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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卑微侧妃
我和嫡姐嫁给了同一个男人。
她想当皇后,
然而她不知道,我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庶妹,实际上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黑心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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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嫡姐嫁给了同一个男人。
我与她云泥之别,从前在相府是,现在在王府也是。
她是楚王三书六聘明媒正娶的王妃,我是和其他两个女人一同从侧门抬进来的小妾。
她是相府嫡出的大小姐,而我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女,生母是个低贱貌美的伶人,趁相国某夜醉酒爬了床。
相府为遮羞,待我一降生,便把她秘密处死,然后把我带去农庄送养,一直到了出嫁的年纪,才把我认回来,匆匆改了名字,塞进王府。
而今要和我这个卑贱庶妹共侍一夫,嫡姐她自然不痛快,脸上满是藏不住的愠色:
“盛月央我警告你,以后在王府,你最好安分一点。
如果你和你那个贱人小娘一样使什么下作手段,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入府前,盛嘉莹指着鼻子冲我训话。
我面上点头应是,暗中却道,真是一头蠢驴。
1 卑微侧妃
为表对相府的诚意,在三位姬妾进门后,楚王抬我做了侧妃,其他两位只给了选侍的名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自打轿辇抬进楚王府侧门的那一刻起,明争暗斗就算正式拉开序幕了。
楚王娶盛嘉莹,实际上娶的是相府和关陇集团的支持,自然对她宠爱有加,又碍于我的身份和嫡姐的厌恶,因此入府半年都未曾召幸我。
除了嫡姐时时在我面前作威作福外,林选侍和李选侍见我势微,也开始有意无意地言语冒犯,来试探我的底线。
平日王府里三个女人斗的不亦乐乎,楚王不来找我,我乐得清净,转头跑去专心攻略楚王的母亲郑贵妃。
郑贵妃的兄长是大楚赫赫有名的战神郑将军,其人骁勇善战,能于万军中斩敌将首级,长得又是凶神恶煞、豹头环眼,传闻可止小儿夜啼。
有这样一个靠谱的兄长,郑贵妃自打进宫起就圣眷尤渥,当年在后宫横行,唯有黎宸妃可与之分庭抗礼,但黎宸妃命短如昙花一现,终究没能争过郑贵妃。
郑贵妃专宠这么多年,膝下却只有楚王顾勋一子,深宫寂寞,盼望着楚王能早日娶妻生子,让她解解闷儿。
然而王府那几位平日里忙着宅斗,把身为儿媳应尽的本分忘得一干二净。
这么好的机会,自己把握不住,回头可别怪我捷足先登。
我殷勤得紧,得空就跑去孝顺婆婆,郑贵妃十分受用,叫楚王授予我掌事的权利。
这份工作简单的纯粹——管钱。
出嫁前我在渣爹面前哭惨表忠心奏了效:
那天我哭成了大花猫,左一句“月央只有父亲和嫡姐可以依靠了”,右一句“女儿定不辜负父亲期望”,再配上我这张人畜无害、纯良无辜的脸,成功让渣爹软了心肠。为了弥补这十几年对我的忽视,他给我准备了和嫡姐一样丰厚的嫁妆。
财能通天,势能压人。
有钱真好,我拿着这些钱,打通了在王府立足的第一条路。
不玩虚的,光说好听话只会让人觉得伪善,只有真金白银拿出来,旁人才会觉得靠谱。那点微薄的俸禄自然不够我收买人心,所以还是要多谢渣爹。
我在王府有口皆碑,嫡姐看的眼红——明明我是个不得宠的侧妃,凭什么王府里下人都敬我、护我,真心实意的替我做事?
她跑去跟王爷撒娇,求他把我的差事揽过来,给自己也博一个美名。
这可是我真金白银砸下去、耕耘已久的心血,怎么甘心拱手让人!
你觉得我会这样想?
不,错了。
刚放上诱饵,鱼就迫不及待的咬了钩。
嫡姐很高兴,她想要的,我通通双手奉上。
我只是在扮演会咬人的忠犬,在她看来,我完全畏惧她、臣服于她,这种绝对支配的感觉让她疯狂着迷。
王府掌管开销的人一换,下人们的态度立刻就拐了个弯。
这天几个下人边扫地边咬耳朵,我悄悄听了一嘴。
“狗王妃,真抠门,连夏天的凉果和几吊子赏钱都给撤了,我呸!”
“就是就是,还是侧妃娘娘对我们好。”
“我看啊,王妃省的这些钱,全换成她那些金银首饰了吧!”
“以后我们干活,也不用太用心了,左右都是吃力不讨好。”
“对对对……”
我偷笑。
没想到自己的口碑和威望急转而下,嫡姐焦头烂额却又手足无措。
王府的各项开销清列,一本在明,一本在暗,平日我只用明处那本账簿示人,抹去了许多用来拉拢人心、疏通关系的暗账。
所以自然而然,嫡姐拿着那本明账办事,吃力不讨好。
我就说她脑袋不灵光,转不过来的。
2 欲迎还拒
嫡姐接管王府开销后,我就成了闲人。
今夜无事,楚王去畅音阁听些小曲儿消遣。
像楚王这种贵客,自然有专门雅间和绝妙伶人招待。这伶人是个野心勃勃的,唱着唱着,就想要到榻上唱去。
待我得到消息,带着人去撞开门时,只见到吓破胆子的伶人,和一头野兽般的楚王。
伶人还想辩驳,我递了一个眼神,两个壮汉会意,上前把她一左一右架着扔了出去。
那下在茶水中的药极其猛烈,已经侵袭的楚王理智全无,呼吸粗重,目光如狼似虎,扑过来解我背后裙带。
“帮……帮帮我”
体力差距悬殊,我拼不过蛮力,只能随手抄起身旁烛台,一起一落。
哐啷
楚王闷哼一声,整个人朝地上砸去。
我当然知道,做一个出身低贱、有名无实的侧妃有多难,但若像今日这般强行撮合,日后只会让他因对我有愧而怜悯、施舍我,我不愿意。我要等,等着他真正接纳我。
说实话,这人真的很重。
我叫了两个人搭手,才勉强把他拖回王府。
翌日,楚王醒来看着我,这个打晕他的罪魁祸首,坐在床边守了一整夜,不曾宽衣解带,脸上写满了憔悴。他搓了搓鼻子,尴尬开口:
“盛……”
打晕楚王可是大罪,不给他叫我名字的机会,我转头朝门外高声大喊:
“姐姐,殿下在叫你!”
然后在他不可名状的目光中溜之大吉。
嫡姐捏着帕子哭哭啼啼的扑进来:“殿下,妾身都要担心死了,都怪那畅音阁的狐媚子……”
3 锋芒初现
最近朝堂上请立皇储的声音越来越多,各位皇子都跃跃欲试。
楚国皇帝子嗣昌盛,但刨去几个已经到封地就藩的和还在穿开裆裤满地跑的,再刨去几个庸碌无为的,真正有机会的,不过楚王顾勋、宁王顾朝和燕王顾承辉三人而已。
楚王精武博文,母家有可靠的郑将军,再有相府和关陇门阀势力的支持,皇帝更是用国号赐他封号,足以显出对他的重视。
所以他想搏一搏,经常去皇帝面前刷存在感。
光获得皇帝的好感还不够,朝臣的支持也要两手一起抓。
但后者更难、更没有门道。
楚王缺的永远不是撑门面的漂亮女人,
而是一个能识别出他的野心、与他旗鼓相当的战友。
就让我来做他手中那把,明媚而果决的利刃。
【除夕】
郑贵妃中午在寝宫举办家宴,楚王带着我和嫡姐一同进宫赴宴。
席间菜品多油腻,我吃的半饱就先行离席。
昨日落了雪,我起了玩心,捡一根树枝在雪地上写写画画:
“皓月皎皎兮,悬于重霄央。”
楚王推门而出,只见白雪间、寒梅下一位佳人伫立,身披鹅绒斗篷,手捧铜色暖炉,晶亮的眸,鸦羽般浓密的长睫,鼻尖和双颊被冻的通红,望着某处出神,遗世而独立。
佳人何许人也?
喔~原来是我啊。
他看的出神,我上前盈盈一拜,开门见山道:
“妾身有礼物要送给王爷。”
“哦?”
楚王来了兴致,身为天皇贵胄,打小锦衣玉食,什么都不缺,这个出身低贱的侧妃能送什么稀罕东西。
“妾身要送给王爷——
一顶白帽子。”
王字上面加个白是什么,不言而喻。
他捂住我的嘴:“你疯了!”
谁也不再说话,两人用目光对峙着。
短暂的拉锯后,他背过身离去,临走前微微侧首,沉声道:以后你就跟着我。
赌赢了,以最让人上瘾的毒药为筹码。
我暗笑,
这江山,我要搅的它天翻地覆。
【春日】
冰消雪融,楚王邀我去游湖。
眼前这人玉面红唇,眼眸澄澈,碧色缠花衬的她更显明艳娇憨,我不禁看愣了神。
哎,又被镜中的自己迷住了。
今日我用心妆点了一番,楚王看到眼前一亮,牵过我的手。
风和日暖,柳上新绿,小舟摇晃,拨乱一池春水。
楚王坐在另一侧,目光在我周身徘徊,我被他瞧的不自在,转过身去看那旖旎风光,
风光甚美,我一时兴起,朗朗而诵:
“妖童媛女,荡舟心许。”
他来了兴致,
“本王原先小看你了,没想到你读的书这样多。”
现在楚王对我有新鲜感,我可以适当耍些小性子,于是醋溜溜的回:
“王爷不常来看望妾身,妾身就只能读些酸诗醋词打发时间喽。”
“月央,你怨本王吗?”
“妾身不怨王爷,妾身在等。”
纯与欲,在脸上,和谐并存。
“等王爷真正的接纳妾身。”
是夜,一声惊雷划破寂静春夜,庭外那棵梨树随风瑟瑟,抖落一地春华。
屋内一室旖旎。
他凑近了那片水泽桃瓣,
探上前去,采撷了那朵颤瑟的娇花。
今夜我们都是被欲望驱使的魔鬼。
雨后初霁,那棵梨树经受了一夜的风吹雨打,只余下些疏叶残花挂在枝上。
4 宅斗日常
自从和楚王摊牌统一战线,他开始频繁带我出入一些场合,去接触他的党朋。
这些男人碰面,不是在酒肆,就是在茶楼,要么就是在一些……烟花风月之地。
譬如今晚,一行人在畅音阁就“如何提高楚王一党在朝中势力以及陛下心中分量”问题畅所欲言、各抒高见后,这群男人表示要再“放松放松,娱乐一下”
我会意,婉言告辞。
不想刚出门拐了个弯儿,就撞上了嫡姐那趾高气扬的面孔。
持靓行凶是她最擅长的事。不见怪,顶着这样一张极具攻击性的、张扬跋扈的、蛊惑人心的美人面,任谁都会纵着她把性格和情绪摆在脸上。
“好妹妹:“嫡姐步步逼近,带着十足的挑衅意味。”你怎么会来这儿啊。”
畅音阁是楚京出名的风月场所,来此处豪掷千金、风流一度的,可不只有男人。
咳咳……这人整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妹妹还是少抛头露面的好,免得让外人误以为我们楚王府家风不正,放纵侧妃——”她尾音拉长,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一字一顿:
“夜夜笙歌幽男伶。”
话音刚落,众人只听得清脆掌掴声,围着她的丫鬟婆子们乱成一团。
再抬眼,盛嘉莹平日里那张欺霜赛雪的脸上,平添了一抹触目惊心的红。
“你大胆!”
我拂了拂手,在她的嘶吼叫骂中翩然离去。
王妃被侧妃掌掴一事,很快闹到了楚王那里。
本是王妃言语不善,于理有亏,但楚王还是从郑贵妃的库房里挑出一些珠宝礼物送去宽慰她。
嫡姐见不达目的,楚王又是一副和事佬的态度,看见那些东西更加窝火,关起门砸的豁朗豁朗,搞得全府上下几天不敢去触霉头。
但此事楚王不发话,嫡姐也不好再闹下去,于是就此作罢,继续她的宅斗生涯。
李选侍学了唱戏,扮作神话中的洛水神女,眼波婉转,歌声悠扬,唱的楚王神魂颠倒。
但她沉不住气,甫一得势,马上就飘起来,在林选侍面前耀武扬威,气的她咬碎银牙。
之前受过我恩惠的阿涣告诉我,林选侍悄悄召了几次法师入府,动机不明。我面上无动于衷,转头往嫡姐房梁上扔了个小布偶。
翌日早,大家假情假意地来向王妃问安。
刚说了两句客套话,嫡姐养的狮子猫跳上了房梁。
而后众目睽睽下,一个布偶从房梁上被扒拉下来,上面写着楚王生辰八字。
楚王大发雷霆,当场就要扣押嫡姐。
嫡姐张皇失措,百口莫辩。
千钧一发之际,我上前,故作义正言辞道:
“王爷,妾身认得,这个字不是姐姐的。”
“究竟是谁想离间王爷王妃?真是好低劣的手段!”
“兹事体大,请王爷对字迹一一比对,姐姐平日对王爷一心一意,王爷切莫因为他人栽赃,伤了姐姐的心。”
经比对,符纸上的字迹出自林选侍之手。
又有人站出来指认,林选侍先前几日偷偷召了法师来,从她的院中翻出了一些法器和烧毁的纸符。
人物证直指林选侍。
林选侍跪伏在地,大喊冤枉。
她确实冤枉。
没有人知道,我不仅善书善画,更擅长描摹各种笔体。
右手在明,银钩铁画,提按顿错下笔如风雷,遒劲有力,杀气暗涌;
左手在暗,运腕调峰不及右手熟练,但动作细致,易于描摹各种字迹。
冤枉又如何?谁会相信木偶开口说的话呢?
意图诬陷王妃,林选侍被当场处死。
嫡姐惊魂未定,我这个前几日当街掌掴她的庶妹,关键时刻居然肯为自己挺身而出,三言两语便化险为夷,又顺带除掉了竞争对手。
我牵过嫡姐的手,痛心疾首道:
“好姐姐,你前些日子真的误会妹妹了。”
然后将助楚王争太子的谋划和盘托出。
嫡姐满脸震惊,我抹了两滴“真诚”的眼泪,继续游说:
“姐姐,你我都姓盛啊,说到底,咱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有我在外为殿下铺路,姐姐帮殿下处理内务,来日等殿下如愿以偿,最先受益的,肯定是我们盛家。”
见她神色有几分动摇,我乘胜追击,再下一剂猛药。
“爹将来可是想做国丈呢。”
一语中的。
她抓住我的手,话音颤抖:
“好妹妹,你说的对,你我都是盛家的女儿。”
“姐姐之前多有冒犯,妹妹不要放在心上。”
我感慨,有了这层血缘关系,盛家人是真单纯,真好骗啊。
05 宁王
近有密探来报,宁王秘密搜刮了数十位贫苦人家的姑娘。
等密探再想细究,这些姑娘都用在何处,所有经手此事的人保持沉默,打死也不敢说。
这天楚王班底日常碰面。
效忠于楚王的都察院御史赵时全打算借题发挥,煽风点火,发动手下言官,在皇帝面前狠狠参上一本。
理论上可以,宁王得势,再放任下去楚王一党恐怕难成气候,赵时全话一出,满座无异义。
“诸位听我一言。”我拨了拨茶叶:“比起弹劾宁王,我有一更上策。”
正当我要开口,一道的愤愤不平的声音响起。
“我们这么多朝廷重臣,凭什么总是对你一个女人言听计从?”
我循声乜过去,原来是一直坐在桌角的内阁大学士郑一贯,正在不服气的瞪着我。
楚王的宴宾,向来是按资列坐,能者居上。
那像郑大学士这种坐在桌角的……
“郑大人,盛月央不仅是楚王的家眷,还出身于相府,论才学也是我辈翘楚,不得无礼。”
不等我开口,就有几位大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回呛他。
“是啊,谁说女子不如男。”
“郑一贯!跟人家道歉!”
郑一贯自知理亏,遂噤声。
我循循善诱道:“各位可知,陛下为何迟迟不立皇储?”
有说三王各有千秋,难以取舍;
有说陛下忌惮后宫前朝勾结,一旦立储难以制衡。
一直沉默不语的梁存志一语道破:
“皇上选太子,要能干,但是过于能干,也不行。
一旦儿子太能干,就会威胁到自己的权利。
说到底,还是怕儿子效仿当年秦王玄武兵变,来那么一下,等不及老子咽气就篡权,搞得他不能寿终正寝。”
正是如此,话糙理不糙,真不愧是吏部尚书,整天在一堆官场老狐狸中间摸爬滚打,堪为人精中的人精。
我点点头。
皇家的父子情,都带着猜忌和怀疑。
“诸位试想,如果朝臣一致夸宁王的好,惹得陛下忌惮宁王,若此时有人弹劾宁王,陛下他会不会借题发挥,趁机打压?”
先捧,再杀,这是个人尽皆知的老套路,却又屡试不爽。
“咱们这次不玩阴的,直接摊在明面上,宁王就算想躲,也躲不掉。”
“所以请赵大人发动言官,在陛下面前说宁王的好话即可。”
我补充道:“除了蒋忠。”
太祖设立言官一职,本意是为了戒谗言、正视听,但大多数言官在利益驱使下,成为了各自利益集团的喉舌。
而蒋忠是言官中的奇葩,一个从不站队,只认死理的言官。
不仅敢骂,还骂得直白、骂得难听。
就因蒋忠太过直言不讳、不懂八面玲珑,混了几十年,其他同辈早就都步步高升,他还在原地踏步。
综上所述,这是一个好人,对得起他的名字,但没用。
这个没用的好人,在我手里,就有用。
赵大人不解,问为何。
“像蒋忠这样的直肠子,不用任何利益收买,到时候只需要把宁王搜刮民女的证据往他面前一摆,他就会在陛下面前骂上三天三夜。”
他恍然大悟,抱拳道:“盛王妃机敏聪慧过人,老夫也是甘拜下风。”
这一句状似无意的盛王妃,即是对我的肯定,也是借机敲打,让我莫要忘了侧妃的身份。
我在心里鄙夷的骂了他一句,老狐狸,头发不多,心眼不少。
06 情蛊
晚间好纳凉,顾勋挽着我的手走在无人小巷。
两人身侧,一瀑蔷薇爬墙,暖香浮动,间缀流萤,月辉如水倾泻,闲来静处,正适合谈情说爱。
他摩挲着我的手,沉思片刻。
“月央,本王觉得你很不一样。”
我装作不明就里,冲他调皮眨眨眼:
“王爷也很特别,王爷是月央第一眼就相中的男人。”
顾勋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本王不是说这个。
本王只是好奇,为何你是盛家的女儿,但从来不为相府博取利益?”
我犹豫了一会,下定好大决心。
“王爷,月央有个秘密跟你讲——”
外人看来,我是相府小妾宋氏所出的庶女,但事实上,十六岁之前,我是个连名字都没有的私生女。
我娘是个低贱貌美的伶人,某天相国醉酒,她趁机爬了床,然后就有了我。
我出生后三个时辰,我娘就被灌下一杯鸩酒,全身脏器都腐蚀成一团烂泥,然后草席一卷,被踹到悬崖下,任凭,尸供蚁蛆,秃鹫啄食。
因着这张和娘亲一样貌美的脸,十六岁那年,我险些被豪绅强掳去做家奴。
老妈子去相府门口磕头,求他好歹看在我是盛家骨肉的份上,给我寻一好归宿。我爹看我这张脸实在出众,便让我认宋氏做生母,以庶女的身份嫁给王爷。
那天我跪在华丽的地毯上,爹俯视着我,问,你生于何时?叫何名?
真可悲,同为他的女儿,盛嘉莹就是掌上明珠,千般骄纵,而我连名字都没有,生辰更是无人知晓。
我答,生于八月十五子时,名叫月央。
他说好,以后你就是宋氏的女儿盛月央。
实际我自己也不知道生辰几何。我只觉得,每年八月十五的月亮很美,那天不用干活,还能吃月饼,是个好日子。
“虽为生父,事实上却是杀母仇人。”
“我不会为相府做事,只想自私一点,为自己而活。”
“但是王爷是我认定的男人,是靠山,所以我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王爷。”
我先是卖弄悲惨身世,后又破釜沉舟般的表忠心,顾勋他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完完全全被我牵着鼻子走。
“本王是你的男人,以后本王护着你。”
说罢他铺天盖地吻了过来。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雪色嫩颈间,我忍不住叫了一声,激的顾勋动作更急切。
关键时刻,我抵住他做乱的手,有些难为情。
“这里,这里还是……外面呢……”
“害羞了?放心,不会有人过来的。”
他一把把我抱起,不容拒绝。
“你不愿意在这里,就回去罢。”
一路上,我在他怀里肆意撩拨,活像只不怕死的小狐狸。
“别闹!”他低吼。
我仍不知收敛,在他耳边吹气,被他满面通红、青筋暴起的滑稽模样逗的咯咯直笑。
好容易忍到了闲月居。
楚王把我扔到妆镜台上,长臂一扫,那些个瓶瓶罐罐、珠宝首饰叮叮当当掉了一地。
看着我的宝贝都被他摔在地上,我气呼呼的咬他喉结,佯装嗔怪:
“呀!都摔坏了!很贵的!!”
“明日给你买新的。”
“王爷大方:“我低头去解他腰间玉带:“让月央现在就跟王爷表示一下忠心。”
“你这摄人心魄的妖精,当真让本王爱不释手。”
楚王的口味已经被我牢牢掌握——
聪明、头脑清醒,却只效忠于他一人;外表乖顺,内里野心勃勃;床笫间言语矜持,行动却诚实……
面对这样一个女人,别说是楚王了,就算换做是我,也会心甘情愿的被她耍到团团转。
07 山雨欲来
盛嘉莹难得”路过”闲月居,还带了礼物。
一顿寒暄客套后,她终于表明真实目的。
“妹妹最近看起来容光焕发,不知是用了什么好东西啊?”
原来是取经来了。
我转身从妆镜台抽屉里取出一白瓷方盒递给她:
“这是醉凝丸,每三日服用一颗,用过之后肌肤温比玉,腻比膏。”
盛嘉莹笑意融融,伸手要接。
“副作用是不孕不育。”
“……”
她的手僵在半空,愣怔了一会,惊讶道:
“傻妹妹!你这是何必呢!”
实际她肯定在窃喜,要是我能一日三次服用就更好了。
“生孩子可比去鬼门关走一遭还险,妹妹怕极了。为盛家和王爷延绵血脉,有姐姐还不够吗?”
我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助楚王争太子有功,又得宠爱,将来有天楚王真的继位,会不会违反祖制,扶侧妃上位,还真不好说。
这么危险的身份,我才不会让盛嘉莹有机可乘呢。
现在我一番推诚相与的坦白,无疑给她吃了一剂定心丸——
就算功劳再大,未来皇帝也定不会立一个不能生育的女子做皇后。
近来皇帝头晕眼花,力乏不兴,别说上朝,连后宫都不怎么去了。
后宫女人多是yóu物,正值如狼似虎的年纪,被皇帝这样一搞,暗地里少不了召些男妓秘密进宫。
我见风使舵,悄悄干起了这行勾当,两年内赚得盆满钵满,富的流油。
赚银子的事,不丢人。
有一地方巡抚举荐江湖术士,进献“福寿丸”,皇帝大为受用。
实际明眼人都清楚,饮鸩止渴而已,这哪是“福寿丸”,分明就是“消福减寿丸”
可没人敢劝,毕竟最近皇帝脾气是越来越暴戾了。
皇帝本就好大喜功,老来越发骄纵,再加沉迷服用福寿丸,越发昏聩。
有一天夜里神龙入梦,凌空盘旋,开口道:四海将平,天下归一。
皇帝醒来非常高兴,决定在龙脊山脉修栈道、筑工事。
课重税,征苦役,民间怨声载道。
提起龙脊山,就要从七十年前说起。彼时六国相争,纷乱不休。后周室俱败,唯余梁楚二国,割南据北,向来是面和里不和。
楚国占北,以铁骑荡平四方;梁国居南,拥坚船利炮、精锐水师。之间横亘一道龙脊山脉,关山难越,纵使梁楚两国想要吞并对方,却也无可奈何。
而后就有了约定俗成的传统:楚国送质子,梁国送公主,相安无事。
这个行为无疑预示着:楚国很快就要对梁国兵戈相见了。
但皇帝征服南梁的远大志向,对于百姓而言,就是一座巨山,本就艰难求生的蝼蚁,更被压的喘不过气来。
我叫人到百姓间放话出去,在龙脊山上打桩子,那可是惊动龙脉,会遭天谴的。
布衣黔首,最信此类怪力乱神之说。
此言一出便甚嚣尘上,引得民众日渐不满,天天咒暴君早日遭天谴。
天谴,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民心相背能够决定一个王朝的生死。
我修书一封:
东风已具,只等最后一把火。
约莫过了小半年,这把火就烧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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