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晚自修开始前，这段时间大家总是坐在教室里唠嗑各种八卦、有趣的事。例如吴乙和他前女友的往事；猴子看上的学姐的男朋友是他篮球队的大哥；bj向一个女生表白了好几次，也没答应也没拒绝……　

　　我只是安静地听着，也不知道话题是怎么牵引到我的。　

　　“对了，我们上次帮你要来QQ的那个女生，你们咋样了？”　

　　“蛤？我应该怎么样？就那样喽。”　

　　“什么？这都过去两个多月了，你不会还没表白吧？”　

　　“就是啊，别辜负了我们的努力啊。你打算什么时候表白？”　

　　“表白？不是，为什么要表白？表白万一被拒绝了，多尴尬啊，连聊天都带着那种尴尬的气息。我觉的吧，就现在这样，做个朋友，每天多点快乐，也挺好的。”　

　　“什么意思？所以你不打算表白了？”　

　　“嗯，算是吧。暗恋无罪嘛，暗恋是最美好的恋爱。”　

　　“哎，你这人，真没意思。”　

　　果然有我参与的聊天，总是能够迅速地进入死局。大家就这么坐在那里，尴尬地沉默了几秒钟。　

　　“那，你圣诞节，打不打算送什么礼物？”平时不怎么说话的吴乙先打破了沉默。　

　　“圣诞节！我觉得我还是要送点吧。我忘了还有这茬，还真没想过送什么诶，多亏了你提醒我。还好，还有半个月呢。”　

　　思考送什么礼物对我这样的直男来说，一直是一件痛苦的事情。而且，我应该怎么对她说我想送她圣诞礼物？这件事好像有点太突兀了。　

　　我们班有男生送过女孩子礼物吗？　

　　猴子给女生送过礼物。他送了一支蜡烛，好像还挺浪漫的，不过他贺卡上写的，却完美地暴露出了他“钢铁直男”的本性：知道我为什么送你一支蜡烛吗？科学告诉我们，当人处于氧气过多的环境中时，就会加速衰老，因此当你发现自己周围氧气过多时，你就点燃这支蜡烛，消耗一点氧气，就不会加速自己的衰老了。这是正常人类能够写出来的文字？　

　　吴乙好像也给他前女友送过礼物。他这样的男生，应该对送女生礼物有点门道。但是问过他好多次，他也从来没说送过什么。我只能试试去问他前女友。　

　　晚自习下课，我去二班找了方瑶。　

　　向以前不是很熟的一个女生，探讨和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有关的事情，我略显害羞地说：“其实我今天来找你，想问的事吧，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有事儿就直说。”我感觉方瑶虽是一个女生，身上的男子气息却比我旺盛了好几倍。　

　　“我好奇地，询问一下，吴乙以前都给你送过什么礼物啊？”　

　　“你问这干什么？”　

　　“啊，我……我想给一个女孩子送礼物，但是不知道送什么。过来参考一下前辈的经验。”　

　　“那你问吴乙送我什么没用，他送的也挺……他都送我钢笔、本子之类的。”方瑶顿了顿，说，“不过，女孩子大多都喜欢软软的，毛绒绒的那种娃娃、抱枕。你可以送一个可爱一点的公仔。”　

　　“比如说，龙猫？”我很少看动漫，陪伴我童年的几乎都是金庸先生的武侠小说，要说可爱的，我脑子里面也只有龙猫。　

　　方瑶前一秒还是刚猛的“男人婆”，听到龙猫，好像整个人都变得温柔了几分，喊道：“龙猫可以！龙猫超级可爱的！我超爱，女孩子肯定会喜欢的。”　

　　原来对于这些可爱的抱枕，女孩子反应都这么大，那就送这个吧。　

　　又是我期待了一个星期的周六，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伊辰。

　　我：咳，你圣诞节，想要收什么礼物嘛？　

　　伊辰：我可以有吗？　

　　我：当然啦，因为有人送呀。　

　　我送你喽~　

　　伊辰：这么开心的么。你打算送我什么？　

　　我：【图片】【图片】（淘宝上龙猫公仔的截图）　

　　这个怎么样？　

　　伊辰：哇，这个好可爱啊，可以可以。

　　伊辰下线后，我想象着她收到这份礼物时的样子，会和方瑶一样地陶醉于其中吗？想想她圣诞节那天喜悦的画面，我的脸上也随之露出了讪讪的笑容。　

　　但是随后方瑶告诉我的事，却让我突然之间，气急败坏。

　　方瑶：吴乙和侯晨旭他们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伊辰呀？　

　　说吧，你问我送女孩子什么礼物，是不是要送礼物给她？　

　　我：他们跟你瞎说什么呢，根本就没有的事情好嘛，他们什么时候又给我造出来一个喜欢的女孩子了？　

　　方瑶：啧啧，那你告诉我，你要送哪个女孩子礼物呀？　

　　我：……　

　　好吧，我是给伊辰送。　

　　摊上这群兄弟，我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我真的很想去训斥一下他们俩，却又不知道说他们什么好。　

　　方瑶：得了，那不就没错嘛。　

　　据说你还不好意思向人家女孩子表白？　

　　我：不是，就算我喜欢，人家又不喜欢我。突然表白了那会很尴尬的吧。我觉得还是做普通的朋友好，毕竟，暗恋是美好的嘛。　

　　再说了，你怎么就确定我喜欢她了？　

　　方瑶：行了行了，那我帮你一下。我刚刚跟伊辰说：‘十二班那个男生有一点点喜欢你。’　

　　怎么样，这下人家都知道了，你就别怂了吧。　

　　冲冲冲！为了爱情勇敢一点嘛！

　　看到这条消息，我更是气得，直接头顶冒烟！天呐，他们都在干些什么事情！这让我以后怎么和她搭话？现在,不和她聊天，光是打开她的聊天框，我就感受到了尴尬。

　　我：那，她说什么了？（这会儿我的内心竟然还对以前从来没想过的事情，抱有一丝美好的期望。）　

　　方瑶：她也没说什么，就是平淡地回了一句：不可能的啦。　

　　我感觉她肯定是害羞了。不过你看她都没这么排斥你！你不应该激动一下嘛，是不是应该感谢一下姐姐呀？　

　　我：我感谢你个鬼头。真的是，我下周要怎么跟她解释啊！　

　　方瑶：解释什么呀？直接冲上去表白不就完事儿了？　

　　然后她羞涩地接受你，世界又多了一段美好的爱情。我又当了一次完美的红娘。　

　　完事之后记得谢谢姐姐我呀。　

　　我：……（一时语塞）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别想了。　

　　你当这是小说吗？还是电视剧？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虽然嘴上说不可能，不会去表白。但是我却控制不住地去想这件事。　

　　我如果再不跟她说我喜欢她，会不会让事情更尴尬？那，我跟她解释一下我一点都不喜欢她吗？可是方瑶跟我说，她的反应也没有我想象中拒绝应该有的那种激烈，她要是真的对我有好感，我不表白岂不是错过！　

　　很烦！真的很烦！　

　　就这么，在纠结、犹豫中度过了这个星期。我在脑海中假设了一万种我向她表白的方法，但是又幻想出了一万种她会拒绝我的可能，在伤心、悲哀的时候，又仔细分析了一下她接受我的可能性。整个人凌乱不堪，从脑子里到形象上，都显得很凌乱。　

　　我告诉自己，她不可能接受我的，她接受我表白的概率是0 ％。我在我的草稿纸上一串一串地写“不可能不可能”，极力地想要控制住自己。　

　　很快又是周六了，摆在我眼前的选择很明确，解释清楚，或者大胆一点。　

　　我觉得还是解释清楚，稳妥一点。　

　　我决定先找个话题聊一会儿，然后扯到这件事，顺便地跟她解释清楚。

　　我：在嘛在嘛。　

　　伊辰：嗯？在。　

　　我：……我其实就想问一下……我圣诞节可以收到礼物嘛？　

　　伊辰：你是想要我送你圣诞礼物？　

　　我：嗯……是的吧。　

　　伊辰：你想要什么礼物呀？　

　　我：嗯，礼物嘛，其实我感觉我不缺什么，就是……就是缺个女朋友。

　　发完这条消息我整个人都呆住了，感觉世界都变得虚无，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死寂。　

　　我！我在说什么？我不是说要解释清楚吗！怎么就，莫名其妙地发了这句话。　

　　撤回，撤回。我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刚发了什么。手忙脚乱地，长按这句消息，点击撤回。

　　对不起，您发出的消息已超过两分钟，无法撤回。

　　我完了！我完了！　

　　我想象到了下一秒，伊辰问我是不是脑子抽筋了，突然给她发这种消息的尴尬画面。这一瞬间，我欲哭无泪。　

　　为自己发出这条消息而懊悔，因为害怕她拒绝我而恐惧，又希望她可能会接受而期待，即将接受命运审判的紧张……每一下沉重的心跳声，伴随的似乎都是不一样的情绪。我狠命地甩了两下头，试图把自己整理清楚。　

　　我一个人在死寂一般的房间中，听着秒钟“哒——哒——哒——”地跳动，我也不知道转了几百圈，我终于听到了她给我回消息的声音。　

　　我像三天没吃饭的野狼一样抓拿起手机。

　　伊辰：嗯……

　　这是什么？她拒绝了吗？她不知道怎么拒绝我，才发这个的吗？我往各种方面想，就是没往她会同意的方面想。

　　我：不是，我我……你听我说。　

　　伊辰：嗯……

　　怎么还是这个！这到底什么意思？我抓挠着我的头，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不知道应该怎么跟她说。　

　　就在这时，方瑶给我发来了消息。　

　　这个烦人鬼！都怪她！没有她乱说，怎么可能会有现在的尴尬。

　　方瑶：哇！浩宇好棒！浩宇有勇气！我就说你应该去表白嘛！　

　　我：应该个鬼。我隔着屏幕都感觉尴尬，你说说，我现在应该怎么跟她解释清楚这个事。　

　　方瑶：解释？解释什么？伊辰没给你回消息嘛？　

　　我：回了，她连续两句给我发了一个“嗯……”。　

　　方瑶：咳，看把你吓的，我给你看伊辰和我的聊天记录吧。　

　　【聊天记录】　

　　伊辰：炘浩宇这算是和我表白了吗？　

　　方瑶：是的呀！肯定是的！他一直都喜欢你，难道你没看出来嘛？　

　　伊辰：可是，我现在要怎么跟他说，我给他发“嗯……”，他好像不是很懂我意思啊。　

　　方瑶：你是，要接受了嘛？　

　　伊辰：嗯，是的吧。但是我感觉直接说好尴尬。我要怎么委婉地表达我接受了？　

　　算了，我再给他发一个“嗯”，让他自己去领悟吧。　

　　伊辰：哇，这个人是真直男啊，怎么还是不开窍啊。　

　　方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们三个兄弟都是直男，钢铁直男，邦邦硬的那种。　

　　伊辰：不开窍，不开窍。这个人真的不开窍。　

　　要不我去空间隐晦地发个说说？

　　看完这段消息记录，我的脸上面无表情——内心各种复杂的心情，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表情表达出来。　

　　好一会儿，我才缓过神来。　

　　我成功了！她接受我了！她接受我了！　

　　她是我女朋友了！

　　方瑶：呆子呆子，快去看伊辰的空间，快去看！

　　【伊辰的空间动态】　

　　当你想好了的时候，你想要的圣诞礼物，我自然会给你。　

　　希望你能把这份圣诞礼物好好珍惜，把这份礼物珍惜一辈子。

　　我由内而外，从内心到表情，现在剩下的只有激动。

　　我：所以你是接受我了嘛？　

　　伊辰：嗯……你终于开窍啦？

　　我兴奋地把手中的手机往床上用力甩下去，发泄一下我现在的兴奋！我的一整张脸，拧作一团，两个手攥得紧到手指发麻，捶着自己的胸口。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gigigigigigigigigigigigi！”我发出一连串激动的喊叫，整栋楼仿佛都在震颤，和我一起庆祝这一时刻。

　　我：嗯。所以，我以后可以称呼你为“女朋友”啦？　

　　伊辰：嗯……算是吧。

　　至于当时方瑶是不是真的和伊辰说我喜欢她，我也不知道。伊辰没有跟我提起过，方瑶也没有提起过。一年之后，我问方瑶的时候，她告诉我：“啊？什么？我还做过这种好事？不知道诶，我忘了。完全没印象。”　

　　以她的记性，这件事究竟是怎样，可能我永远也不会知道了吧。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重要的是我和伊辰在一起了。　

　　12月16日，圣诞节前的最后一个星期六。是这个日子，我和她真正开始了我们之间的懵懂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