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大小
背景设置
第2章 萧声一曲
暖春三月,在太阳神烈焰的照耀下,西凉,北寂,南幽三座仙山上争先呈现出百花齐放的大气派,就连凡间也不输气势,开始换上了春天的“盛装”,可唯有那东边的东芜山上,仍是一片白雪皑皑。
东芜东芜,顾名思义,东方荒芜之地。传说,这东芜山自盘古大帝初创天地伊始便存在了,它的年龄,远大于神界的创立者——天界的首任天帝——君尧。但这东芜山上,一年四季除却雪还是雪,故此,天界的老神仙素称之为雪山。
雪山之上,是白茫茫的一片,但那耸立的山顶之上,却有着一座豪华的不能再豪华的宫殿,那便是人人耳熟能详的天机阁。
从远处望去,天机阁像一座四方城,城里城外均有白衣弟子把守。但人手最多的,莫不过于屹立于整座城池最中央的清池居,那便是天机阁阁主白术的住所。
忽然,一道红光闪现在清池居外,引起了门中各弟子的警戒。红光映着白雪,有些好看,亦有些刺眼。
红光包围处,一双嫣红的彩凤鞋首先映入了守门弟子的眼帘,其次,便是那绣满了蝶恋花的大红绫罗裙。
还未待看清来人是谁,除竹青外的守门弟子皆放下了手中的剑刃,只因这身华服他们再熟悉不过,那是年前师尊送予清韵的第五百岁生辰礼物。
待红光散去,一位约摸五六岁大的女孩儿便出现在了人们的眼前,只见她拂了拂身上的尘埃,望着那将她围了一圈的师兄们,满眼无辜地眨了眨眼,“师兄师姐,你们不好好把守,看我做甚?”
众人抖了抖嘴角,真想一巴掌拍死眼前的可人儿,但奈何眼前这位是师尊的手中宝,心上肉,考虑到一巴掌拍死她自己也讨不到什么好处,便悻悻然地放弃了。
就在众人准备回到各自的岗位各司其职时,领头的白衣弟子突然上前一步,提起清韵的衣领,将她提到半空中,满脸严肃道:“你这条小变异蛇,不好好打扫藏书阁,跑这来做甚?”
“竹青师兄,我不是变异蛇!”女孩撅着嘴,不满地反抗道。
清韵的反抗激起了竹青的一丝玩味,他可并不打算放过这个教训清韵的好机会,其他人害怕师尊怪罪,但他不怕,再者说,就算师尊怪罪下来,他也能随便找个理由搪塞掉。
很早之前,他便看她不惯,一只妖,凭何能得到师尊的宠爱,若是再大点,只怕是要继承师尊的衣钵,这神界的天机阁,怎容一只妖继承,若师尊执意如此,是将神界设之何地?又将这天机阁设之何地?他堂堂天机阁大弟子,绝不容忍这种事发生在天机阁,绝不允许。所以今日,她必须死!何况,今日是她自己主动送上门的,就休怪他无情了。
竹青施了些法力,将清韵悬在了半空,“你不是变异蛇?难道还是条龙不成?试问这世间哪有红色的龙?不过是只妖罢了!”
竹青的嘲讽一字一句的侵入了清韵的小耳朵,她咬住她小小的唇角,用力握住她馒头大的手,一字一句说道:“我不是妖!”
清韵一边愤怒着一边怪自己学艺不精,本想着用法术逃出这天机阁,无奈她术数不精,能飞的最远距离不过藏书阁到清池居,也就是半个天机阁。从小师尊便不准许她学任何术数,说是她生来体质特别,若是强行学仙界术数,必然会引起反噬。但她对这向来不信,师尊不让她学,她便偷偷学,但学了几年,也不过只学了些皮毛,再加上运功时气血不顺,时而还遭反噬。若不是她的眼泪能解百毒治万物,想来以她这瘦弱的身子也撑不过几时。
“你这变异蛇不要仗着师尊宠你便可为所欲为,在我们眼里,你依旧只是只妖而已!仙灭妖,天经地义!”竹青一边说着一边用力将右手两指放于左臂上方,他的嘴中默念着:“心由念动,剑自气灵,气念相通,人剑合一……”
刹那,竹青背后的青阑剑悬空而起,化作千万把利刃。
一旁的众人望着这一幕,往后退了一步又一步,这件事本就不该他们插手,于情,他们不过只是师出同门,关系算不上好,也犯不着为对方得罪竹青大师兄。于理,她是妖,他们是仙,妖和仙本就不同,更何况,仙灭妖乃天经地义,平时有师尊护着她他们不敢下手,今日有人替他们下手何乐而又不为呢?所以,他们要做的,便是旁观,便是看着竹青清理门户。
千万把利刃倒映在那小小的眼眸中,竟无半点恐惧,有的只是被人唤作妖的愤怒和不肯认输的倔犟,“竹青,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这般对我?”女孩偏头看着竹青,嘴角扬起一丝嘲讽,“就因我是妖?”
竹青仍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不动,望向清韵的眼中蒙上了一层又一层的冷冽,那是一双嗜血恶魔的眼。
那双眼于清韵来说再熟悉不过,一百年前,竹青因外出被蛇妖咬伤,师姐霓裳认为咬伤竹青师兄的既是蛇妖,那便是她的同类,既是同类,她便要替那蛇妖担下所有的责。
还未等清韵开口替自己辩解,霓裳师姐手一挥便将她送至了后山的雪林之中。
东芜虽荒芜,但围绕着四方城的这块土地却是十分神奇,不仅长满了一片雪松,而且常年有雪狼停留在这片松林之中。松林的深处,便是东芜山上的神物——圣莲花。
其实,相比圣莲花,清韵的眼泪更具奇效,但因两百前,清韵私自用眼泪救受伤的同门被师尊发现后,便让她时刻谨记,绝不能让人发现她的眼泪有解百毒治万物的奇效。她本想偷偷给竹青师兄用,怎奈霓裳师姐一点机会也不给她,直接用瞬移之术将她送至了雪林。
清韵皱了皱眉,利索地从雪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血红罗裙上的雪花,“霓裳师姐怎地这般耐不住性子,说送就送,好歹告诉我圣莲花长在何处啊。”
忽然,身后一声巨吼令清韵打了个哆嗦,她不知身后是何物,只觉危险在向她靠近,她想都没想,便使劲地往前跑。
可一个不会术数的小妖又怎能跑过这雪林中最擅追捕猎物的雪狼?不过短短几分钟,清韵便被那雪狼扑倒在地。
她瘦小的身体就这样重重摔在了雪地之上,温热的血,一滴一滴地滴在那洁白的雪花之上,化成了泠泠水光,倒映出了那正在倔犟爬起的人影。
可还未等清韵完全站起,雪狼再次将她扑倒在地,锋利的爪子在她背上划出一个又一个的爪印,留下一道又一道的血痕,染在那绣满紫薇花的流衣裙上,显得格外妖艳。
可下一秒,袖上那朵美到极致的紫薇花在狼爪的挥霍下碎成两半,臂上那条条爪痕终是显露了出来,雪白的肌肤现已血肉模糊。可尽管是这样,清韵也只是闷哼了几声。
她知道,凭自之力,无论如何都逃不出这只雪狼的魔爪,可她终归还想殊死一拼。她这辈子,要么就精彩地活着,要么就壮烈地死去,但相比之下,她宁愿精彩地活着。
绝色的小脸上一片煞白,唇上也终是失了血色,清韵抬头倔强地直视着那双恶狼的眼,没有一丝畏惧。她想,她绝不能在此刻死去,绝不!她要好好活着,好好活下去。
一念之间,清韵的眼中燃起阵阵火光,顷刻便遍布全身。她麻利地从地上立起,浑然不像身上有伤之人,就像变了一人似的。她一步又一步地靠近那匹雪狼,眼中充满了杀意,就像前一刻雪狼面对她这美味珍馐一般。
雪狼似乎也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一步一步地往后倒退,可清韵并没有给他机会,她利落地抬起右手,轻轻一推,一个火球即刻从狼的身体中穿过,雪白的毛发瞬间化为一片灰烬,留下的只是只没毛的狼,可它站在那已经一动不动了,应是死透了。
北风吹过,将这片松林刮地沙沙作响,吹倒了野狼的尸体,亦吹灭了清韵眼中的那团烈焰。一抹血红的身影就这样倒在雪地之上,鲜艳夺目。只是那伤口处,已经呈现出一片黑色。
传闻,守护这片松林的雪狼的利爪之上,均是剧毒,除却这雪山上千年才长上一株的圣莲花,无药可医。但传闻终究是传闻,雪狼的利爪虽有剧毒,但也不至于只有圣莲花才能医,例如清韵的眼泪,又例如妖王的血。
寒风凛冽,发出阵阵怒吼,无情地划过清韵雪凝般的嫩肤,留下大块大块的暗紫,肩头刚湛出滚烫的新鲜血液,不过一瞬便如冰块一般被冻结,但它即便染了风霜,失了颜色,依旧是那样诱人。
怒吼的寒风中,交杂着一种咆哮,离清韵晕倒的地方愈来愈近,愈来愈清晰。地上如响雷般轰隆作响,远处仿若雪崩了,仔细一看,原是一群雪狼绕过迂回的山路奔赴而来,它们似是在追赶,又似是要抢着什么东西。
可这一切,那身着炫丽衣裙晕倒在雪地上的美人儿听不见也看不见,危险离她越来越近,可她却浑然无知。
无数狼群将少女围了一圈又一圈,流着口水饥饿地望着这只鲜艳的主食。它们试探一圈,集体发出“嗷呜”的嚎叫,确认没有任何危险,几只围在前面的雪狼终于忍不住露出它们锋利的爪子,迅猛地向美食发出攻击。
眼瞧着那群饿狼就离清韵不到半寸远,再往前一点点,便能吞下这千年难寻的人肉,便能好好饱餐一顿。
没有任何意外,它们终于就要碰到这难寻的美味珍馐了,饿狼的眼中均燃起了熊熊烈火,不到一秒,好几只饿狼便触到了清韵血红的紫薇流衣裙,将口水准确无误地滴在了那惨白又绝色的脸上。
雪狼眼中的欲望愈来愈烈,寒风在此刻发出了巨响,松柏们在暗暗抽泣,整片雪林之中,是诡异的骚动,就连天空也在这一瞬暗淡了下来,四季只会下雪的东芜山竟罕见地落下了一阵毛毛细雨,一切都是那么反常,一切都那么悲伤,就如清韵所说的那样,“这该死的命运,是无论如何都逃不过了。”
如若她清醒,她一定会将下一句也补上,“可我绝不认输!绝不!我要与它抗争到底!我的命运只能我自己掌控!”但这句话,那位倔强的女子此刻再也不能说出了。风声悲愤怒吼,雨声淅淅沥沥,像在送别,亦像在悲悯愤怒着什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又好像什么都发生了。
到这时,结局皆以注定,这该死的命运,清韵终是逃不开了。那个倔强可爱的女孩,就连反抗都是如此枉然,这是多么值得悲伤的一件事啊!
天上降下一声巨雷,这下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似在为这花期的女孩送别,似在为这位执着的女孩心怀愧疚,也在为她不公的命运做出的最后反抗。
雷声聚下,消失在东芜迂回的山谷之中,随之而来的,是那悦耳动听的箫声,婉转悠长,百转千回,萦绕耳边。令人不可思议的是,饿狼那凶狠的眼神亦在此刻凝固,成百上千的狼群仿若一座座冰雕,屹然不动。
沿着那一曲箫声,男子着白衣从天而降,乌黑的发被白玉做的簪子束着,露出了半张冷冷的脸。寒风擦过松柏,落下层层积雪,男子弹指一挥间,积雪如鸿毛一般地吹散四方,撩起男子条条青丝,现出那张尊贵的脸。箫声落,男子亦着地,他手执玉箫背于腰后踏雪而行,绕过那层层雪雕,来到了那小小的身影跟前,半蹲着摇头道:“在这天真烂漫的年纪就这样死去,未免可惜了些。”
他俯身抱起地上的女孩,轻轻手一挥,冰雕顷刻融化,一只又一只恶狠狠的雪狼义无反顾地向着男子所在处冲去。不过一瞬,它们便撞作一团,发出“嗷呜”的惨叫,原是面前的男女早已不知所踪。
微风拂过天之云,绕过东芜山层层山谷,形成天然之乐,竟有余音绕梁之势。乌云渐渐散去,露出七彩祥云,环绕天际,就连那一向不爱光顾东芜山的太阳之神烈焰也对东芜山露出了罕见的笑脸,温暖了寒风,抚慰了雪松。
不知何时,那明晃晃的太阳竟化作了一位头戴金盔身着战甲的七尺男儿,他手握擂鼓金锤,一脸正气地直视着凡间那座雪山,目光中却透着一种言不尽的温柔。
他舒了口气,威严的脸上再次露出了久违的微笑,金盔之下的两颊稍稍有汗水滴落,他伸出手背漫不经心地挥去,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地藏入了云霄。
太阳的光辉正一点点地散去,天渐渐暗了下来,雪山之中,狼嚎声随着夜幕的来临愈加放肆,那是狼群在集结军队的号角。天上点点繁星,微弱的光芒透过层层大气照在雪白的山地上,又反射回了空中,真是一幅绝美的夜光图。
可很快,一阵轰隆作响打破了这份宁静,月光稀碎落地,朦胧之中,群狼急急奔来,溅起了层层雪花,引得雪灵谷中半晌都循环着群狼的奔跑声与嚎叫声。好在东荒是座灵山,与平常雪山有些不同,不然这般动静定会引起雪崩,恐怕那时,四方城内的天机阁也无法避免这场灾难。
乌云飘过,遮住了圆月,带来了那熟悉的箫声,追溯源头,竟在那雪山之巅,灵谷之上。凑近一看,依旧是白日吹箫的男子,只是他的眉间褪去了那份温软,多了一份凌厉,神情显得那样严肃。
待到群狼停在他脚下的那片灵谷之中,为首的雪狼向他发出挑战,他才缓缓放下手中的萧,对着底下的狼群轻蔑一笑,“区区几只雪狼就想阻挡本座,未免太不自量力了些。”
为首的雪狼像是听懂了他的话,恶狠狠地盯着上方的男子,进入了作战的状态,随着它的一声嚎叫,身后的雪狼们蜂拥而上,往男子的方向冲了过去。
但男子也不害怕,他知道这群雪狼今日这架势看来是准备与自己同归于尽了,可他萧景辰作为妖界之王,什么风没有见过,什么浪没有经历过。就连千年前那场神妖大战,在神界风靡一时的四大水君都曾是他的手下败将,更何况是这雪山上一群刚通灵性的雪狼。莫说是害怕,就连心跳加速都未曾有过。想当年,白术与他天机阁那群弟子层层将他围住,还不是被他轻而易举的逃了,所以这些年来,他从未将东芜山放在心上,只因他觉得这东芜山上的四方城于他构不成任何威胁。
突然,男子伸手一挥,早已穿过狼群来到了雪灵谷的尽头,取走了谷底那唯一一株圣莲花。他的动作太快,简直让人摸不清他到底用的是何招式,更不用说是无法用思维思考的狼群了。
男子迅速地将那五瓣圣莲拾好,手轻轻一挥,便彻底消失在了狼群的视野。
也可以关注我们的微信公众号“私密言情”,更多深夜读物等你戳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