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渐渐散去，默歌转身对夏溟说道，“走吧走吧，可以吃饭了。”

夏溟无声点点头，跟在默歌旁边。

周围的人叽叽喳喳，把他们俩之间的沉默映衬得更加明显。

“没想到南珄3分球那么厉害呢。”默歌明显是向打破这种沉默的尴尬，“大学的时候上过篮球课，球那么重，站在篮下都不一定投得进去呢，南珄真的太厉害了。”

夏溟附和地点了下头，但不知道要说什么，南珄确实很厉害，如果要分男女来看的话，确实更让人觉得厉害，但——他要怎么接话呢？

“肖夏溟觉得黄意夫同学是个怎样的人呢？”沉默了一小会儿后，默歌再次率先开口。

“你总是在我这儿打听别人。”夏溟仍旧看着前方，语气也如平常一样不带任何情感。

“也对哦，肖夏溟同学应该是不太清楚的。”默歌讪讪笑着，“那我先回办公室了，你赶紧去吃饭吧。”

默歌向旁边的路走去，夏溟看着她的背影，默默沉思着，是自己太冷漠才让她连忙想要离开吗？可是，在这样人多的场景之下，他确实很不自在，他多想能够一直和她在一起，能够和她一直说话呀。

夏溟有点不明白了，自己这样，到底是好，还是不好。自己刻意变得冷漠不管世事，现在是真的对别人不感兴趣，除了默歌。

不过，黄意夫在默歌面前卖乖，到底在密谋着什么呢？

夏溟心里有点隐隐担心，生怕黄意夫会对默歌做出些什么来，因为他太反常了。

肖暮景的来电打断了夏溟的内心世界，他愣了好久，并不是不想接，而是没有反应过来，看着来电显示，脑子突然一片空白，就在电话快要挂断时，他按了接听。

“居然接了啊。”对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语气里带有笑意，夏溟能够想象出他那不屑的嘲笑的样子。

“别挂，来我办公室一下。”夏溟正想给他挂断时，对方说道，他完全了解自己，这是他以前亲口说的，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还要那样做，还要说那些话呢？

夏溟一声不语地挂断了电话，但今天决定去一趟。

*

夏溟到办公室门口时，顿了顿，但还是敲了门，门传来肖暮景声音，夏溟推门而入，看见了肖暮景那吃惊的表情。

“你一言不发地给我挂断了电话，我以为你不会来呢。”肖暮景笑道，起身向夏溟走来。

“说吧，有什么事儿。”

“没事儿就不能找你了吗？”肖暮景揽着夏溟来到屏风后面，“我让徐妈多做了一个人的饭菜，你这几天不是参加了不少运动吗，肯定需要补补啊。”

夏溟被安排坐在了沙发上，徐妈的手艺确实很不错。

肖暮景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仍旧笑着，“听说你跳高拿了第一名。”

夏溟没有应答他，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肖暮景看着他，自嘲般笑了笑，又说道，“今天下午的篮球赛怎么样了？有你的话，估计是赢了吧，你们班和哪个班打呢？”

“你不是常对我说食不言寝不语吗？”夏溟头也不抬地说着。

小时候，吃饭的时候小夏溟总是缠着妈妈说东说西，小叔总是不让他说话，让他不要打扰妈妈吃饭。

“……”肖暮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说道，“夏溟，你就那么讨厌我吗？”

肖暮景的语气听上去有点失落，夏溟终于抬起头看着他，四目相对。

“对。”夏溟干净利落地回答道。

肖暮景苦笑着，看着夏溟，“因为我喜欢你妈妈？”

夏溟手里的动作停住了，他没想到肖暮景会突然说这个。

对，虽然夏溟从小就畏惧父亲，对他没有什么好感，但他始终觉得妈妈是父亲的，所以小叔怎么可以和妈妈做那么事情呢？童年时候的记忆浮现在脑海，那时候的情绪感受也重新席卷而来，尽管他现在已经是能够理解感情的年纪了。

“如果真是这样，”见夏溟沉默着，肖暮景又说道，并且严肃了表情，“那你继续讨厌我吧，因为我还喜欢笙歌，一直以来，我都喜欢她。”

“这就是你叫我来要说的事情？”

“笙歌的日记本在你那里是不是？我问过唐爷了。”

“是又怎样？”

“把它给我。”

“凭什么？”

“凭笙歌爱的是我。”肖暮景的语气强硬了起来，夏溟突然觉得，此时的肖暮景确实是肖绪尧的亲弟弟。

“难道她不爱我吗？”夏溟说这句话的时候心狠狠地颤抖了一下，但他拼命止住了，才没让这小小的心脏的颤抖殃及全身。

肖暮景盯着夏溟，眼神比之前尖锐多了，但随即柔和了下来，笑了笑，“这两种爱不一样知道吗？现有我和笙歌的这种爱，才会有笙歌和你的那种爱，你已经18岁成年了，是懂的吧？”

“所以你觉得爱情比亲情更重要？”

“对。”

“既然这样，当初你为什么把她让给了爸爸？你为什么不抛弃这个家庭和她在一起？”夏溟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妈妈笙歌也在日记里这样问过。

“你以为我不想吗？！”肖暮景的语气又激烈起来，“那个时候你爷爷还没去世，我可以反抗你父亲，但没办法反抗我父亲！”

“呵，百善孝为先吗？真是讽刺呢。”夏溟冷语道。

“只是你父亲我想反抗都心有余而力不足，更何况你爷爷，他们俩在某些方面，可以说是一模一样。”肖暮景的语气里流露出些许悲伤与无奈，是那种无法装出来的悲伤与无奈。

“总之，我不会给你的，这是妈妈，除了回忆唯一留给我的东西，希望你理解一下。毕竟……”夏溟顿了顿，他在想要不要这样说，“毕竟，你和她的回忆远比我要多得多。”

“可是，我想知道她后来的心情。”

“不，你不想！”夏溟打断他，“没有必要小叔，没有必要。”

肖暮景愣住了，多少年了，夏溟终于又叫他小叔了。

“你……终于愿意叫我了？”

“但是你要知道，这是因为我在同情你，并不代表我原谅了你。”夏溟认真地看着肖暮景的眼睛，“你说得对，我已经成年了，已经能够了解一些男女爱情之情，但是，我对你的讨厌已经不只是童年时候你给我带来的伤害。”

肖暮景明显意外了，疑惑在他脸上明显地浮现了出来。

“什么意思？”他不解地勉强地笑了笑，“我还做了什么让你讨厌的事情吗？”

“当然。”

“什么事儿？”

“自己做了伤害别人的事情还不自知，难道你不知这样是再一次的伤害吗？”夏溟站了起来，“不过，不重要了，如果你来找我是想要走妈妈的日记，那我就没必要再待在这里了。”

夏溟向门口走去。

“真的不可以吗？笙歌的日记……”

“真的不可以，你死了这条心吧。”夏溟说罢便离开了，没有看肖暮景的表情，但他可以想象，自己不在，只有一个人的肖暮景，应该是何其悲凉。

从这个意义上，他感谢肖暮景，爱了妈妈那么多年。

*

暮景也是今天才得知笙歌留有日记，他向唐爷索要时，唐爷在告诉他已经给了夏溟之后，说了句和夏溟说的差不多的话。

没必要。

并且语气了充满了可怜和同情。

说起来，刚才夏溟那小子语气里也有可怜和同情，哈！真是不爽啊，居然被一个小屁孩儿同情！

暮景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其实他大概猜得出笙歌写了些什么，但又没有多大把握——他无法猜出笙歌究竟承受多大的痛苦，笙歌总是默默背负忍受，别人根本看不见，她背后的深渊到底有多么恐怖。

暮景不知道自己在沙发上呆坐了多久，他甚至不知道现在自己到底有没有冷静下来，只是，他现在想听听默歌的声音，想见见她的模样。

默歌手机没人接听，暮景决定到她办公室去找她。

来到办公室的时候，默歌正好出现在楼梯口，暮景便站在办公室门口等着她。

“校董你好。”林微言从办公室里出来，暮景看到了她脸上的意外与吃惊。

暮景点了点头。

“有什么事情吗？”

“没事儿，我随便看看，你工作吧。”

“哦，那我就先走了。”林微言微微点头后，向教室走去了。

不一会儿默歌才走了过来，看见自己时，同样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难道校董出现在教学楼很不正常吗？”

“大概是很少见吧，但也谈不上不正常的程度。”默歌回答道，然后推开门，侧身让暮景先进。

办公室没有人，暮景心里松了口气，这样他可以和默歌更自在些。

“他们都去教室了吗？”默歌自言自语道，走到她的办公桌前，然后突然想起了暮景的存在。

“对了，你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就是来找你，”暮景拉了张椅子坐在默歌旁边，“你手机没有接。”他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手机。

“啊，我刚才去了一趟班上，手机忘带了。”默歌笑道，然后打开了电脑，“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也没什么事情……你很忙吗？”

“嗯……班里的分数还没统计好。”默歌认真地盯着电脑，暮景也不便再说什么，只是在一旁看着她。

大概是默歌太专注手里的工作了，以至于一直没有注意到暮景从始至终都看着她的视线。

离下课还有几分钟的样子，默歌突然重重“哎”了一声，然后伸着懒腰，“终于弄完了。”

“怎么样？”

“诶？”默歌显然是吓了一跳，然后恍然大悟的样子，“对哦，你在呢。”

“我这么没有存在感？”

“哈哈哈，不是呢不是呢。”默歌尴尬地笑着。

“所以，考得怎么样？”

“还不错。”

“是吗？”

默歌点了点头，“果然是凭实力倒数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