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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夜间浅粉护眼青春

第一章 免费

和未曾谋面的未婚夫第一次相见。

是我被绑在刑架上。

而他,是那个行刑的人。

1

这是我在诏狱里的第三天了,当日跟我同来的人已经被刑讯得差不多了。

我开始后悔了,早知道那天出门带着成钰了。

她胆子小,但是有开溜的本事,或许还能回去搬哥哥来救我,不至于如此被动。

我叹了口气,又想着要是那天不去竹里馆,就好了。

因为最近张首辅倒台,竹里馆内聚集了好多文臣书生,准备联合上书朝廷为其翻案。

锦衣卫本就对这些文人看得紧,皇上也很忌惮民间书馆里流传出来的东西。

看着斑驳的墙壁,我想到了家里替我订下的一桩婚事,新郎便是这锦衣卫指挥使段清。

本来说着去年成婚,可是奈何江南贪墨的事情闹了起来,便又没了眉目。

我划拉着地上的干草,想着待会儿要不要供出自己的身世,作为户部侍郎的妹妹,贤妃娘娘的妹妹,应该也会看面子吧,再不济也是锦衣卫指挥使段清未过门的妻子。

我越想越觉得不妥,去参加诗会本来是我偷偷跑出去的,何故又拖他们下水,本来现在局势不稳,姐姐在宫中也是不容易,如履薄冰几年才拼来一个贤良的名声,可不能被我毁了。

可是我也怕自己抗不住那些刑讯。

自段清当指挥使后,听说这锦衣卫一律按章办事,就只顾着律法,至于人命嘛,都是次要的。

“姜画到你了。”门外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我的思绪,我转头望去,只看见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扑面而来的是他身上的血腥气,浓重的我差点吐出来。

我扶着身后的墙站了起来,他啪嗒一下抽开牢门示意我出去,明明刚刚怕得要死,到这一刻,不知为何就不怕了。

我正了正神,走出牢房,立马就有两个人来压着我,把我架到了刑架上,用绳子把我绑在上面,脖子上还戴上了铁索。

面前坐着的人正在看名册,他一下一下敲打着桌子,似在思考,一身玄色衣服称得他更加清冷,像一块上好的玉石,我还不曾听过锦衣卫里有这么好看的人。

不过可惜,当刽子手了,这诏狱里有多少冤魂,怕他们也数不清。

“你一个女子去竹里馆做什么?”他头也不抬地问道。

“竹里馆里除了买书还能做什么,我就不能挑些画本子看。”我坦然道,但是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正常女儿家谁去竹里馆那样的地方买画本子看。

他揉了揉额头抬头看我,“你不惧这诏狱酷刑?”

我当然怕得要死,听了三天的惨叫了,每时每刻都在击破我的心防,可是一想到张首辅死在了这诏狱,悲愤就压过了恐惧。

他放下手中名册,示意旁边的人对我用刑。我握紧了拳头,准备死扛,也体会一下那些文臣的悲与愤。

那些一心守着他们君王,守着百姓的人,被绑在这里时,会不会有那么一刻信仰崩塌,理想破碎。

鞭子划破长空时的声音让我心紧了一下,然后就是身上的痛,这一下实实在在的痛,让我叫了出来,这痛似乎都不在皮肉上,而在骨髓里,在五脏六腑。

我身上很快有了一道血条子,血也很快浸了出来,我疼得快喘不过气来,奈何脖子上的铁索很紧,我一动都不能动。

审讯的人托着下巴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不过很快就消失了,似乎就等着我求饶,想我说出竹里馆聚集的目的是为了弹劾薛贵妃和将军府。

我喘着粗气眼泪也下来了,他慢悠悠地开口:“你去竹里馆是干什么的?”

我死死抠着手心“自然……是去买胭脂水粉,难道还能是什么刽子手,去杀人吗?”

我故意说出这句话,挑衅地看着他。

他不怒,也不恼,只是笑了笑,“别人追随张崇礼是因为是他的门生,要不就是受他恩惠,你一个女子是为了什么。”

我还未答,外面的人就带来了陛下口谕,说是放了竹里馆的人。

听着这消息,我总算是松了口气,庆帝前前后后杀了这么多文人书生,终是顶不住民怨了吗。

面前的人把名册扔进了火盆,面不改色地走到我面前,“你很幸运,能从诏狱走出去的人没几个。”

我还真是挺幸运的,之前在竹里书院,听张首辅讲学的学生总共三十二人,全数死于诏狱,我那天正好没去偷听,逃过一劫。

我忍着痛换下了囚服,穿衣裙的时候,没把我痛晕过去,好在快入冬了衣服厚,血浸不出来,说不定撑着回家还可以瞒过哥哥。

我回去的时候成钰和嫂嫂就在门口等着了,嫂嫂见了我,挺着个肚子就跑过来了,嘴里喊着我的小名。

“姣姣啊,你到底去哪里了,你哥哥都快把整个上京翻了,派出去的人一拨又一拨,你脸色也不好,你这是……”

说着眼泪就下来了,我这个嫂嫂平常最疼我,自母亲去世后,就她会惯着我了。

我正要回答,姜书就从府里来了,脸黑得跟什么似的。

他一把拽着我的手,把我往府里拉,“我看她早就不想活了,与其死在外面丟脸,不如今天就死在列祖列宗面前。”

我本来还抗得住的,可是他一拉我,拽得我伤口裂开了,我吃痛跪了下去。

嫂嫂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拖着姜书,“说好的听姣姣解释,你又这样……”

正当他们争的不可开交时,成钰叫了起来,她一把扶着我,“小姐……小姐你怎么在流血。”

我闻言低头往下看,没想到这么厚的衣服,血都浸了出来。

姜书见状一把抱起了我,嫂嫂愣了一下,连忙叫人去找郎中。

迷迷糊糊间我就听到周围吵吵闹闹的,有哭声,有吵闹声,吵得我头痛欲裂。

姜书很生气,砸了好些东西,嘴里骂着什么我要拖全家去死的话,

他这人总是这样,嘴巴像刀子似的,其实他可好了,以前去学堂还是什么地方都愿意带着我。

直到前些年父母去世,他才意识到我整天跟他厮混在一起,女儿家该学的女工礼仪,我一样没学。

他这才反应过来,我是要嫁人的,于是把我拘在府里学规矩。

尽管那时候跟着姜书厮混,受了不少白眼,可我还是挺想跟他混在一起的。

那时候他听什么课我听什么课,因为没有姑娘去学堂,夫子也不待见,我就自己搬两块石头,攀着窗户听,也就是那个时候我读到了张首辅的书。

后来我也偷偷去竹里馆听他讲学,讲学的地方有块大石头,我就蹲在那后面。

有一天他忽然高声道:“听书的人不带纸笔,莫非是文曲星下凡。”

此话一出引得学生哄笑,我才意识到我没带纸笔。

2

等我醒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成钰说我烧了两天,嫂嫂就哭了两天,我这心一下就揪起来了,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还不等我扇巴掌,姜书就进来了,他面色凝重地看着我,我心虚地往被窝里缩了缩。

他提了把椅子坐在我床前,把火炉也搬了过来,一边烘手一边对我说:“段家的礼下来了,婚期订在下月初三。”

我一骨碌坐了起来,“这怎么又不跟我商量,上回也是,好歹你也是个侍郎,他这般不把你放在眼里。”

我故意这样说,是想撺掇着姜书生气,他是个暴脾气,说不定一生气,就把婚期给推了。

没想到姜书一不发火,二不开口说话,他烤了会儿火,嘱咐成钰去烧热汤,然后把门关上。

接着紧紧盯着我,“你怎么会入诏狱?”

那语气是极力压着怒气的。

我低头拽着被子,声音像蚊子一样:“就那天诗会……路……路过了……”

姜书低头冷哼一声,然后一脚踹翻了火炉,“我怎么就把你教成了这样,事到如今,你还言辞闪烁!”

我吓得往床里缩,姜书也努力在顺自己的气,“段清他是个铁阎王,要是他知道自己的妻子跟着那些疯癫文人入过诏狱,你猜他会如何!”

“哥哥这话说的,当初张首辅死的时候,你不也连着上了几次折子,你肯为他口诛笔伐酣战一场,我为什么不行?”

他气得涨红了脸,来回踱步,“你个未出阁的姑娘,掺和这些做什么,我是在其位某其事,你以什么身份?”

“以张先生学生的身份,虽然他没说过收我,但是那次春闱之前,他送学生笔,三十二个人,他准备了三十三只笔,多的那一只放在那石头上,。这不明摆着收我了吗,如今先生惨死,同门被杀,我还不能做些什么了吗?”

我越说越来劲,姜书的脸沉了下来。

他一把拽着我的衣襟,把我提了起来,声音冷若冰霜:“姜画,这事你给我烂在心里,他只有三十二个学生,你要是想活着,想你嫂嫂和我活着,就烂在心里。”

我看着他的眼睛,曾经带我打猎的哥哥,现在像个陌生人一样。

他松开手,我摔到了床上,他冲到桌子前翻找起来。

“笔呢……笔呢,必须毁了才行。”

他像疯了一样翻找着,把我的书全扔到了地上,我吃力地从床上下来,想拦住他,谁知道他很快就翻出了装毛笔的盒子,上面刻着竹里二字。

我一下就跪了下去,求他,这次我真的害怕了。

“哥哥,我错了,我不乱跑了,也不去什么诗会了,你把笔留给我。”

姜书打开了盒子,拿出了全新的笔,我跪爬着到他身边拖着他的衣服,“哥哥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了……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

这时候成钰带着嫂子进来了,我像看到救命稻草般扑了过去。

“嫂嫂……你快劝劝哥哥……那笔是我的,哥哥要毁了他,这是我唯一的念想了,我这辈子还没有过一个老师,没人肯教我,除了张先生,求你们了……”

嫂嫂看着姜书,又看着我,她面露不忍,但是也没说话。

她这次好像也不站我这边了,她拿着手帕安静地擦眼泪,她向来如此,虽然柔弱,但是有自己的思考,这笔留着,她知道只能是祸端。

姜书握住笔,我哭喊着去抢,只听到清脆一声,笔就断了,他扔在我面前,声音有些哽咽:“我只要……你活着就好。”

眼泪流到嘴里十分酸涩,我觉得自己也很可笑,那时候冒着风雨去听学,千辛万苦才换来这支笔,如今还是什么都不是。

我捡起断成两截的笔。

我还未用它写过一个字,造出一个词,作出一篇文章,如今再没机会了,想到这里,我泣不成声。

那日有学生问张先生:“先生您教皇子,也教屠户的儿子,讲的是一样的东西,这岂不是乱了章法,没了规矩。”

我蹲在石头背后,也觉得那个学生说得对,张先生却笑了,他缓缓说道:“先贤的道理传于后人,也没说要传给屠户还是皇子吧。”

那学生急了:“那即便是女子也可吗?”

张先生笑得更起劲了,“有何不可。”

这一句有何不可,我便风雨无阻,做了他两年的学生,他没认过我,我也没拜过师。

到头来我连一盏茶都没给他端过,却白白学了他那么多道理,这样算来是我捡便宜了。

我紧紧握着手中的笔,心中愤然,尽是不甘。

不甘他这样好的人被污蔑,说他贪修筑河道的拨款。

我死死攥着那笔,断口的木刺扎进肉里也不觉得疼。

只怪那庆帝有眼无珠,忠臣不识,却把奸佞捧得比天高,

薛贵妃在后宫横行,残害妃嫔,他不知,她哥哥仗着军功,在外面欺压百姓,强占土地,他也不知。

他就看着那些说他昏庸的文臣了,首当其中的就是张首辅。

嫂嫂见我一直不说话,也吓着了,连忙拉我起来,“姣姣,别怪你哥哥狠心,如今为了竹里馆的事,前前后后死了多少人了,你可不能有事。”

手上的血顺着笔,滴到地上,散开成一朵花似的形状。

直到出嫁前,我也没踏出房门一步。

直到那天我穿上红衣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是真的要走了。

3

这婚事办得无比冷清,大概是因为我嫁的是锦衣卫吧,街上的人对接婚队伍都避之不及。

我撩开帘子偷偷看了眼骑着马走在前面的新郎官,光是背影我就打了个寒颤,我摸着还未好的疤痕,心中有了主意,既然庆帝不给天下读书人一个公道,那我就自己去讨。

成钰把帘子放了下来,让我好好休息,说后面的礼还多着呢。

可是段清与他父亲向来不和,母亲也不在了,想来应该不会多繁杂。

但是我没想到的是,他还没把我接入门就先走了,说是那家书院又在闹事了,最后是我自己走进了段府,后面更是连着几天都不见人影。

听说我哥哥气得不行,觉得他太儿戏了,直接到庆帝那里参了他一本。

进段府的第二天,府上的管家就带着账本地契来了,说是段清的所有家当,之前一直是管家打理,如今自然都交给我。

我和成钰看着这些地契眼睛都直了,不过马上成钰又担忧起来:“看来外面的传言是真的。”

“什么传言?”

成钰看了看四周,“坊间都说段大人,他不喜欢钱财,也不喜欢女人……他就喜欢人命,是索命鬼转世。”

成钰紧张兮兮地朝我靠近:“小姐你看这宅子,没花没树,像不像阴曹地府?”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还真像,不过我有银子了,我现在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第一天我去请了花匠,他府里的管家却拦着我不让种,说他不喜,奈何我天生反骨,硬是把宅子前前后后都种上花了。

第二天我请了木匠,想在院子里打一个秋千。

第三天我带着银子去了竹里馆,以前哥哥不让买书,如今还不得把整个竹里馆搬空了。

竹里馆的伙计认出了我,他白了我一眼,吊着嗓子开始挖苦我:“哟,姜小姐,今天又来白看啊,您说您回回只看不买,也不吃茶用点心……”

他话还没说完,我就把银子重重地甩到了桌子上,“二楼雅间,我要的书,你都知道吧,给我拿来。”

小伙计愣了一下,立马点头哈腰,“姜小姐大气,小的去给您找书,你先用着点心等上一等。”

我正要上楼,成钰死死拉住了我,“这竹里馆前前后后被封了这么多次,你还敢来。”

我刚要反驳,就看到远处有一大片的锦衣卫正朝这边走来。

这时候小伙计拿着书出来了:“姜小姐您先等一下,我把这书给楼上几位大人送去,今天那几位大人也在。”

成钰拽着我的袖子,一脸焦急,“走啊……”

那小伙计一脸奇怪,直到看到不远处的锦衣卫,他慌忙后退几步,头也不回地溜了。

成钰拽着我,我看向二楼。

这要是被抓着了,不知道又是多少人命。

想到这里,我一下甩开了她的手,三步并作两步跑上二楼,一间一间地敲门。

“锦衣卫来啦,快跑,后院有个偏门,可以逃走。”

一时间整个竹里馆慌作一团,我被人撞来撞去,完全看不到路,走到一半就跌了下来,人群一窝蜂似地涌向后门。

我不知道被谁推了一下,生生地从二楼跌了下来,还好摔到了桌子上。

我刚想撑起来,一柄剑就架在了我脖子上,我心一沉,又完了这次。

结果我抬头一看,心直接落到了冰窟,这正是那天审我的人。

他冷笑一声淡淡道:“这次,你的运气不会那么好了。”

那可不一定,成钰跑了,我是会受些苦,但是她应该会找人来救我。

就这样,我又去了诏狱,这次可没有单独的牢房,而是和一堆人关在一起,那些书生慷慨激昂地骂着锦衣卫,骂着薛贵妃和薛将军。

我蹲在角落,听得也是心中愤恨,正想附和两句,就被拖了出去,架了起来——没想到是最先审我。

我想挣脱,但是也无济于事,还是那个人刑讯,想来这次他是不会给我好果子吃了。

这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我定眼一看,竟然是段府的管家。

只见他低着头走了进来,朝着那个要刑讯我的人行了礼。

“大人……这夫人也太胡来了……”

原来……他就是段清!

原来……人不总是会幸运的,这一刻的绝望,比走完一整遍刑讯流程还要可怕,他要是段清的话,恐怕我是不能活着走出这里了。

管家说完话后,抬起头就看到了被绑在刑架上的我,他错愕地叫了出来:“夫……夫人……你。”

段清也怔了一下,不过马上又收敛了神色。

我苦笑着看着管家,没想到我和段清早就打过照面了。

“你胆子很大呀,姜画。”

他见我不答又问道:“你该不会以为我是你夫君,就得救你吧?”

这我倒从未想过,去阎王殿的路上他不催我走快点我都谢谢他了。

之后我就被单独关了起来,这更像是一种凌迟,怎么选都是死,看来一开始我就入了这死局。

我躺在草席上发呆,这该死的诏狱,一点光都透不进来,腥味一直围绕,如果死了不会将就这草席一裹就扔出去吧。

按理说我应该是要受完所有刑罚,才被赐死,那时候已经是一堆烂肉了,扔哪里也无所谓。

想着想着我就哭了起来,害怕是真的,另一方面是想到姐姐哥哥要被我牵连,我更害怕的是这个。

“你哭什么?”段清站在牢房外面不解地看着我。

我连忙擦干眼泪,“怎么一刻都不想多等,现在就想了结我吗?”

他打开门走了进来,手上还端着一碗粥。

我往后退了退。

难道是想用粥毒死我?

他一身玄衣,立在我面前,真像地府里的鬼一样。

他蹲下来看了我一会儿,然后慢悠悠开口道:“我听管家说你拿着我的银子挥霍无度。”

“难不成我死之前还要把那些银子还给你吗?”我故意激他。

段清笑了出来,“你不会真以为我要杀你吧?”

这个段清,说话从来都让人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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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5/11 22:15: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