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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免费
一场从相遇起就全是算计的关系。
里面没有渣男渴望得到的爱情。
只有我想彻底毁掉他的恨意。
1
酒精真的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它能让人放弃伪装，露出最原本的、丑陋的一面。
上一秒还衣冠楚楚笑着说“合作愉快”的男人，这会就已经把手搭在了我的大腿上，眯起的眼里是抹不开的垂涎：“文总，你懂我的意思吧？”
他说：“就陪我这一次，完事我立马签合同。”
赵青应该是个老烟民了，说话间嘴巴开合露出一口泛黄的牙齿来，混着烟味的难闻酒气扑面而来，熏得我脸都绿了。
我只有趁着转头的空当，才能呼吸几口新鲜空气。
这副模样落在赵青眼里，自然是无声的拒绝。
他哼笑两声，放在我大腿上的手还欲往上，被我打掉了。
我说：“赵总，请自重。”
还摸？
要不要脸啊？
要不是你个老壁登对我来说还有点用，我现在就用酒瓶砸掉你的门牙。
赵青屡次被我拂了面子，脸上挂不住，说出来的话也不像先前那般委婉客气：“文妤，我劝你别玩欲擒故纵那一套，你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能让今天的合同泡汤？”
他用另一只手点了点桌面上那份翻开的合同：“两百万的生意对于以前的文氏来说算不上什么，可是据我所知……现在的文氏已经因为数次投资失败，资金大量亏损，成为一具空壳了吧？这两百万，对于你来说可就不是什么小项目，而是救命钱了吧。”
他昂起头，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我讨厌演戏，特别是这种为了引别人上钩的戏。
我侧过头，不动声色地又瞧了瞧旁边那桌喝酒的人，重点是其中那个个子最高，因为喝酒燥热，脱了外套，上身只穿了一件黑色工字背心的年轻男人。
他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通常是杯子没放下就有旁人递来了下一杯。
他也不拒绝，通通灌下肚，蒸得那张俊朗的面皮都起了些醉酒的红晕。
这人叫陈放，也是我迟迟没把酒瓶砸烂在赵青头上的原因。
美女嘛，总得给英雄留点发挥的余地。
只是这个英雄也太迟钝了吧？
光在暗地里看着有什么用啊！
或许是我的目光过于明显，陈放距离上次偷瞄没多久，就又把视线转了过来，正巧跟我对上了眼。
我凄楚地看了他一眼，学着电视剧里苦情女配的模样，垂着眼转回了头。
很不巧的是，这不过几秒钟的眼神交汇居然一秒不落入了赵青的眼。
赵青绷着脸，再也忍受不了我对他的忽视，猛地站起身想要撕掉那份少说有四十页的合同。
很好。
撕不动。
他一边手上暗自使劲，一边借力咬牙切齿辱骂我：“你个臭婊子，拒绝我只是为了那边的小年轻吧？我告诉你，那个小年轻还不一定比我厉害呢。”
我看了看他中年早秃的发顶，又看了看他无神的双眼、浮肿的身材，真的很想问一句，他那莫名的自信是花钱买来的吗？
赵青终于认清了自己撕不动这份合同的现实，恼羞成怒般地把合同甩到了我的脸上。
四十多页的合同可不是盖的，砸在脸上生疼，锋利的纸页划过脸侧，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感之后，有什么液体顺着脸滑落。
我伸手摸了摸。
是血。
愣住的除了我，还有赵青。
理智回笼，他好像终于反应过来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但是面子不允许他道歉。
他用越来越大的声音遮掩自己的慌乱：“你、你活该！都怪你！装什么纯洁！”
“这位大爷。”
就在我想着大不了重新计划，先把赵青开了瓢再说的时候，一个听起来就带着点天然坏的声音响起。
陈放捡起掉落在地的合同狠狠甩回了赵青那张肥猪脸上。
他站在我身后，一手撑在桌子上，微微躬着腰，面上带笑：“我说差不多就行了，你对着一个小姑娘又是打又是骂的，不太好吧？”
“关你屁事？你谁啊？”赵青被砸的“嗷”一声惨叫，他努力眯起眼睛，想要看清陈放的脸，“轮得着你来管老子的事？”
陈放耸耸肩：“我一个人当然没有什么资格，我只是被兄弟们推出来英雄救美的代表而已。”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他直起腰，打了个响指。
隔壁桌五六个人高马大年轻小伙全站了起来，人手一个酒瓶，虎视眈眈地瞧着赵青。
赵青再拽，再厉害，在外面混得再怎么人模狗样，这会都没忍住塌了肩膀，腆着脸笑说：“哎呀，小兄弟，我就和她开开玩笑，何必呢？”
见陈放不理他，他又掏出手机假模假样看了两眼，惊呼：“我老婆说家里煤气没关，我得赶快回去了。咱下次有空再约着一起喝酒啊，走了走了，不用送不用送。”
话音还没落，赵青就夹着公文包灰溜溜地跑了。
先向我搭话打破沉默的，是陈放。他饶有兴致地把我从头打量到尾：“奇怪，我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你。”
我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随后很快便调整了过来，笑着调侃他：“你这还真是老套的搭讪方式。”
“怎么会？”
他说：“我从来不向别人搭讪的，我会有这种错觉，只能说明这是我们之间的缘分。”
对呀。
我策划了半年之久的相遇，怎么能不算是“缘分”呢？
2
唐易说这件事结束之后，他要求涨薪资。
毕竟从前只干助理的活就够了的唐特助，现在还兼任扮演数名角色，据他所说——忙得快要人格分裂了。
“文总。”唐易把他手里的四部手机全都摆到了我的桌面上，“我真的没有夸大其词。”
“我又要扮演您和那个狗东西聊天，还要反串角色把您和那个狗东西的聊天记录发给‘老师’，寻求下一步教学，真的很累。”
“所以您看涨薪的事情……？”
他话没说完，只是用渴望至极的眼神看着我。
是的，我专门申请用来加陈放的微信，丢给了唐易打理。
我不管过程如何，我只要陈放彻底对我放下防备，最好能主动追求我的结果。
向“老师”寻求帮助这一法子，还是唐易自己提出来的。
现在喊累可就晚了。
我伸出手，用食指点了点放在一旁的优盘：“这里面是赵青老婆提供的他们公司偷税漏税的证据，你看着找个时间递交给上面吧。”
赵青的老婆是个狠人，见我拿出那么多赵青出轨的证据，我还没说什么，她就恶狠狠地说要这个老东西身败名裂。
这些东西都是她主动提供的。
“至于薪资……”
提到这个话题，我话音刻意一顿。
原本见我没应他的话，以为涨薪无望的唐易瞬间又来了精神，他把手机和优盘一股脑全抱回了怀里，满脸喜气：“文总您说！还有什么活都可以一并交给我！”
“我唐易生是文总的人，死是文总的鬼！拼死拼活，只为博得文总笑颜！”
挺好。
挺有觉悟一小伙子。
于是我笑着说完了剩下的半句话：“再议吧。”
唐易垂头丧气地坐回了自己的小办公桌，拖长了声音，有气无力应道：“喔——知道了。”
陈放根本没忍几天，就在唐易忽冷忽热的攻势下败了阵。
不得不说，“老师”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怪不得这个组织曾经有过那般辉煌。
我划了划唐易和“老师”的聊天记录。
前几条是截图求助，问女孩子应该怎么拿捏。
“老师”只高深莫测地回了几个字：忽冷忽热，欲擒故纵。
看到这，我问唐易：“你懂了？”
唐易老实地摇摇头：“没有。所以我加了钱。”
我：……
再往下翻，果然是一条数额两千的转账记录。
拿了钱，“老师”也就不吝啬于回复了。他几乎是嘴把嘴地教唐易怎么拿捏对方，就差要唐易把号给他，等他谈成了该结婚了再通知唐易。
末了，“老师”还老神在在发了句：这门学问还是很深奥的，仅凭理论知识无法彻底拿捏一个人。你以后有什么疑问再尽管问我就是了。
他很委婉地说出了“他要钱，他要长期要钱”这句话。
这“老师”不仅是个人渣，还是个诡计多端的穷人渣。
我乐呵呵地刚打算把手机还给唐易，信息提示响了起来。
唐易半个小时前发的消息，现在才收到了“老师”的回复。
——她主动约你见面？这不挺好的，你要好好把握这次机会。有什么问题可以再问我。
——对了，之前还没问过你，你想让对方对你的感情到达什么程度？
什么程度？
当然是爱我爱得死去活来啦。
我没忍住笑了起来，眼角眉梢都是刺人的快意。
被精致保养、做了漂亮美甲的指甲落在手机屏幕上，砸出了“哒哒哒”的声响。
很快，那条简短的、却充满恶意的消息就被发了出去。
——我想让他成为我的狗。
——离开主人就会死掉的狗。
3
明明是我去约会，唐易却比我还要紧张。
这大概就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吧。
他在我下车之前，又把那长达八百字的注意事项重复了一遍，最后叮嘱道：“这个蓝牙耳机你戴好，千万不要取下来。我在这边给你出主意，要是我不行，还有‘老师’在呢，我花两万块把他今天晚上的时间买下来了。”
“如果遇到了什么危险，你就重复三遍‘不行’，我就带着人冲进来救你。”
我一只手都已经搭在车把手上了，听见这话没忍住回头，满脸疑惑。
“唐易，我是去约会，不是去跟什么黑道人物进行生死博弈，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唐易皱皱眉：“就陈放那个样子，难免没有坏心思，咱还是小心为上。”
我拗不过他，只好应了下来：“你放心，一有危险我就报暗号，到时候就麻烦你来救我了。”
唐易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目送着我进了“蓝雾”——这是A市有名的高档餐厅，不过来的更多的是情侣。
陈放约我在这见面，可想而知他脑子里动了些什么想法。
今天的陈放和上次在酒吧见到的他完全不一样，他没穿那种很显他痞坏特质的衣服，反而规规矩矩穿上了白衬衫黑西裤。
倒显得他身姿更加挺拔了。
我施然落座，随后对他弯唇笑了笑：“抱歉，我有些来迟了。你等很久了吧？”
“我也刚来没多久。”陈放摇摇头，把菜单递给了我，“我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忌口，就没提前点餐，你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吗？”
他在撒谎。
原本约定时间是七点半，我在路上耽搁了会，来的时候已经八点了。
蓝雾有客人入座之后再点燃烛灯的规矩，看他面前那个几乎燃了一大半的烛灯，估计他七点刚过就已经赶来了。
但这些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装作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跟陈放聊了起来：“那就好，我梳妆打扮花得时间多了些，所以迟到了，很抱歉。”
听我这么说，陈放自然认为我对这场约会很重视，就算他原本心中有气，这会也应该消了。
事实证明的确是这样。
陈放看着我精致的妆容眼睛微亮，弯唇笑起来：“文小姐今天很漂亮。”
他右边的虎牙随着他的笑容微微探出了头，看起来多了些乖巧阳光。
我也笑起来，只是笑意不曾到达眼底：“还叫文小姐做什么，听起来多生疏呀。”
“叫我文妤就好。”
陈放顺杆子就上：“好，阿妤。”
哈。
臭不要脸的男人。
说了叫文妤，叫什么阿妤，肉麻死了。
4
陈放说这顿饭他请客。
我当然连连摆手拒绝了：“怎么能让你请客呢？再说了，我不是还欠你一个人情吗，就用这顿饭抵了好了。”
陈放闻言皱起眉，一本正经解释道：“这次是我约你出来，哪有让你花钱的道理。”
“而且人情要是现在就还了，以后我还怎么找借口约你出来啊。”
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得装作害羞的样子低头抿了口杯子的酒。
实际上我的白眼已经快要翻上天了。
好在蓝牙那头的唐易看出了我的窘迫，迅速支招道：“文总别慌，‘老师’让你按着他的话说。”
“只有你有心，怎么会愁没有机会呢？”
我重复了一遍唐易的话，成功看到陈放逐渐亮起的眼神。
也许在他看来，我的这句话就是给他的追求行为颁发了一个许可证吧。
类似的眼神我看过许多遍。
他们追我无非就是为了钱财与面子。
那双眼里有很多东西，渴望、贪婪、虚荣，唯独没有爱。
所以我更想看到他向我渴求爱的模样。
即便陈放已经“金盆洗手”一年多了，但他有意无意说出来的话仍然带着些打压的意味。
他说：“我知道你这种身份肯定不缺追你的人，但是我敢发誓，他们绝对都没有我真心。”
“真心？”
听到自己感兴趣的词，我多问了两句：“你要怎么证明你的真心？”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陈放接下来的步骤就该是卖惨博取同情了。
果不其然，陈放再开口时就讲起了他不知真假的悲惨恋情。
在他的故事里，他有一个恋爱长跑七年，却因为嫌弃他家境不好，骗光他的存款后远走高飞的前女友。
他抿唇笑了笑，笑容惨淡：“但我不怪她，我想……或许是因为我还不够优秀，所以才没能留住她。”
“我总不能阻止她，去奔向比我更好、更优秀的人吧？”
说实话，陈放撒谎连眼睛都不带多眨一下的样子，真的很“迷人”。
我微一挑眉，没忍住，嘴快道：“你也知道是因为你不够优秀啊？”
陈放：“……啊？”
可恶，嘴太快了，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不行，得想个法子蒙混过去。
不就是卖惨吗？
我也行！要用魔法打败魔法！
于是我赶忙调整情绪，侧过头，低声啜泣起来。
这下该无措的就是陈放了。
他愣了愣，似乎想替我擦眼泪，又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伸手，只能递给我几张纸，轻声问我：“阿妤，你怎么了？”
我微哑着嗓子，用楚楚可怜的小哭音回他：“抱歉，我……我想到了我的姐姐……”
说到这，我的脑海中自然而然划过了文妜的身影。
原本占更大成分的演戏，也变成了真情实感流露之后的情难自禁。
眼泪越流越凶，我却连姐姐的名字都不能在陈放面前叫出来。
我得把真相留到最后一刻，用它来狠狠击碎陈放的谎言。
5
所有人都知道有个叫陈放的家伙最近在追文氏的大小姐。
许是见惯了豪车名牌的礼物，连续一个多月收到一束朴素玫瑰花的前台小胡莫名地有些兴奋，一见我下楼，便兴冲冲抱着花跑过来。
“文总，这是今天的花。”
我接过来，点点头，四下环顾没发现陈放的身影，便转头问小胡：“今天他不在吗？”
小胡点点头：“陈先生说他今天有事，没办法等您下班，就先把花放在前台了。”
我看了眼怀里的玫瑰花。
花并不多，但明显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颜色饱满鲜艳，花瓣层层叠叠，中间还点缀着些许星星般的水珠。
见我一直看着那束玫瑰花，小胡一脸“磕到了磕到了”的表情。
她趁没人注意，又悄悄凑过来问我：“文总，这还是你第一次收下别人的礼物，是陈先生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小姑娘的眼睛很澄澈，能看出来她是真的很好奇。
好奇我为什么在众多有身份有地位有钱财的追求者中，选中了一个除了一张脸之外，各方面都平平无奇的陈放。
具体原因我当然不能告诉她。
于是只轻轻笑了笑：“或许有时候相比于物质，真心也是不可或缺的吧。”
小胡一副懂了但又没完全懂的样子，她似乎还想问点什么，被我轻声打断了。
“好啦，下班时间到了，明天见。”
明明我有更简单更能敷衍小胡的回答，我只要说上一句“我喜欢陈放”就好了。
但我宁愿跟小胡假大空，也没办法说出这句会让我心里犯恶心的话来。
陈放没来接我，却发了消息约我在中心广场见面。
仔细想想，我和陈放已经认识近两个月了，加上这段时间唐易加班加点地陪陈放聊天，有些事情是该水到渠成了。
为了防止露馅，唐易大多数时候都会把聊天记录实时转发给我，偶尔他闲了，还会干脆开屏幕共享，让我看着他是如何在“老师”的教导下一步步拿捏陈放的。
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真正到中心广场，见到陈放表白的架势之后，我还是想吐槽一句。
狗改不了吃x。
陈放表白的阵仗很大，玫瑰和爱心蜡烛就摆在广场正中心，围观的人比早市抢特价鸡蛋的人都多。
他很早就在人群外围看见了我，连忙挥手朝我打招呼：“阿妤，这里！”
人群随着他的动作看过来，每个人的视线都锁在我的身上，让我有些不自在地皱了皱眉。
说实话，陈放表白说的那些肉麻情话我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围观群众的声音可比主角的声音大多了，他们大声起着哄，哪怕他们根本不认识我和陈放。
我沉默的时间太久了，久到起哄声渐小之后，陈放有些不安地回头，不知道朝谁使了个眼色。
我听见有人说：“这年头表白这么认真的小伙子可不常见了，小姑娘你可别错过了，赶紧答应他吧。”
视线划过去，是一张有些熟悉的脸。
我见过他。
是在和陈放初遇的晚上，坐在他身边喝酒的朋友。
这话不过话音刚落，不少数落我“不知好歹”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果然会是陈放用的招数啊。
他向我姐姐表白的时候，也是这样用舆论裹挟着她，让她分不清脸上究竟是欣喜还是被众人指指点点的羞赧吗？
我眼底泛红，看着陈放轻轻笑了起来：“好啦，别跪着啦。”
我说。
“我答应跟你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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