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易治将吕笙放到椅子上，吕笙都没有再吱一声，易治看了他一会儿回到了位置，李默歌坐到了他的身边。

“李老师。”

“嗯？”

吕笙在想，大概是李默歌知道他有话想说，所以才会一直坐着没走吧。

“男生被男生摸屁股，应该是很正常的事情吧？乱想才是不正常的对吧？或者，其实他根本就是无意的，根本没有注意到。”

吕笙面向窗户，没有看李默歌。

李默歌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吕笙转过头来，她才冲吕笙温柔地笑道，“乱不乱想都是正常的呢。”

吕笙看着李默歌，她眼里全是温柔的认真，不似平常的玩笑。

突然，李默歌凑近吕笙，在他耳边轻声道，“我知道哦，你喜欢易治同学。”

吕笙突然回想起之前跑完1000米后，忘记的李默歌说的那句话，她当时说的是“原来你真的喜欢易治同学啊。”

“你是怎么知道的？”吕笙瞪大了双眼。

“你告诉我的呀。”李默歌说得云淡风轻。

“我告诉你的？”吕笙回忆着，他只记得李默歌留宿在自己家的那晚，他说过自己喜欢上了一个男生，但那个时候她睡着了啊，难道是装的？如果是装的，那太可恶了吧！

“你跑1000米的时候，我说易治在终点等着你，你便坚持着冲到了易治的怀里，怎么看都不是普通的朋友关系吧。”

吕笙再次回忆着，当时自己难受得要死，完全没有想过李默歌是在套自己啊，当时真的是想着易治才坚持跑下去的。

“之前，你在我家睡的那晚，你不是装睡吧？”吕笙严肃认真的看着李默歌，李默歌也直视着他的目光。

“装睡？”然后她一脸疑惑地反问着吕笙。

吕笙见状，便打消了这个念头，然后问着李默歌，“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易治。”

“因为易治同学才来的时候，你的表情和眼神就出卖了你啊，而且后来有一天早自习，我对你说‘山有木兮木有枝’，你的眼神也是在易治身上啊。再就是你跑1000米的时候，就更加确定我的猜测了。”

“仅凭眼神和表情？你怎么不去当刑警破案呢。”吕笙说着，心里却想着，易治那块木头是永远也意会不到自己的表情和眼神的吧。

“身高不够啊。”李默歌感叹道，“我也挺想当刑警的，多帅啊。”

吕笙同李默歌笑着，然后又再次问着李默歌，“你真的没有装睡，那天晚上？”

“真的没有，怎么？那晚你做了什么吗？”

吕笙想着，事已至此，也没有必要再瞒着李默歌了。

“那晚我说了，我喜欢上了一个男生，就如你猜测的那样，我喜欢的就是易治。”

“诶——？那需要我帮忙吗？”

“帮忙？”

“看易治同学那样子，木讷木讷的，估计你不明说，他是不知道的吧。”

吕笙对李默歌的这句话非常赞同，但还是拒绝了，“算了吧，我还没有确定自己的心。”

“哈？”

“我怕，我怕他知道后，会觉得我恶心。”

“易治同学看起来确实是个超级大直男啊……”李默歌略带思考状，“但，他也是个老好人的样子，肯定不会觉得你恶心的，而且，会觉得别人恶心的人，才是不正常的人。”

李默歌总是能在恰当的时候坚定眼神，给人温暖。

“李老师，”吕笙看着李默歌，“我能抱你吗？”

“不能！”李默歌瞬间站了起来，“你清醒一点，我不是易治。”李默歌恢复往常的玩笑语气，没等吕笙做出任何反击，她又认真了些许问道，“对了，你问了两遍我那晚是不是装睡，有那么重要吗？”

“当然有，如果是装睡，那就说明是偷听，是有心机的计谋。”

“哪儿有那么夸张，还心机计谋，又不是宫斗剧。”李默歌难以置信地笑道。

“总之，不是真心都会让人讨厌。”

虽然吕笙故意用严肃的语气说出这句，但实质上他并没有针对李默歌的意思，只是如往常一般用玩笑说出真心话，他认为李默歌是能够明白他的。

“哦，这样啊。”李默歌有点僵硬地点了点头，好一会儿才笑着，“真的不用我帮忙吗？”李默歌用眼神点了点易治。

“不用，我先确定自己的心吧。”

“嗯，那倒也是。不过，虽然有这些恋爱的烦恼，但也不要影响学习啊，你这次考的分数真的……”李默歌一副难以言表的样子。

吕笙却大笑起来，“我是不是超厉害？！”

*

默歌向讲台走去，虽然脸上还挂着一丝笑，但心里却不惑了起来。

昨天千树给自己讲了金凌她们的事情，难怪这几天金凌对自己的态度比之前更坏。虽然默歌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她们的想法，但——果然还是有点想不通啊！

但是刚刚吕笙的话，又突然让她明白了——每个孩子，或者说每个人，在意的点都会不一样，也许在别人看来是无法理解的，但那对自己的影响以及自己在乎的程度只有自己知道。

默歌的心情兀地跌落了下来，这样的道理，自己不应该最是明白的吗？

这样一想，她也能够理解金凌她们了，所以，要找她们说一下吗？默歌站上讲台，顺势望向了最后一排的金凌的座位。座位是空的，包括前一排的万清秋的位置。

“默歌！看什么呢？”千树突然凑在耳边问了句，自从和千树妈妈谈过之后，她便一直都是这样的笑容，真心的快乐，无杂质的开心，那样的笑容最能感染人的同时，也最能够引起别人的羡慕从而让别人悲伤。

“看校园节这段时间你们都玩儿嗨了，早自习都不来报到了。”如果按平时的时间的话，现在已经上早自习十多分钟了，可是下面的空位却大片大片的。

“没关系没关系，”千树拍着默歌的背，佯装安慰，然后转移的话题，“你看见我们的广告牌了吗？”

“已经画完了？”

“嗯！”千树拼命点着头，“超赞哦！”

“千树熏风一出手，就知有没有！”默歌笑道，“有你们在，我很放心。”

千树也同默歌一起笑了起来，“对了，你们最近变成一周两更了呀？”默歌突然问起了千树漫画的事情。

“嗯，对啊。”

“速度那么快？”

“因为妈妈也来帮忙了嘛。”千树用感激以及幸福的目光看着默歌，“妈妈还说，帮我们把这本画完，她也想自己画一个故事。”

“诶？期待哦。”

“还有，妈妈说，她很感谢你。”

默歌楞了些许，然后笑着点了点头。

和千树聊了一会儿，又强调了些例行事务后，默歌回到了办公室，她很感谢千树，让她的心情又明媚了许多。

微言见默歌回来了，立马站了起来，“走吧走吧。”

“去哪儿？”默歌一脸疑惑。

“去抽签啊，刚刚主任在群里通知了，你没看到吗？”

“嗯，我还没有看手机呢。”默歌站在门口，等着微言，“今天这么早啊。”

微言挽着默歌的手，向庞主任的办公室走去，“对啊，毕竟其他项目差不多要结束了嘛，而且篮球赛每年都是重头戏啊。”

微言放开了默歌的手，双手合十祈祷状，“每次抽签前我都会祈祷，不要抽到1班不要抽到1班不要抽到1班！特别是前三场，不然的话，肯定进不了前三的。”

“林老师，你这样不行啊，要相信班里的孩子。”默歌假装揶揄的语气。

“嘛，相信是相信，但也不能太盲目吧。”

“你这样班里的孩子会伤心的。”

“哈哈哈，这么说起来，我们班的徐峰尧好像很喜欢你诶，你之前溺水昏迷的时候他总是来问，你怎么没来听课，之前摘水果也来邀请你了吧？”

“嗯，承蒙关爱了。”

话语之间，她们来到了庞主任的办公室，有几个老师已经到了。

“林老师！”庞主任一看见她们，便叫到微言。

“在！怎么了？”

“你不用抽了，褚老师已经把你抽走了。”庞主任一边说着，褚老师一边摇着手里纸条，一边向她们走来。

“林老师，我看见你松了口气是怎么回事儿？”褚老师一脸夸张的表情。

听说褚老师已经四十五岁了，但看起来像个三十左右的小伙子。

“因为我一直害怕是1班啊。”

“哇，居然真的说出来了！太过分了吧，林老师。”褚老师捂着胸口，一副受了重伤的样子，惹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没有人抽到我们班吗？”默歌走到桌子前，还剩三个纸团，默歌拿了中间的那个。

“哪个班？”微言凑了过来，期待着默歌慢慢展开手里的纸团。

*

吕笙坐在操场角落的长椅上，看着易治一次次地投进篮，他的脸上挂着标志性的“易治笑”，但分明地能看见他眼角边闪着星星。

李默歌在群里发了抽签的结果，然后发了一连串的感叹号，不知她这个感叹是什么意思，是意外不乐意呢，还是像易治一样兴奋呢？

不一会儿夏溟南珄他们也来了，易治和他们说着什么，吕笙倚在椅背上，惬意地享受着这难得的不袭人的风。

这个篮球场只有14班的人在使用，一是因为它本来就小，已经被废置，二是因为它靠近14班，大概这才是主要原因吧。吕笙回头看了看走廊，虽然被那棵巨大的黄葛树遮住了，但还是能够隐约看见人影——是阑珊和万清秋她们？——吕笙回过了头，所以，在这个学校，只要和14班有关系的，大家都避之不及呢。

吕笙不自觉地勾起嘴角笑了笑，他还真没想到自己的高中生活会是这个样子呢。

照自己的人设，他应该作为一个活跃分子，天天和一群好朋友在校园里寻欢作乐才是，这里的寻欢作乐是积极向上的，老师嘴里的那种，而不是在14班捉弄老师，被人生厌。

他看着易治他们开始打球了，好朋友倒是有一群呢……

今天的阳光甚好，难怪风一点都不冷啊。

吕笙仰起脸，闭着眼，一些回忆将一些画面和话语送到自己脑海里。

“果然还是觉得恶心呢。”“是吗？原来你也是这样想的啊。”“嗯……怎么说呢，我不知道他是迎合流行还是真心，但，不管是哪种，我都觉得……”“对对对，我发现其实我也是接受无能的，同性之间……恶心恶心。”“喂，你们在讨论吕笙吗？”“被你听出来了啊。”“很明显啊，不过他长得确实不错。”“你对他感兴趣？”“饶了我吧，我可是很正常的。话说，我还以为你们女生很喜欢这种呢，经常见你们在教室里讨论这些。”“毕竟都是帅哥啊，起码很养眼嘛。”“而且最近不是很流行吗，不讨论这些没有话题啊。但是，发现自己身边的人就是那样，想着他们还会肢体接触什么的，还是会觉得恶心呢。”

吕笙的回忆被一个触觉打断了，他睁开眼睛，易治出现在了眼前。

“我以为你睡着了。”易治笑着，吕笙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外套，然后又看着易治，脑子突然空白了。

“怎么了？”易治疑惑地看着他。

“没怎么。”吕笙回过神来，恢复了笑容。

“易治快点！”“那家伙没那么脆弱，哪儿那么容易吹感冒。”熏风和南珄他们催促着。

“你快去吧。”吕笙本想推易治一下的，但手在空中便停住了，他顺势拉了一下外套，“快去快去，我可不想被他们抱怨。”

易治点头回到了球场，吕笙的笑容慢慢凝固，然后消失。

那些话出自曾经最信任的“朋友”之口，也是那之后，他才知道感情是不能随便托付的，不管是哪种感情。

所以，慎重些吧。

吕笙将易治的外套拉到下巴处，然后使劲儿嗅了嗅。

易治的味道，温暖，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