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的晚自修气氛不太一样，不是以往那种窸窸窣窣耳语声不断的晚自习，这天很安静，阮老师坐在讲台上，目光不断地在几个固定的位置上跳来跳去——他在看我们几个人做完试卷了没。阮老师抽了两个小时的自修时间，考了一场物理期中模拟考试。　

　　这种物理试卷对于我来说，没有一点挑战性，两个小时的考试，我在还剩半个小时的时候就做完了考卷。“啪——”我放下了笔，故意发出声音，想向同学们炫耀一下自己已经答完了题，这时候环视一下周围，看到猴子还剩整整一面的试题，我小声地对他说：“猴子加油啊，你差一点就比我快了。”　

　　看到我拿起水杯，开始翘着凳子喝茶，阮老师像以前考试时一样，拿着红笔走到我的桌前。从放得凌乱不堪的问卷和草稿纸中抽出了我的答卷。　

　　我一副很得意的样子，想着一会儿阮老师批出来的试卷上写的，又是鲜红色的95以上的高分，我陶醉在自己幻想出来的满足之中。　

　　但是阮老师看了一会儿我的卷子，突然以一种奇怪的、无法相信的眼神看着我。　

　　“做得快有用吗？你自己看看你的试卷，光是选择题就错了三个！这好像是你头一次选择题错仨吧？”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刚才做的时候明明没遇到什么难题啊！　

　　我慌张地拿起问卷，把那三道题又看了一遍。我这错的都是什么题啊！第三题，我把“0”的个数数错了！计算结果是1000，我硬生生选了100。还有一题，5除以0.2，我算成了2.5！这一瞬间我把自己都给气哭了，实在不忍心再往下看了。　

　　“你这个计算题什么意思？第一小问写的还是3.6N，怎么第二小问的过程中抄下来变成3.4N了？后面两个小问全错了。”阮老师手起“笔”落，“唰，唰。”在本来应该写着95高分的位置，画了一个暗红色的错号。　

　　73！我从来没在物理考试上考过这么低的分。　

　　阮老师皱着眉头问我：“你最近怎么了？怎么心不在焉的，是不是谈恋爱了？”　

　　这一问把我问得一哆嗦。老师都这么厉害吗，我也没跟阮老师提过伊辰这人，他怎么就突然往这方面想了？　

　　“啊，什么？没有啊，哪有恋爱不恋爱的，怎么可能呢。”我的声音明显地略微带着颤抖，还有一点口吃。　

　　那天晚自习下课我挺抑郁的，不止是这一次考试，前天的数学模拟考，我也犯了各种各样，自己能给自己来两巴掌的低级错误。这当然不是我正常的水平，怎么可能呢？但是我现在的状态，真的，不在考试上，明明对我来说很简单的题，我却总是做不对，拿不到分。不论自己会不会做，如果拿不到分，那最终结果还是一样的。甚至会做但只是做不对，更可怕，如果不会做，多学几遍学会就好了。但我是做不对。　

　　我完了。还有两天就期中考了，我完了。　

　　“你怎么了？听说你今天晚上的科学考得不是很好？”叶琦可能是看到我面色沉闷地在发呆，便走上来，尝试着缓和一下笼罩在我身边的压抑的气氛，“咳，慌什么，你看我物理就从来没考上过80分，我要是像你一样，考个73就自闭了，那我的人生岂不是，永远没有快乐了？”　

　　我转头瞪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就又开始发呆。　

　　尴尬持续了两秒钟，她想了想，对我说：“你有听说过‘考试人品论’吗？”　

　　“嗯……没听说过，是什么啊？”　

　　“大概就是，考试的时候人品都是守恒的，你这次考试人品不好，错了很多题，其实是把你的人品攒到了下一次考试里面。下一次考试你就可以‘考的全会，做的全对’，以前不会做的、会错的题，下一次考试你都不会错！你想想下一次是什么考试？期中考试啊！这次考差了，说明你期中考试要起飞了！”　

　　“就这？行吧，那我期中考加油吧。”我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不以为然，哪有这么玄乎的事？

　　过完双休日，就是期中考试。这两天中午，在教室里，大家都在为每一道题的答案争论不休，有因为自己做对了一道很多人都没做出来的题而激动吼叫的，也有为自己看错题目而懊悔不已的，还有仔细寻找证据试图证明自己的答案是对的而别人的答案是错的……　

　　物理考试，自己最擅长，但是这次却是最令自己害怕的一门科目，害怕自己考砸。　

　　“你是不是谈恋爱了？”“你是不是谈恋爱了？”“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阮老师对我的拷问，在我进考场前，一直在我脑海之中回荡，回荡。　

　　还是那样，还剩大半个小时，我就写完了试卷。放下笔，带着脑子里的那句“灵魂拷问”，我开始对试卷做检查。这是我第一次在考试中对试卷做二次检查。　

　　抄错了一个选择题，题目看错了，最后一步的计算错了，解题过程有逻辑性的漏洞……果然状态还是没变，还是出了这么多错。算起来，最后这半个多小时，整张试卷，我大概捞回来了二十分。　

　　太可怕了，走出考场的我一身冷汗。要是那二十分我全错了。那我真的完了，那我没救了。　

　　叶琦在后面拍了下我的肩膀，说：“怎么样，今天考试是不是都做出来了，以前可能会错的这次都没错吧？我说了，‘人品守恒’嘛！”　

　　难道真这么玄乎？

　　考完后的两天，各科的成绩都出来了。　

　　数学我只有137？不会啊，我和吴乙、bj、猴子他们对完答案之后，我明明只有最后一问证明有点漏洞，应该145左右的啊！怎么会137呢？　

　　拿到试卷我赶紧看我错在哪里了。　

　　这怎么就错了呢？我建坐标的方法和标准答案不一样，算出来的法向量当然就不一样，但我最终的结果仍然是对的，这怎么就错了呢！　

　　不行，我要去办公室找批卷老师理论。　

　　“不好意思，同学，我们大题批错是不重新批改的，我们只有分数结算错误才会帮你更正。”　

　　“不是，我这怎么就错了？我就问你错没错？”　

　　“错是没错，但是没办法，我们不能改，考试规则就是这样。”　

　　“我没错你不给我改？好，我现在不让你给我改过来，你给我讲讲当时批卷的时候，为什么我这样写你给扣分了？”　

　　“考试中误批总是会有的，但是我相信误批是有原因的，比如有些考生卷面不整洁，老师就容易看错，比如你这个做法，正常的建系方法都是和标准答案一样，唯独你的做法有点不一样，改卷的时候很快就过去了，我们看到和标准答案不一样，就给你错了。所以说，考生在考试的时候啊，尽量不要用奇奇怪怪的方法表达自己的答案，不然很容易引起误批。这次你就当买个教训吧。”　

　　听她这样说，我的心里很是不舒服。“你是个什么老师啊？连答案是不是正确的都不会判断，你还配坐在这张办公桌前，教我这个学生吗？你也就只会在考完试之后，让学生来承担你自己的错误。”我瞪着她，发狠地说，“不好意思，我的试卷，不需要你这种人来批！”　

　　说完，我气愤地在数学办公室把我的数学考卷撕了。撕成碎片，往批卷老师的脸上撒过去。　

　　下午放学后，我一个人坐在楼梯口，捂着脸哭。连续四次都是数学单科年排第一，这还是我第一次考年排第九。我在这之前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一个人无法接受地在楼梯口哭。　

　　“不是我说你啊，你这次物理不是考得挺好的嘛，94啊，单科年二！怎么还在这里哭呢？”叶琦在我旁边坐下，安慰我说。　

　　我没有搭理她，只是管自己哭。　

　　“哎呀，我知道，是因为数学那道立体几何嘛。这本来就不是你错了，何必在这里伤心哭泣呢？而且，你明明考得很好啊！137也是年排第九好嘛，你再这样哭，我就要自闭了，我数学要是能考上120我就很开心了。”　

　　我还是没有搭理她。这会儿我什么话都不想听，只想一个人哭完就好了。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考试人品论’吗？这东西就是这么准的。你这次数学考差了，但是你其它科目考得很好很好啊。”她见我终于转头开始看着她了，继续说，“我刚从语文办公室和英语办公室回来，你这次语文考得比我还高，121分，好像是单科年排十一呢！这是你语文第一次进年排前五十吧？所以高兴点嘛。还有还有，你这次英语129，年排十四，都快赶上我了，你上次英语年排两百多吧。哎，所以说，每一件让你不开心的事情发生，一定都会有一件让你开心的事情弥补的嘛。好了好了，不要哭了。”　

　　学生就是这么单纯，没有什么让人伤心到无法自拔的事情，听到自己英语和语文考得比以前好这么多，完全弥补了数学丢掉的分，我哭的动力好像一下子就小了很多，甚至开始有一点点笑容。　

　　“对嘛，这才对，笑着看看你光荣的英语试卷，多好。呶，我刚从英语办公室偷回来的考卷。”说着，她把我的考卷递给了我，上面写着巨大的129。　

　　第二天，九科的年排都出来了。政史地还是一如既往的差，都是年排三百多，太无奈了。不过全科的年排总算是第一次挤进了年级前五。　

　　知道总分的年排后，我走进物理办公室找阮老师，变得自信了很多。阮老师见我走进来，笑着说：“呦，年排第五来找我啦？”我感受着办公室老师的注视，有一种奇奇怪怪的轻松和舒畅。“是啊，专注于学习好学生就要多跑跑办公室嘛。”

　　可能“考试人品论”，就是这么玄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