好好过。”
半盏茶后,我准备离开,却听到因为廊道尽头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视线便无法控制的向那边偏转,心也乱了一拍。
是萧瑜。
沈亦清默默站了起来,朝他扶了扶身子,快步离开。
园内,便只剩下我们两人。
我仰头看他,岁月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反而雕琢的愈发巧夺天工。
四下无人时,他总会像只小狗一样黏过来,可现在身份的鸿沟让我不断清醒,他已经不是我的萧瑜了。
我该放手了。
“萧瑜,我是来告别的。”我看着他,眼中不自控的噙满了泪,“以后就不陪着你了,祝你幸福。”
“言言…….”他衣抉动了动,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哑了嗓。
我朝他恭敬一拜,是暗卫面对主子的特殊礼仪,而后解下腰间佩环,放在石桌一角。
再见。
时间急转直下,一晃眼就到了秋天,树木凋零,院中的银杏叶扑簌簌的落满了地。
可我并没有赏秋景的兴致。
腹部的阵痛传来,汗水浸透褥衣,棉纱透成深色一层层的黏在身上,我把自己蜷缩成球,手死死贴在小腹上往里输送内力。
我是早产儿,外强内亏,每月来葵水那几日总是疼的死去活来,春夏天气温和倒好熬一些,秋冬更为难掖。
从前总有萧瑜替自己忙前忙后守着,可现在……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许是疼晕了过去,那时的状态相比起清醒舒服许多,腹部一直传来源源不断的热流,鼻尖是熟悉的冷香。
我感觉自己舒服的打了个滚。
再次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我下意识摸了摸身边的榻,一片冰凉。
我就知道是在做梦,他不会来的,就连梦里都没入过一次,甚至记忆都朦胧起来,我似乎快忘了他,这样很好。
腹部只有些疼痛的余韵,身体复苏了些便感到一阵饥饿,趿拉着鞋走到门前,还没握上门栓,门就自外打开。
婢女手上端着托盘,淡淡的清甜香,荷包蛋静静地沉在碗底,白嫩的蛋白被缀上一层深红,轻轻咬上一口,蛋黄将将凝固着,半分不噎人。
婢女说是她做的。
我看了眼半开的门,庭院空空荡荡,秋日多思虑,我总是揣着奢望。
真的很像他的手艺。
但这只是简单的红糖窝蛋,不需要技术。
三天后我终于再次收到了大哥的来信,这次密密麻麻写了不少。
言言亲启,此次抗辽一战,战事吃紧,军中也时有不平,砚台山一役,哥哥砍了呼延顺的脑袋,辽军溃不成堤,大败归去,不足月余即可回程。
信纸最下角空出来一缺微微皱起,我小心提着透过烛火看。
角落写着一行小字,近日京中不太平,护好自己。
不太平?
哥哥远在西辽,怎会知道的比我还清楚。
像是有人刻意捂住了我的耳朵。
我命人去查。
三日后,中部侍郎家中被查抄出黄金万两,宝石玉器整整装了百十旦,被以通敌叛国的罪名株连九族。
中部侍郎段许是左相沈震的门生,关系密切,一时间左相一脉人心惶惶,担心清君侧的那把闸刀落在他们的头上。
这一切太过突然,像是蓄谋已久。
很快,左相一脉出事的出事,自首的自首,最后只剩下沈家一家独立。
我猜测这件事有萧瑜的手笔,冷静下来后我越发觉得他的移情别恋显得不可思议和不合逻辑。
像是真的有不可言说的缘由。
但无论如何,他们都拜了堂,我的自尊不允许我插足别人的婚事,哪怕我仍旧爱他。
心又抽一抽的疼。
我必须找点事做。
我迷上了种花,院子里一茬一茬的冒着芽,不过问外事,准备等哥哥回来后一家人去趟江南。
半个月后,手下来报说大哥回来了,已经入了宫。
从他们迟疑地话语中,我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大哥是一身铁甲入宫的。
此乃大罪。
“派人去拦!”我扯起床榻上的外衣,匆匆忙忙往身上裹,足尖轻点朝向高堂方向。
“玉琪已经赶过去了,主子莫急。”
“是皇帝传召哥哥的?”
“是太子殿下。”
萧瑜?
我身形一滞,差点从屋檐上摔下,慌了神,怎么可能是他?
他和大哥关系那么好,怎么会害他。
我要去问个清楚!
禁城门外,几名黑衣人立于砖瓦高台,遥相对望间我立刻辨认出了他们,都是萧瑜手下的侍卫。
“让开!”
“温大人,主子有令,您不要逼我们!”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抽出腰中软剑,朝向他们的命门,兵刃相向,刀光剑影,一时间辨别不出空气中是谁的血。
焦灼间,一人自高塔飞下,身形瘦削,目遮黑帘,“唐昀!你也要和我对立吗?”我几急声令呵,他却没有半分停息,抓手为爪,指尖沾了毒的银针脱手飞出。
他是我的大师兄,我们的武功来自一派,每一招都能被他拆了去,我只能躲。
“主子,快走!”玉枝自我身后顶上,我瞧见一处空隙,立刻朝那边飞去,可脖颈一疼,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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