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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书房内,简单交代完事情始末的蔚青城和陆骁一同对着窗外吸烟,一时间两个人都没说话,直到香烟燃尽。
他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女编辑那天来到他家给他带来的是一个坏消息,知名作家兼漫画家歌德的新书上市了,反响极佳,这个高调的歌德常年被读者和媒体拿来跟低调低进棺材里的蔚青城比较,这次蔚青城对外宣传所透露的有关新文的题材和人物设定也与歌德放出的有所雷同。相同题材、相同人设,高下很容易分晓,所有人都在等待两人的新书上市。
本应该是蔚青城先交稿先上市,但他最近沉迷于恋爱和家庭琐事,写稿的速度慢出天际,被歌德抢了先。
事情到这里并不能看出任何严重性,蔚青城向来不屑于与任何人进行比较。
问题的关键在于,蔚青城的编辑们发现,歌德的这本书与蔚青城还有一周即将上市的新书有百分之六十的内容是完全一样的,除了人物、地点更改过,其他简直可以说是复制粘贴,而剩下的百分之四十,也与蔚青城原定的大纲走向完全相符。
唯一的不同是,蔚青城的大纲向来不会涉及小说的结尾,他的结尾都是未知的,连他自己也未知。
两个作家从前都没有过抄袭的前科,但这次不同了,同一本书,歌德先出,蔚青城后出,在读者看来很明显是后者抄袭前者,百口莫辩。
“你不需要太有压力,这个歌德现在不仅仅是抄袭你,而是盗窃了你的文稿,我会调查这件事。你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暂停这个项目。”陆骁说。
蔚青城摇头:“公司不打算暂停,他们只是让我做好接受舆论的心理准备。”
陆骁不悦地皱眉,周身渐渐弥漫出一种极度危险的气息来:“什么意思?钱照样赚,锅甩给你?”
蔚青城太了解陆骁这个人的脾气,看着比谁都温和,实则是笑面虎,发起狠来只认六亲,天王老子也不惯着。他虽然事业有成,但也不乏会有一些置气之举,仿佛内心住着一个小小的暴发户,一言不合就把人家收购了,财大气粗到令人叹为观止。
他这个表情,分明就是想收购了人家图书公司,长兄如父啊,感动中国的好表哥,可他已经不是被爹娘抛弃还不能自理的小男孩了。
蔚青城又摇了摇头:“我自己也同意不暂停,这就是我的书,为什么要退缩,我并没有抄袭任何人的。就算全世界的舆论矛头都指向我,于我而言,不过是废话连篇,我问心无愧。”
“我觉得不妥。”陆骁说,“我陆骁的弟弟,不能被人指着脑袋骂。”
“会让你丢脸吗?”他调侃道。
陆骁撇撇嘴:“非常会。”
“那你可以先修炼一副双皮脸,到时候丢一张,还剩一张。”
“可以倒是可以,只怕到时候你把我两张脸都丢了。”
调侃结束,更加沉重的话题将要开启,兄弟两人十分默契地异口同声地向对方问道:“你觉得是美景泄露了稿子吗?”
紧接着,他们又异口同声地回答:“我觉得不应该是。”
于情,岑美景是蔚青城万分珍重的女友,十有八九将来是要和蔚青城结婚的人,如果她对蔚青城没有感情,仅仅是作为歌德派来的小奸细,也不至于还要搭上贞操,除非对方给她的条件更吸引人。
于理,歌德给她多少钱也不会有捧着蔚青城这个饭碗来得实惠瓷实,如果只是为了钱,嫁给蔚青城是最好的选择,他会把所有身家都交到她手上,现在没结婚也可以说达到了这种状态。
于情于理,美景都没有作案动机,况且她看起来真的不是有心机的女孩子。
陆骁怀疑到了家里那个陌生姑娘,他之前在医院见过,当时和美景闹得很不愉快,不知来这里是不是别有目的。
这一想法,也被蔚青城否定了。
何培踏入他家门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的电脑设置了复杂的密码,相关的手稿也被他扔进保险柜,这还是他第一次启用书房里的保险柜,在此之前,它一直任劳任怨地被当作花盆架,只有花盆没有花的盆架。
那事情就蹊跷了,陆骁问他:“你梦游?”
“我就算西游也不会梦游的。”
客厅里的美景忙得不可开交,一会儿要进房间跟何培聊天,一会儿又要出来跟余宝珠沟通一下。再一次从卧室走出来时,她气呼呼地踹了一脚书房的门,对着里面吼道:“蔚青城,出来做饭了!”
蔚青城并不是一个多疑的人,但自己的稿子突然变成别人的稿子,除了他最亲密的人,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怀疑谁,美景确实有着难以开脱的嫌疑。
这两天不理美景,一是他担心她真的深藏不露,二是他觉得自己居然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相信美景与这件事毫无干系,所以,艰难地别扭着。
不过,美景这矫健的一脚加上气势如虹的命令,强行唤醒了他内心深处的宠妻本能。他飞快地弯腰把弹落在窗台边的烟灰用手指蘸起来放进烟灰缸内,为了防止烟灰到处飘落,回身拿起桌面上的马克杯,往烟灰缸里倒上一点点水,再将窗户开到最大,挥挥手,加快空气流动,好让书房里的烟味快速散去。
“你听到没有!做饭了!”美景又踹了一脚,显然坏心情和小情绪全都撒在这扇贵重的实木门以及尊贵的蔚青城身上了。
陆骁不可思议地指了指门,低声问:“老弟,什么情况这是?你在这个家里还有没有地位了?”
“当然有,我是一家之主。”
“她呢?”
“主的女王。”
“……”
蔚青城成为已经可以独当一面的家庭煮夫这件事要比蔚青城的稿子被偷更令陆骁震惊。
他跟着蔚青城一同进入厨房,默默地看着他一板一眼、有模有样地洗菜、切菜、入锅、装盘。煮出来的菜色香味俱全不说,炒菜的同时,他还能将厨房打扫得干干净净,地上不见一滴水,墙面不见一滴油,洗菜池里不见一片菜叶。
陆骁跌破了眼镜,看来在美景的谆谆教导下,蔚青城的人生得到了质的飞跃。就算没有美景,他这辈子也不会过得像个流浪汉只能等别人投喂了。
六菜一汤一个水果拼盘,纯熟的刀法和翻炒水平一看就是经过专业培训的,谁能想到在菜板上完美翻飞的这双手不是来自优雅高档的西式大厨而是一个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作家啊!
美景不吃辣椒,每次陪蔚青城吃完饭都要站在客厅辣得直转圈,所以,他只做了一道辣子鸡丁,其余的鱼、虾、肉和蔬菜都是清蒸素炒的。陆骁继续在内心惊叹,这小子居然还学会了为别人着想,他可还记得自己上一次带蔚青城去酒楼宴请朋友,让他点菜,他点了一桌子红通通的奇辣无比的菜品,吃得一桌子人热火朝天都快原地爆炸了。
蔚青城将清蒸海鲈鱼从蒸锅里拿出来时,陆骁探身出厨房,对着美景竖起大拇指,深表敬佩。
美景眨眨眼,不知何意,还以为他在表扬自己能把家里这两个炸弹般的女人按捺住,不由得也跟着在心里暗叹自己是个有人格魅力的好姑娘。
所有菜品被整齐地摆上桌后,蔚青城又打开一盒猫罐头,倒进儿子的小饭碗里,洗完手后入座。
美景入座后尝了几口,表情里写着差强人意,勉强凑合吃吧。
但陆骁不那么觉得,蔚青城能把东西煮熟,他都会觉得是奇迹,况且还能煮出味道,那就是十分值得表扬的。
总的来说,这顿饭吃得有些累,并不能算是完美的节日聚会,美景全程都在担心何培跟余宝珠会用筷子戳死对方,尽管她们两个在餐桌上连个屁都不肯对对方放。
临走之前,余宝珠从包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方盒扔给美景:“圣诞快乐,差点忘记拿出来给你了。”
美景乐不可支:“哎呀,你太客气了,来就来嘛,还带礼物,以后不要这样了呀,我都没有给你准备什么呢!”她边说边飞快地拆开包装纸,打开深红色的真皮包装盒,双眼顿时放光,“这么贵重的礼物,我是收,还是不收啊。天啊,宝珠,你真是宝珠啊,真像劫富济贫的女侠啊!”
盒子里赫然躺着一块名牌腕表,就是那种不算多好看,却贵得要死,买回来又没什么用,但所有女孩子都希望在手腕上套上一块的奢侈品。
“不要钱,贵什么贵,品牌商送的,只在品牌活动上戴过一次。不是我喜欢的款式,刚好又适合你,就送你了,不用放在心上。”
美景频频点头:“好的,我放在手腕上。不过,宝珠,你也太实在了,幸好你说是别人送给你的,要是你买的,我真不好意思收,毕竟我给你的只有一顿饭,而且还不是我做的。”她不好意思地伸伸舌头,在充满青春活力的余宝珠面前,她更像个小孩子。
余宝珠莞尔一笑:“你至于吗?就送你一块我不戴的手表而已,不用这么不好意思,你看你,脸都红了。咱们不是朋友吗?我不需要的好东西分享给你,你有什么好东西也可以分享给我。”
“关键是我不也没什么好东西吗!”美景继续笑,她实在是没什么好东西可给余宝珠分享了,她所拥有的最好的,是蔚青城,借给她看一看还是可以的,给她用,那是一万个不行的。
“不。”余宝珠穿上自己的高筒靴,站在门口回头望她,“你搞错了,美景姐姐,不是我给你多少,你就要给我多少,这不是友情,是交易。而是我给你多少,我不计较,你给我多少,我心安理得地接受。”语闭,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美景身后的何培,扬起嘴角坏笑,“真不巧,大过节的也没给你带点礼物,不过表就不用我送给你了,你自己就是呀,对不对?”
不等她的话音落下,整个人已经被陆骁夹着迈出蔚青城家的大门。
美景尴尬地关上门,满眼歉意地转身看向何培:“唉。”
何培笑笑没说话,默默地走进厨房去洗碗。
美景趿着拖鞋从蔚青城身边一闪而过,完全把他当成空气,直奔厨房:“何培,你不要生气。”
“我没有生气。”何培低头忙碌着,“人和人是不一样的,美景。你不用感到抱歉,从小到大你就讨所有人喜欢,一群小姐妹里面你的人缘最好,我就不同了,讨厌我的人不多,喜欢我的也不多,可能我这个人太直率。”
何培微微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就是那种如果我的两个朋友不和,我只会选择其一的人,鱼和熊掌不能兼得,选熊掌有乐趣,选鱼同样。”
“你这么一说,我更内疚了。”
“可是,你并没有选择我们两人中的任何一个,对不对?你的内疚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只是徒增烦恼罢了,所以,不要想那些让自己左右为难的事情,我要是真的在意,我们就不会是朋友了。”
这话说得真好听,只是将美景衬托得更坏了,幸好这只是同性朋友,这要是异性,简直就是脚踩两只船的行为。
美景唉声叹气地回到卧室,蔚青城大概是嫌弃自己身上有油烟的味道,正在换衣服,美景满心都是何培跟余宝珠,已然忘记自己和蔚青城正在闹不知所谓的矛盾,沮丧地从身后将他抱住:“作家大人,我好矛盾啊……”
“没关系,我原谅你。”他没头没脑地回应道。
“谢谢。”美景也跟着没头没脑地答了一句。
两个人一起愣住了,好半天,美景才从他的背后伸出小脑袋,仰脸问:“我为什么需要你的原谅?”
蔚青城抿了抿唇,快速地转移了话题:“你在矛盾什么?”
“对,我很矛盾。”她也想起自己想说的是这件事,“我很矛盾何培与宝珠的存在,她们两个水火不容,我在中间有些为难,可是,她们对我来说都很好,我有什么理由嫌弃她们呢?你说余宝珠吧,虽然与我相识得晚,可她真是一点儿毛病都让人挑不出来;再说何培吧,她跟我认识的时间比我亲妹妹跟我认识的时间都要长,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慷慨解囊,为了我遭受过人生最大的不幸。你说,为什么她们两个不能和平共处呢?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呢?”
蔚青城换好衣服懒洋洋地往床头一靠,一副旁观者清的模样对她说道:“我要是你,我选余宝珠。”
“为什么?”
“因为她漂亮、有钱、慷慨、讲义气、率真、早熟。”
美景一头雾水,猛地一拍床头:“你给我正经一点,选朋友和漂亮、有钱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在傍富婆!”
“你认为她们之间的不融洽是因为你,这个想法大错特错,其实她们是因为阶层不同。”
“阶层?什么阶层?资本家和工人?余宝珠也没剥削何培啊!”
“不是那个意思,是何培看余宝珠的眼神里,充满了赤裸裸的嫉妒,尤其是面对余宝珠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来的不可一世的骄傲,仿佛只要余宝珠想得到,全世界的东西都会被她轻易拥有。而何培呢?她还沉浸在自己失去一切的固执的想法中无法自拔,她会嫉妒你,但和嫉妒余宝珠有着天壤之别,因为你没有余宝珠漂亮、有钱、慷慨、讲义气、率真和早熟。何培这个女孩子,她不愿意与一个比她优越太多的女孩做朋友。”
美景托着下巴回想许久,他的话似乎也有那么一点道理。好像这些年来,何培一直是自己好友中的佼佼者。倘若她没混进蔚青城的圈子,不认识陆骁跟余宝珠,那何培就会一直是她心中的女王,何培在自己的圈子里,确实是十分有优越感的一个人。
美景有点怄气了,敢情她跟何培这么多年的感情都是闹着玩的,谁都能看明白何培,连余宝珠都能,偏偏她不能,她是个白痴吗?
“我不是白痴!”
蔚青城被她吼得一愣:“我没说你是白痴。”
“你说没说,我都不是!谁的内心还没一星半点的晦暗了,我只看到了她闪光的地方!”
“对,你说得对,她是你心中的太阳,是你心中的月亮,是你心中的美少女战士。”
“蔚青城,你不要太过分!”她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一笔账要跟他算,大腿一横,一屁股坐在他的腰上。
说重不重,说轻不轻,蔚青城被压得忍不住皱了下眉:“明明是你过分。”
“你说,你给我解释,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要你的小命!”
“我解释什么?”他试图把美景从自己身上搬下去,但美景两条小腿夹得很紧,他努力半天仍然无济于事。
“解释你这几天晚上为什么不睡我!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小母狗了!”
无稽之谈,他冷笑一声:“只有一晚而已。”
一晚也算!
岑美景有小情绪了,晚上洗完澡,头发也不吹,耍赖皮似的横在主卧的大床上,蔚青城洗完澡出来发现自己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没办法躺得舒服,便伸手推了她两下。美景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仿佛尸体一般。他还真的探了探她的鼻息,确认她是活的,才用力一掀,把她弄到一边去,自己躺了下来。
“你干什么!”美景双目瞪得溜圆,躺在床上还不忘虚张声势地叉腰蹬腿。
蔚青城一把扯掉她的浴袍,将刚刚被自己掀到一旁去的美景再勾回自己的怀里:“一日不做,如隔三秋。”
一夜未眠的,只有蔚青城一人而已。
美景这种心中坦荡且没有什么挂心事的人通常都好眠,本来蔚青城也是,但昨夜不同。
美景入睡后,她的手机收到了几条微信,蔚青城顺手就打开来看,都是无关紧要的消息,不过看到陆骁的头像时,他顿了一下,随后打开。
窥探别人的隐私是不礼貌的行为,幸好他从来不注重这一点,不然,真的会有负罪感。
陆骁:“青城的改变很大,你圆满毕业了,按照我们之前的约定,你教会他生活自理,我强行给你走个后门。后天,你来我这里一趟,不过你要想好,这一趟你可能要走两到三个月。”
美景:“谢谢学长,我想好了,就算去二十年、三十年也没问题!”
陆骁:“蔚青城怎么办?他会让你跟我走吗?”
美景:“他留住我的人,留不住我的心,我更向往诗和远方!”
陆骁:“……OK。”
OK?这是我亲女朋友?我这么大个英俊、有内涵的活人不如狗屁的诗和远方?这是我亲表哥?借着诗和远方的名义勾走表弟宛如智障的小女友?
这明明就是居心叵测,明明就是夺人所爱,明明就是不要脸。
气得他都忘记自己是个作家了,想不出什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词汇来骂自己表哥。
再想到岑美景来自己身边居然是和陆骁的某种不可告人的交易,他就更想骂人了。原来他不是岑美景真正的老板,不是改变她一生的男人。原来她留在自己身边不仅仅是为了一个月那一点点生活费,更多的是因为她要得到陆骁的肯定,那个温柔的、耐心的小可爱根本就不如她所说的那般,说什么人生梦想就是成为自己助理其实都是假象,她是个很有演技的小姑娘。
不过,看在她都已经被自己睡了的分上,这一项暂且可以原谅。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沉住气,需要自己哀求挽留的爱人,不是真的爱人,在岑美景心里,自己必须高于诗和远方。
再说诗和远方有什么啊?他一作家都没追求诗和远方,她一臭暖床的厨娘,怎么还奢望那么多?
他应该一脚踹醒岑美景并声情并茂地告诉她,诗歌没前途,远方有流氓!
天知道他多努力克制自己的双腿别冲动,心里不断地平复自己,女朋友是自己选的,不要冲动。毕竟他腿长,控制起来很难。
就这样熬过了一夜,再熬过了一天,整整三十六个小时没有睡觉的蔚青城终于支撑不住自己的眼皮。在他入睡的前一刻,美景抱着两件要洗的脏衣服溜进房间,趴在他耳边小声说:“作家大人,我跟你说件事情,我有工作了,明天去报到,周六出发去重庆,周五我还要去办护照。我去完重庆去海南,然后要出国,可能要两三个月,你可以自己照顾自己的吧?”
蔚青城沉默良久,微微挪动了一下身体,没有睁开眼睛,只是云淡风轻地问了一句:“何培怎么办?你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在我身边吗?”
“我不放心她,可是我放心你啊。不过,你不用担心,刚刚我跟何培说我要走很久的时候,她说她这两天就搬走了。这样,你就不用担心她有所企图地留在你这里了。”
“那……”他只说了一个字就不想再开口了,他曾经放下许多骄傲去讨她欢心,这一刻原本也能用霸道无赖的方式把她捆住,可他突然就不想这样做了。
“那我不会等你。”他轻柔平和的语气掷地有声,仿佛在平静的水面突然扔下一块石子,在两人心中荡起一圈圈波纹。
美景抿着嘴巴不说话,似乎有点生气又似乎有些难过,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不等我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走两个月而已,你就会变心?”
“嗯。会。”他肯定地回答,“我看很多言情小说里都会说到这样一句话,你若不离不弃,我定生死相依。”
“又俗又土。”美景打岔。
蔚青城慢慢睁开眼睛,微微偏头看向她,四目相对时,他自以为是的心如死灰竟然又灼热活跃起来,他点头,说:“是的,我也觉得又俗又土,可现在居然觉得很有道理,我可以放下我不可一世的骄傲做任何会让你开心满意的事情,这是我表达爱的方式,而你可以不温柔、不可爱、不性感,可是你不可以离开我,这是我需要的爱。”
“可是……”
“没有可是,如果你认为工作比我重要,那你跟徐染有什么区别?”
“你说工作不重要,那我以后不让你写书,你同意吗?”
“如果写书影响了我们的家庭生活,我同意。赚钱的方式有很多,我不是非得选择这一种不可。”
“这不是你的梦想吗?”
蔚青城皱眉:“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的梦想和写书有关系?”
“那你的梦想是什么?”她问。
“梦想?”他思考片刻,说,“和普通人一样有个普通的家。”
只能说,人各有志。
美景渴望拥有真爱,也愿意为真爱妥协许多,但如果为了爱情就放弃一生,她不想这样做,倘若拥有无忧的后半生还好,倘若她和蔚青城在半路上分道扬镳、一拍两散,那她在生活面前将再次陷入举步维艰的状态。
她也不奢望自己能成为多耀眼的明星,只是想到父母供自己读书,读自己喜欢的专业,她不应该白白浪费这些年来的付出与积累,她应该拥有一份属于自己的真正的小小的事业,这样的人生才堪称完整。
在她看来,鱼与熊掌可以兼得,只是鱼不愿意,那这就是鱼的不对了。
可是,她为什么将蔚青城比喻成鱼呢,他也可以是熊掌啊!
“你还去吗?”他问。
美景郑重地点点头:“我想去。”
“好吧。”他实在太困了,决定翻身睡觉,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是,“那你就去吧。”
岑美景离开的那天早上,蔚青城甚至没有起床来送她。等到家里彻底安静,肥胖的大猫一跃跳上他的床,蹲在他的胸口提醒他该起床给自己投食铲屎,他才懒洋洋地半支撑起身体,从虚掩的门缝向空荡的客厅望了良久。
“由于你妈不负责任地抛弃了我,我惩罚你今天没有饭吃。”
他不给儿子喂食就算了,连自己也绝食了。
电话关机,窝在被子里看了一整天的书,他好像真的失恋了一样。比失恋更难过的是,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将要失恋,这种提心吊胆的痛太折磨人了。
傍晚,外面下了一阵急雨,雨点急促地打在窗上,让人心烦。
冬日的白天短,还不到六点,天色已经宛如黑夜。
客厅忽然传来开门声,蔚青城以为是自己幻听了,可趴在他身边的儿子不会听错。它一双琉璃似的眼珠睁得又大又圆,机敏地侧头朝门口看去。
连儿子都听到了,那一定不会错。
原本躺在那儿就跟大限将至一样的蔚青城突然诈尸一般一跃而起,被子和猫被他一起掀翻在地,儿子不悦地喵了两声,被他吓得不轻。
用喜上眉梢、眉飞色舞来形容此刻的蔚青城再恰当不过,大概连他自己也不曾发觉,他这一刻的表情是他这辈子最生动鲜活的一刻,只看到这一幕的人,也不会相信他原本是个多么冷漠且孤傲的一个人,仿佛他就是一个这样还未长大、喜形于色的少年。而那个高冷的蔚青城,是这个世界的错觉。
岑美景这个口是心非的小东西,嘴上说着向往诗和远方,心里还是更向往自己。
从卧室到客厅,他大步流星,不过两秒,心中却仿佛经历万重波涛,澎湃至极,心中大喜,嘴上还是不愿意饶人:“怎么,不想当你有追求、有梦想的女主播了?想回来给我做饭、洗衣服当我朴实无华的女助……”
话音戛然而止,出现在玄关处、手里拎着两袋子食材的窈窕身影的并不是岑美景。
失望瞬间取代所有欣喜若狂,黑色的短发、黑色的美颜,瓷白的肌肤衬着浅色的唇,他又恢复了往日面对外人时所展现出来的冷清模样。
何培站在门口不知所措,他不需开口,冷漠的眼神已然下了逐客令。
她尴尬地抬了抬手,说:“那个,美景不在,我担心你不好好吃饭,就买了点菜过来,打算帮你做点吃的。做完我就走,你忙你的,我不会打扰你。”
“不用,我不饿。”
何培紧张地深吸一口气,放下袋子,脱鞋关门:“不饿也要吃饭,美景说你以前总不按时吃饭都生胃病了,所以,饭这个东西,不要等到饿了再吃,该吃的时候就要吃。”
她边说边往厨房走:“我很快就做好,不过不能陪你吃了,我晚上有个约会。”
提到“约会”二字,她面上浮起一丝甜蜜的喜色,蔚青城慢慢放下戒备,弯腰抱起蹭到自己脚边的儿子,跟随何培走到厨房门口,修长的手指深深埋进厚重的猫毛里:“约会?你谈恋爱了?”
何培羞赧地笑笑,手上利落地择菜洗菜:“目前来说还不算。”
“什么样的人?”他并不是一个好奇心重的人,但何培多少有些不同,在他看来这女的脑子一直不怎么好。
“沉默寡言但是很温暖、很居家,而且老实又本分,反正什么都挺好的,就是不知道我有没有那么幸运了。”
蔚青城点点头:“听起来不错,祝你成功。”
何培笑笑没说话,低头忙着自己的事。
她十分守信,给蔚青城做了两菜一汤、一小锅米饭,整整齐齐地端上桌,再把猫喂了,然后匆匆忙忙地摘下围裙挎上包:“我先走了,青城,碗你放在那就好,冰箱里有三明治,明早你用微波炉热一下就能吃,中午我来帮你洗碗做饭。在你家住了这么久,美景在的时候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她不在,这些活儿都我来做吧!”
“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可以。”他坐在餐桌前,没有要送的意思。
“没事!”何培已经穿好鞋准备离开了,“举手之劳,反正我也麻烦你那么久,这点小事不算麻烦。”
饿是真的,食不知味也是真的,似乎很久没有一个人坐在餐桌前吃饭,从前他是习惯的,如今却感觉分外孤单。
美景每天都会发信息来,各种她工作中的经历,从最开始的兴奋、好奇到后来的疲惫、厌倦,他只是默默地看,却不给她任何回应。
不回应,是因为生气。
何培每天都会来两次,真的只是做饭打扫,有时蔚青城在书房里写稿子,她就一个人默默地干活,做好饭摆在那里,背起包走人,丝毫没有打扰他的意思。
蔚青城的书比原计划推迟了一周才上市,他只负责写书和收稿费,两耳不闻窗外事,编辑几次在电话里想跟他谈谈外面的世界已经炸开锅了,他都拒绝听下去。
拿到样书的那天,他发烧了,原因是没有盖被子在没开空调的客厅里睡了一个下午,还是晚上来给他做饭的何培叫醒了他,当时他整个人已经昏昏沉沉。
茶几上放着几本他的新书,黑白简约的封面,是他一贯的风格,不需要靠花哨来吸引任何人,只要贴上他的名字,就是品质的保障。
何培拿起一本书翻看了两页,问:“送给我一本可以不?”
蔚青城裹着她递给他的毛毯,疲倦地点头。
“帮我签个名?写两句赠语?”
吃人家的嘴软啊,蔚青城向来懒得在书上写任何东西,这回他没拒绝,拿起签字笔翻至书的扉页,大笔一挥,写下刚劲有力的几个大字——两句赠语。
何培拿到手里看了看,有些发蒙,可又确实挑不出什么毛病,是她要求他写两句赠语的,他非常实在地写上了。
蔚青城拒绝吃药,何培只好给他煮了一锅姜汤,她不敢像美景那样命令他必须喝下去,只能苦口婆心地相劝。
“你说我要没来这里,你发烧也就算了,我都在这里,你还烧出什么毛病来,我怎么跟美景交代啊。你就喝一碗吧,就一碗,挺甜的,还辣辣的,很好喝。你喝了,我就回家,你不喝,我就不走了。万一你有个好歹,我好帮你叫救护车。”
蔚青城实在难受,没力气和她争辩,只想她快一点消失,于是捏着鼻子视死如归地喝掉一碗,这味道,还不如榴梿。
他困极了,只想睡觉,随便跟何培说了一声“再见”,就回卧室去睡觉,一头扎在床上后,便失去意识,这怕是……要升天了吧。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反正醒来的时候脸疼,火辣辣地疼。
迷迷糊糊醒过来才发现,自己是被人扇了耳光,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一脸茫然地看着站在床边气到青筋暴起的岑美景,开始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那这梦可太不尽人意了,居然梦见岑美景打自己,虽然她是有那么一点恃宠而骄,霸道又娇气,可也不至于跟自己动手。
如果这是梦,他应该做点什么呢?站起来飞她一脚,还是给她一个深沉的拥抱,倾诉一下自己夜以继日不间断的思念。
两个人就这样无声地对峙了许久,直到他的背后传来另外一个女人的声音。
这个声音熟悉又陌生,还有那么一丁点讨人嫌,这是?
蔚青城猛然坐起,羽绒被顺着身体滑下来,空气中的潮湿冷气立刻贴上裸露的皮肤。转过头来之后,他看到一丝不挂的何培睡眼惺忪地躺在他身边。
他还没退烧,呼吸还是滚烫的。他无奈地捂了一下额头后,重重地躺回枕头上,打算挺尸,等待梦醒时分。
“穿衣服,起来。”美景拾起地上的文胸和套头毛衣,气愤地扔在床上,扭头走回客厅。
美景忽然也想写书了,就叫《关于闺密的一百种死法》。她又气又恼,气的是床上躺着的那两个人,恼的是,自己比余宝珠多吃好几年大米饭和盐,居然没有那个小丫头活得明白。
余宝珠的话没有一句是错的,她是真正的天真,真正的愚蠢,而何培,压根就不是省油的灯。
昨天下午,何培给她发信息,让她看一下网上关于蔚青城的新闻。由于工作量很大,她又是新人,很多东西要学习,最近一直没时间去上网关注那些八卦新闻,再说蔚青城向来也没有所谓的八卦新闻,可是何培这样说了,她就不得不去关注。
——知名作家蔚青城江郎才尽,复制抄袭歌德的全书,双方沟通无效,同时扬言要起诉。
歌德向来为人高调,且从不计较靠负面新闻来炒作自己,两位知名作家,两本相同的畅销书,双方读者各持己见地在网上打起口水战。
对于蔚青城而言,这件事给他带来了极大的负面影响,而歌德则收获满满,毕竟他的书先一步高调上市。
美景愿意用项上人头来保证,蔚青城不会抄袭任何人的作品,可惜,她的人头在万千读者和网友面前,一文不值。
她不知道歌德从哪里得到蔚青城的原稿,她只知道,歌德这是在作死,这一步棋走得太险,一旦蔚青城翻盘,那他只有死路一条。
她不管歌德在耍什么花样,只担心蔚青城一个人如何承受这样的舆论压力。
美景并不知晓这些风雨还是她亲自告诉蔚青城的,原本他对这些事情不闻不问,美景却在信息里说了个七七八八,他只回了一个“没事”,便再也没搭理她。
晚上何培又发来信息,说蔚青城发烧了,烧得很严重,不肯吃饭也不肯吃药。美景忽略了怀疑何培如何得知蔚青城生病这件事,连夜交接自己的工作,赶早班机回来,却看到了这样香艳的一幕。
是傻子看了都想打人的一幕。
蔚青城只穿了一条长裤就匆忙从房间里出来,他站在客厅中央显得很无措:“你没说你会回来。”
美景抱着肩膀跷着二郎腿,不悦地翻了个白眼:“你见过捉奸还有提前打电话通知的?怎么着?我提前告诉你们,好给我摆个绝佳的拍照姿势,我是不是得背着单反相机来啊?没给你们合影留念是不是很失望啊?”
蔚青城真的很想向她解释一番自己是多么无辜,不过,当下这种情况,他每解释一句就会显得自己的无耻更上一层楼。
他的头还很沉,太阳穴跟有人蹲在头皮上抡着大锤敲打一样疼,连他自己都没办法确定自己是真的无辜,他有什么脸来坦荡地面对美景呢?
“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承认了?连话都不想和我说一句,直接用实际行动告诉我,我是引狼入室、自作自受,我应该收拾收拾铺盖赶紧走人并且要不留一丝痕迹地给你们腾出一个干干净净的家?”
美景从没这般咄咄逼人过,可是,蔚青城居然一点也不讨厌,她含着眼泪指责他的模样只会让他更心疼和难过。
美景抬起手指愤恨地朝他指了又指,半天没说出一句像样的人话,这时,何培出来了。
可她还真不如不出来,自己有衣服不穿,偏偏穿上蔚青城的卫衣,下摆刚好盖住臀部,露出一双笔直又性感的大腿,眼神里不见有丝毫的退缩,似乎就是出来向她宣战的。
美景气得牙齿都在打战:“干吗,情侣装啊?一个不穿上衣,一个不穿裤子?”
蔚青城看向何培的眼睛里已经开始往外飞刀子了,眼神能杀人的话,她应该早被他活剐了。
他坐到另一张沙发上,拿起茶几上的烟盒,给自己点燃一支香烟。
“这就是你这么久以来蛰伏在我身边的目的?”
客厅里有些凉,何培站在原地搓了搓手臂,冷静道:“我没有任何目的。我承认是我骗了美景,说不喜欢、说放下都是假的,不这样说,我怎么能接近你?我也没有做任何伤害你们的事情,我在这个家里一直安分守己,难道不是吗?”
“这个家?”美景冷笑一声,“你脑袋是不是烧掉了?这个家和你有一毛钱的关系?”
“原本和你也是没有一毛钱关系的,想要的东西就要努力去争取,这一点我没做错。”
何培在最后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蜷缩着双腿,视线落在茶几上的某一处,接着说:“还有啊,美景,你一定要弄清楚,昨天夜里并不是我主动对蔚青城做了什么,是蔚青城主动把我按在床上的,我挣都挣不开。说句实话,那种力度让我联想到了不久之前我刚刚经历过的强暴,并没有美感可言,我本来可以用床头的烟灰缸砸晕他,可我实在太喜欢他了,我舍不得,所以,发生这件事,并非是我情愿的。”
她云淡风轻地说出这些话,就好像这本来就是远在美国的表亲的邻居的故事,于这房间里的任何人都无关,不急于辩解,不慌于内疚,站在最大受害者的立场阐述她所经历的无奈的事实,别说,编得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美景将视线落在蔚青城的身上,等他给自己一个完美的解释。
可是,直到香烟燃尽了,他也没能讲出一个真正平复这场风波的字来,他习惯性地端起马克杯,往烟灰缸里倒了一点水,然后放下杯子,冷冰冰地直视何培,说:“说完了?你可以穿上衣服离开了。”
这就完事了?她捉奸捉得也太没有激情了,至少应该给这对狗男女一人一嘴巴才像那么回事啊!这剧情才刚刚准备展开就要大结局了,她果然不是个当作家的好苗子,连起码的节奏都掌握不了。
这该不会是一个jiān夫在掩护奸妇的圈套?要么说人在危机时刻脑子就是很灵光,美景腾地站起,一个马步蹲在沙发上,愤怒地直指何培:“想走?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这句台词是不是有些没气势?姿势似乎也不是很有气势,从蔚青城一副看待智障的眼神来看自己就足以体现出来。
美景后悔了,真正的强大不需要如此虚张声势,换作别的厉害的姑娘,比如余宝珠吧,肯定不会像个猴子一样滑稽地跳上沙发撒泼,如果何培能表现得像个超凡脱俗的清高妓女,那余宝珠一定能成为何培德高望重、端庄大气又冷艳风情的老鸨妈咪。
“呵呵。”何培讥讽地笑了笑,“你们两个,到底是让我走,还是不让我走?”
蔚青城冷漠道:“穿上你自己的衣服,从我家消失,随便你去哪里。你也可以去警局报警说我强jiān了你,你尽管放心,就算你不报警抓我,我这辈子也不再打算跟你有任何交集。”
“白睡了是吗?”何培反问。
“不然呢?”他挑眉,“要收费吗?”
何培抿了抿唇,站起来回卧室去换自己的衣服。
美景决定先把蔚青城挠个大花脸再去挠何培,她心中倒数三二一零,然后,一屁股坐下来,捂着脸无声地大哭起来。
她一直以为自己在遇到真正的困难时会如同宇宙最强少女般所向披靡、无所畏惧,没想到,自己是如此怂。
她是个爱情上的失败者,连自己的爱情都经营不好,两段恋爱遭遇两个极品小三,她这是名副其实的“渣男收割机”啊!
蔚青城去拉她的手臂,被她怄气地甩开:“人渣,别碰我!”
她听到了,无奈之下几不可闻的叹息。
何培换好衣服出来后,站在美景身后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我们不再是朋友了,对吗,美景?”
“再跟你做朋友就是我脑子有水!我后悔死了跟你做朋友,你不配做我的朋友,你滚!”美景一边擦眼泪,一边吼,心里还在琢磨到底要不要跳起来给她一嘴巴,毕竟这是最佳时期,现在不打过个几年在大街上遇到了,她再一跃而起给人一耳光就显得太没水准了,哪有人如此后知后觉。
“那好,既然不是朋友了,那我有些话要说。”何培从沙发上拾起自己的包挎上,“我还喜欢蔚青城。我知道从今以后很难再走进他的生活,所以,我要交代你,好好照顾他,就算你来到他的身边不过是为了一场卑劣的职场交易,当他为你偿还债务,送你玫瑰跑车,挽回了遥远给你的羞辱,满足了你的虚荣心,便有了你所谓的心动和爱情。也正因此,你背叛了所谓的闺密情。即使你是如此现实又物质的女孩,他还是盲目地喜欢你,我希望你珍重这份喜欢,下一次不要因为遇见更富有的人而背叛他,毕竟这世界上有很多不需要他为自己付出一丝一毫就甘愿付出一生的女孩子,只是她们都没有你幸运。”
美景的哭泣停止了,她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与自己相识十几年的好友,好像就在上一秒钟她才认识这个可怕的人。
傻姑娘才讲气话,企图用气势去伤害别人,而有心机的女孩,她可以不急不缓、不骄不躁地把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变成刀子直直地扎进人心。你挣扎时,刀子不疼,疼的是你自己。
交错一名挚友,不如交一条不懂人话的好狗,狗永远是狗,人有时候不是人啊!
此时,美景才真正地发觉原来自己很早之前就不喜欢何培了,或许是从她遭遇了强暴之后在医院里恶毒地诅咒自己的时候开始。
人都有良心,她是一路迎着明媚的阳光成长的祖国好花朵,人善心美,她的良心在不断地谴责她去大包大揽那些不幸的根源,把罪恶的源头紧紧地捆绑在自己身上,她和何培的友谊,其实早在那一刻分崩离析。
就如余宝珠说的那样,真正的朋友,不会因为自己受到伤害就去伤害自己的朋友,反而会担心她今后可能陷入深深的内疚不可自拔。
为朋友两肋插刀的结局不应该是把这两刀拔出来插回朋友的身上,而是宁愿血肉之躯毁灭也要护另一个人全身而退。
而爱情,真的不是她一味地谦让,另一个姑娘就可以轻易得到的普通物件,它需要双向选择才能成立。
倘若蔚青城的选择从一开始就是何培,美景发誓,就算她深爱他,也绝不允许自己陷入何培如今的境地,更不允许自己把自己好友的爱情弄得一塌糊涂。
就算现在。是的,就是现在,如果蔚青城勇敢地承认他跟何培相爱了,自己成为多余的存在了,她会气愤、会难过,可她绝不会挽留。
真爱你的人赶不走,不爱你的人千万不要试图去留下,因为你早晚会失去他。
鼻涕流下来了,美景抹了一把,又流下来了,她知道自己此刻在何培看来就如同被揭掉了面具的小丑,她失落的同时,何培正在感受报复带来的得意快感。
她沉默地起身,退去所有虚张声势,用最后的力气站到何培的面前,扬起手腕朝她的脸挥去,她知道这一巴掌下去,将打碎什么。
美景还是慢了一步,从前或是现在,她一直在被何培欺负,她还是那个自以为无敌的怂包,她的巴掌没有打到何培,反而被何培抓着手腕,给了她一记响彻整个空间的耳光。
当然,此时何培所打碎的东西,与她刚刚将要打碎的东西,是完完全全相同的。
“岑美景,你始终欠我的,你的爱情和我的人生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你没资格打我这一耳光。”
这一巴掌打得可真狠啊,她是不是聚集了全身的真气于那一只手掌,才能打出如此有气势的耳光,打得她脑袋都偏了,鼻涕都差点甩出去,这简直更加凸显了她这个失败者的失败。
毫无颜面可言,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她们两人还沉浸在与对方不共戴天的恩怨里,只听啪的一声,蔚青城一个耳光扇在何培的脸上,力道之大令闻者都害怕,何培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瞪回来,美景则惊讶得一口咬住自己的手指,然后,她尝到了鼻涕的味道,啊呸!
“至少岑美景没有伤害过你,你又觍着一张什么样的脸依仗什么样的资格打她?”他粗鲁地揪着何培的衣领将她往玄关处推搡,“别以为上过我的床,我就会对你怜香惜玉,我骂都不舍得骂的人你敢给我动手打?给我滚!”
连穿鞋的机会都不给她,蔚青城一把拉开自家大门,将她扔了出去,长腿就地飞起一脚,将她的鞋一起踢了出去,随后砰的一声摔上门。
回身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抽纸,抽出几张柔软的纸巾,走到美景面前,一把糊在美景的鼻子上。
美景一边擤鼻涕,一边顶着浓重的鼻音说道:“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我永远都不会原谅背叛我的人,天涯何处无芳草,我是不会吊死在你这棵歪脖子树上的。”
“我都没计较你是因为喜欢我的钱才跟我在一起。”他说。
“我呸!我喜欢钱,我就去找陆骁了!陆骁多金、温柔又幽默,我干吗找你这无趣、冷漠又毒舌的人!”
“一个何培都能把你欺负成这样,你想去跟余宝珠斗吗?你死无全尸算是好的,她能把你挫骨扬灰了。”
“我呸!”她接过蔚青城第二次递过来的纸巾,“我要跟你分手!出了轨的男人就是掉在屎上的钱,丢了可惜,拾起来恶心!我不想恶心自己!”
“一百块拾起来是恶心,一百万呢?”
“我不管!我就要分手!”
“好。”他不假思索地回答,换来美景不可思议的短暂空白。
好几秒之后,美景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把擦过鼻涕的纸巾用力往旁边一甩,抡起拳头就往他胸口砸:“你这个人渣,你出轨还理直气壮,你刚才还打女人,还喜新厌旧,你去死!”
他猛地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死死地按住她,说:“从现在开始,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想好了,到底要不要我去死。”
“不要!”美景狠狠地踩了他一脚,“苍天啊,怎么让我经历这种事啊……”
美景开启了无限哀号的模式,从客厅哭到卧室,从卧室哭到厨房,把家里有关何培的一切都打包起来装进垃圾袋,瞅了蔚青城半天,想把他一起扔了,没下得去手。
做完这一切,蔚青城已经裹上睡衣躺在沙发上睡着了,确切地说,是烧到不省人事了。
于是,美景又哭着打120,哭着找陆骁,哭着在医院里交钱,最后哭着在他手边睡着。
等她醒过来时,病床上空荡荡的,只有凌乱的棉被。她的眼睛干得很,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的样子一定难看极了。
很奇怪,她醒来之后既没有继续歇斯底里,也没有心如死灰,甚至无暇去顾及她的男朋友和自己的闺密睡了一觉,满脑子想的都是何培到底会不会真的去报警抓蔚青城。
按着一日夫妻百日恩的说法,何培不会置蔚青城于死地,但蔚青城昨天可是把何培打了呀,打得还不轻。何培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
她胡乱地扎起头发站起来,心想自己不至于睡死到连警察来把蔚青城抓走了都没发觉吧……
推开病房的门,她在走廊里看见了让自己心忧的身影。
第十八章狗粮来得猝不及防
蔚青城正在和陆骁肩并肩地靠在走廊尽头的窗边,一起低头看陆骁手里的手机,新闻翻了许多页,陆骁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说:“这叫什么?破罐子破摔?”
蔚青城云淡风轻地瞟一眼自己的哥哥,面无表情道:“你看,我不喜欢她是有原因的,这么蠢的人,不适合跟我生活在一起。”
“美景不蠢?”
“也蠢。”
“所以?”
蔚青城冷眼看他,半晌,说:“所以,我们最好少上网,眼不见心为净。”
美景悄无声息地站到他们面前,疑惑道:“什么东西眼不见心为净?”
陆骁迅速收起手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这眼睛肿得很滑稽啊……”
美景懊恼地捂着脸揉了揉,深深地望了蔚青城一眼,转身回病房,顺便掏出手机,准备自己查个究竟。
蔚青城是不会主动交代什么的,至于陆骁,她驾驭不了。
不搜不知道啊,一搜吓得美景眼睛都大了两圈,蔚青城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成了炙手可热的网红了啊!
虽说一眼望去全是负面新闻,但这仅仅是相当于将他从神坛拉回人间,把他显得更接地气、更像人类了而已,始作俑者的初衷应该是想把他拉入地狱,可那人忘记了,蔚青城也是有一群庞大的死忠粉的人。
美景在心中默默地慨叹着,不死心的前任真是一颗不定时炸弹,炸好了给你炸出个漫天烟花,炸不好了,就炸你个灰头土脸。
前任就应该挖坑刨土地埋入地下,最好找高人画道符镇住,免得出来祸害人间。
抄袭风波的势头正猛,蔚青城已然置身于风口浪尖,徐染却担心他红得不够彻底,连发几条微博,将蔚青城这个名字推向舆论之巅,乍一看就跟有专业策划团队干的似的,一石激起千层浪。
微博里主要写了两件事,第一,蔚青城殴打怀孕未婚妻致其流产,这个未婚先孕的倒霉蛋就是当代知名青年画家徐染本人。他在未婚妻怀孕期间劈腿女助理,与女助理联手将自己推下台阶,她念及旧情选择原谅,却没到得到对方任何的道歉,在她住院期间,渣男蔚青城甚至都没送果篮和鲜花过去,渣到令人发指,而这个第三者女助理,现在踩着蔚青城的肩膀活出精彩活出境界,是个不折不扣的心机婊拜金女,大家很快就可以在电视上感受到她矫揉造作的小甜嗓。
第二,由于女助理出差,渣男蔚青城劈腿女助理闺密,在其公寓翻云覆雨一整夜,最后还把闺密打了一顿,打得有多严重呢,额头肿了、眼角青了、鼻梁塌了,肋骨也难逃一劫,折了一根,幸好天灵盖够坚硬,不然,现在一定是生死未卜。
更精彩的是,女助理的闺密与渣男早有渊源,原本该成为渣男小三的人应该是闺密,阴差阳错被女助理捷足先登,现在为了飞上枝头当凤凰,女助理不顾多年闺密情,与闺密反目成仇。
多俗套、多别扭的故事啊,这世上每天都在重复上演无数这样的故事,可一旦被赋予名人的光环,再俗气也变得趣味横生,令无数网友津津乐道。
她真没料到徐染居然还有这种煽动力,评论区已经出现一边倒的趋势,她要是去干传销,没准也是一把好手。
可气又可笑的是,何培作为当事人也出来站队,不仅十分配合证明徐染所说一切皆是事实,还亮出自己自杀的伤疤,甚至发了一个看不见人像的视频,声泪俱下地描述了自己的遭遇。
美景也跟着出名了,她的微博下面也骂声一片,要知道,她从来没发过一条正经的微博,全部是转发“此锦鲤可以走运一个月”之类的信息,这些丧尽天良的无脑键盘侠,站在锦鲤下面就破口大骂,锦鲤招谁惹谁了!
毫不夸张地说,美景气得手腕都在发抖,她怎么就成了勾引有妇之夫还和闺密抢男人的拜金心机女了?说得好像她真有那个能耐去勾引别人的老公抢别人的男朋友似的!
这是意图多么明显的恶毒报复啊,还是强强联合的那种。
美景为此郁闷了很多天,蔚青城在医院里打了三天吊瓶,生病的人却好像是她一般,闷闷不乐、茶饭不思。
陆骁找到蔚青城的父母,希望他们来劝劝徐染,结果,出乎意料,蔚青城的父母非但没有劝说和制止,还自认为三观极正地对陆骁说,那就是他自作自受,徐染不会撒谎,他太令他们二位失望了。
在此之前,陆骁一直认为蔚青城的父母只是过于古板加上不懂地如何爱自己的小孩,听了他们这般说辞之后,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带蔚青城去验一下DNA了,这孩子怕是他们从垃圾堆里拣来的吧?
原来在这世上,不只有穷人家的父母奇葩,富人家的一样,奇葩就是奇葩,和条件、学历、教养无关。
也不知道那个徐染给蔚青城父母灌了什么迷魂药,能把那两个老顽固治得如此服帖。
出院那天,美景身上裹着蔚青城的长羽绒服,只差几厘米羽绒服就要落地了,她像个行走的面包一样堵在门口,问他:“你真不记得自己到底睡没睡她了吗?”
蔚青城诚实地摇头:“不记得,我烧糊涂了,应该是没有。烧成那样了怎么做,但我不能百分之百肯定。”
美景重重地捶了一下他的胸口,发出砰的一声:“你是不是傻啊!你就不会像别人的男朋友那样,打死都不承认自己和别的女人发生关系了!发生这么严重的事情,你居然这么诚实!”
蔚青城肩膀上裹着一条陆骁从家里带来的毛毯,还手在她肩膀上狠狠推了一把:“正因为它很严重,所以我不能说谎,事实就是这样。就算你无法接受这样的我,也不应该用谎言去故意掩盖事实。我问你,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什么?”
“哼!”美景用力地耸肩,把被他推变形的羽绒服甩回正位,“最重要的是钱!有了钱才能吃、能喝、能浪!”
这个答案有点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但不是他想要听到的,他说:“是信任,没有足够的信任,有钱也没用,我的钱还是我的钱,不会是你的。信任是建立一切的基础,而信任,来自我们对彼此的诚实。”
“心烦,不想和你说话,一天就你有嘴叽里呱啦的……”她别扭着先他一步走出去。
第二天上午,美景正坐在沙发上给猫剪指甲的时候,余宝珠来电话了,毫无防备的她被余宝珠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岑美景你也太面了!你长这么大没吃过米饭,光吃馒头、大饼、面条了吧!好好一正室愣是让两个臭婊子说成了第三者!早知道你这么好欺负,我也欺负欺负啊!当初我说何培那个女人不是善类,你不信,现在哭都没地方!
这段恨铁不成钢的话语简直太扎心了,她说:“哭的地方我还是有的,我就在家哭,实在不想回我妈那里哭,再不济公共厕所里也能哭。天大地大,总会有一个温暖的地方给我哭的。”
“说你胖你就喘啊?哭能解决问题的话,还要我余宝珠干什么!”
“要你余宝珠骂醒我。”
“我有什么义务骂醒你!”
“你是没义务,但你热心肠啊,再说,你这不正骂着吗!”
“你这叫‘骂着不走,打着倒退’!”
她理智地选择闭嘴,从此以后她的心中有了新的女神。
余宝珠让美景等她三天,三天之后送美景一个宝贝。
应该翘首期盼才对,可美景居然一点兴致都提不起来,估计余宝珠要是说送给她一块宝石,她能勉强打起精神。
美景开始陷入到底是原谅蔚青城还是彻底与他决裂的思想斗争中,她问余宝珠,如果是你,你会原谅他吗?
余宝珠是这样说的,如果是别的男人,我不会原谅,如果是蔚青城,那我压根就不会跟他生气。
这是什么理论呢?难道长得好看就可以为所欲为、三妻四妾?
余宝珠说,那你就想想你自己相信他几分。
相信他几分?相信他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男人吗?冷静的时候想一想,应该有一百分。
先不说他发烧的时候下半身到底好不好使,就算没发烧,何培也是可以给毫无防备的蔚青城下药让他一睡不醒。这就是个圈套,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也不会是他心甘情愿的。
用余宝珠的话说,这是蔚青城被何培那个小婊子迷奸了呀!
说到底,将他定义成渣男也不过是因为自己在气头上。换位思考,如果是她被迷奸了,蔚青城一定不会迁怒于自己,也不会整日想着甩了自己。
都是吃国产大米长大的孩子,做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她把这种想法和余宝珠分享了之后,得到的回应是:我用脚后跟想,都比你明白。
原来,她活得不如余宝珠的脚后跟……
美景分析许久,最后终于得出合情合理又心服口服的结论,那就是自己太作了。
她在不知不觉当中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可是,“能作”似乎又是幸福的另一种表现。太多女孩子在爱情里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可以肆无忌惮的,都是被宠爱的。
想到这里,她冲进书房,一把抱住被自己冷落了好几天的蔚青城。因为生病了不能吃太油腻,她也不让他吃辣椒,他看起来居然消瘦了几分,会有多少人羡慕他这种需要靠大量肥肉才能维持的好身材呢。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温度,熟悉的肋骨,熟悉的心跳,她像小猫咪一样在他的胸口蹭了半天,不知不觉双眼发烫。一辈子的时间那么短,她居然拿出来三天与他冷战,真的是太不懂得珍惜了。
她不想放手了,打算就这么抱三天三夜。
几分钟后,蔚青城把胶布一样的美景从自己身上撕了下去:“衣服穿得太多,这个拥抱,诚意不够。”
美景诧异,心想,这个流氓耍得我猝不及防啊,咱们就不能正常地甜蜜一下吗?
然而,下一秒,蔚青城重新将她搂进怀里,用他独有的冷清中带着丝丝磁性的嗓音在她的头顶轻声说:“我从来没有感受过,一个人就在我身边我还疯了一样地想她,我好想你,无时无刻。”
“可是,你没说过。”
“我不说,你却懂我,这就是爱情。”他松开了她。
美景本来很感动的,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笑:“你还是别看那些不入流的言情小说了,这都学的什么呀!”
蔚青城皱眉:“这些书很畅销,针对的读者都是女性,我学错了吗?”
美景摆摆手:“书是书,现实是现实,甜言蜜语要发自内心说出来才能打动人,你可以好好沉淀一下内心真正的想法,你是作家,我相信你的情话一定是世界上最动听的。”
蔚青城半靠在写字台上,疑惑道:“是吗?”
“是的,你并不是嘴笨啊,你毒舌起来,我都恨不得给你双击了。以后不需要看那些你不喜欢的言情小说,学到的都是假的,就讲你心里最真实的话给我听。你不是说,诚实最重要吗?”
良久的沉默之后,蔚青城如她所愿般诚实地说道:“其实我什么都不想说,就想睡你。”
这就是蔚青城式情话,有风格,没毛病,美景无奈地捂住脸。
几天后,余宝珠带着所谓的宝贝来见美景了。
只是一个普通的牛皮纸袋,美景战战兢兢地接过来:“你看我太可怜了,给我一家小公司打理,打算将我培养成女强人?”
“看看这些,比开公司有意思多了。”
美景把文件袋里的东西一股脑地倒出来,然后一张一张仔细地看,嘴里不断发出“fuck”、“shit”等不文明词汇。末了,她甩了甩手中的文件,惊叹道:“太狠、太漂亮了,宝珠妹妹,你这样,我会崇拜你的。虽然这种方式太龌龊了,可是真的太……完了,我词穷了。要不是怕你的胸太大顶到我,我真的很想给你一个巨大的拥抱啊!”
这一张张一页页的东西,全是揭露徐染与歌德的奸情的铁证,而得到这些证据,余宝珠不费吹灰之力。
因为一部电影的合作,余宝珠与歌德在酒局上碰面,余宝珠是出了名的高冷美女,不是谁敬的酒都喝,更别说去主动找别人喝酒。可她那天就玩了命似的跟歌德喝,直到把歌德喝倒在酒桌上。她拿起歌德的手机当着全桌人的面,直接用他的指纹解了锁,旁若无人地翻看起他的手机,把所有她得到的证据都发到自己的手机上,最后把他手机放在地上用高跟鞋狠狠地踩碎,让保镖把他扛走。
她交代大家,今天你们什么都没看到,谁要乱说话,以后我肯定让他在这个圈里混不下去。
首先,她人缘好,很多人愿意包庇她;其次,真是没人愿意惹她,凭她在圈内四通八达的关系网,以及强大的后台。
徐染与歌德早有奸情,徐染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歌德的,两个人还因为这件事争吵过,只是歌德的出身太普通了,他远远给不了蔚家能给她的东西。
余宝珠已经把这些东西通过自己的微博发出去,蔚青城不仅被洗白了,还洗得晶莹剔透。
“你对我怎么这么好?”美景感动不已。
余宝珠耸耸肩:“这么跟你说吧,陆骁给我买了三个冰激凌,我才答应他这么做的。不然,我才不会跟歌德那种垃圾喝酒。”
“我们的友谊还比不过三个冰激凌吗!”她白感动了,几乎是咆哮出来这句话的。
余宝珠点头:“不是比不过三个冰激凌,我这么喜欢你,冰激凌当然不能跟你相提并论,重点是陆骁给我买的,你要划清重点。你和陆骁相比,就相当于冰激凌和你比。”
美景捶胸,受伤无比,跟诚实的人谈恋爱让人无法招架,跟诚实的人做朋友,也要做好时刻被扎心的准备。
岑美景把这些大快人心的东西交到蔚青城的手中后,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一些波澜,至少这是他沉冤昭雪的关键所在。
然而,她失算了,蔚青城波澜不惊地看完这一切,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遇人不淑。”
“你不应该有点什么反应吗?”她怀疑自己的男朋友面瘫了。
“我看起来没反应吗?”他倒是很意外美景这样问他。
美景郑重地点头:“没有。”
“这大概就是我对不相干的人的八卦的最大反应了,你把故事的主角换一换,换成你跟歌德有一腿,我的反应会很鲜活精彩。”
美景白了他一眼,索然无味地收拾好东西,封进牛皮纸袋:“就算你跟歌德有一腿,我都不会跟他有一腿的,我可是很有品位的一个人。”
蔚青城表示赞同:“还可以,至少选老公的品位是不错的。”
“夸得这么勉强。”美景瘪瘪嘴,“我有很多优点可以夸,你没事的时候就多夸夸。”
他正在写新文大纲,思路已经被她打断,正在强行找回,听到她这句话,他干脆放弃,把键盘往旁边一推,一本正经地说道:“你有什么可夸的?吃得多、眼泪多、脾气大,越来越懒,别人来大姨妈五天你要七天,连性生活都要比别人少两天,你有什么可夸的?”
“我好看啊!”她指了指自己的下巴,“貌美如花!”
“在我面前不要提貌美两个字。”他目光流转,蔑视之,仿佛岑美景这种貌美的程度在他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那我身材也挺好的……”
“你的身材。”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说,“就像你玩的那个《王者荣耀》游戏里的鲁班。”
鲁班那种也叫身材?身高都不到一米二,她说:“起码也是妲己!”
“蔡文姬。”他找到了更合适的游戏人物来匹配她。
“小乔!不能再让步了!”她猛一拍桌子。
“行吧,就是小乔那个五短身材,怎么能叫身材好,身材好应该是……”
“虞姬!”美景抢先一步说出名字,“我们王者峡谷第一美腿!”
蔚青城不屑地轻笑:“是余宝珠。”
心脏隐隐作痛,美景捂着胸口的位置一脸惆怅:“天哪,难道我的优点只剩会选老公这一条了吗?”
“这一条,足矣。”
美景开始在微博上断断续续地写故事,从她与蔚青城相识到如今,那些有趣的点点滴滴,那些复杂的恋爱心境,一开始还是会有人在评论区骂她,慢慢地这些人就销声匿迹了,更多的是期待她更新微博、诚心送上祝福的人。
她问蔚青城:“我把这些事发到网上,你会不会生气?”
她想他多多少少会有一点不悦的,毕竟他一向低调,向来不出现在公众的视野里。
蔚青城对此十分诧异,反问她一句:“我都没有因为那些在网络上诋毁我的人生气,为什么要跟我的女朋友生气?”
“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不允许别人把你的照片发到网上,你是很重视隐私的人。”
“那是因为我不想我未来的女朋友因为无数陌生人意淫我而吃醋、生气。”
“你怎么知道你未来的女朋友会生气?”
此时的美景显得有些难缠,蔚青城嫌弃地白了她一眼:“我就是因为不知道才走了保守的一步,万一将来她有意见,我怎么在这个信息时代里挽回这件事?”
“你脑子有病。想的东西跟正常人的不一样,女孩子都巴不得自己老公被别人喜欢的好不好,女孩子最喜欢的话就是,你老公真帅、你老公真温柔、你老公真体贴。总之,你老公后面两个字是赞美词就对了。”她总结道。
蔚青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你老婆真二。”
美景瞪眼,不假思索地怼回去:“你老婆才二!”
“嗯。”他点头。
在某个漫长而昏暗的深夜里,蔚青城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父母带着徐染来自己的公寓里最后不欢而散。
那天他跟美景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恰好看到徐染从他的书房里走出来,他披上厚厚的睡袍走出卧室,站在客厅里回忆有关那日的蛛丝马迹,很多疑问,就在这一瞬间得到了完美的解释——盗取自己原稿的人就是徐染。
他坐在沙发上,拿起放在茶几旁边充电的手机,拨通了徐染的电话。
“喂?”徐染的声音听起来很清醒,看来是没睡。
他们之间已经不需要虚伪的寒暄,他单刀直入:“徐染,报复让你得到了什么?”
良久的沉默后,徐染平静温柔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快感。”
“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这就是始乱终弃的报应。”
蔚青城不自觉地低笑两声:“你也是个挺有趣的人,你觉得我是始乱终弃的人,那就当我真的是就好了,盗取我的文稿给歌德,调查我身边的人,联合一个跟你同样有着报复心理的何培一起诋毁我的声誉,你所谓的报复差一点就沦为同归于尽。”
“你有什么证据是我偷了你的东西吗?”
“我不需要证据。”他云淡风轻地说道,想抽烟,想起美景告诉他一天只能抽一支,今天的额度已经用完,拿起的烟盒又被放回原处,“因为我根本就没打算追究,好歹我们也曾相爱过,这件事还犯不上让我把你送进监狱。但你要记住了,徐染,过往不究,下不为例,这是我最后一次原谅你。至于歌德,我会让他输得心服口服。”
不再等徐染说任何话,他直接挂了电话。
困意全无,他干脆给自己也下载了微博APP,把近日来自己错过的风波看了一遍,从徐染到歌德到余宝珠,最后到美景。
昨天晚上八点钟,她发布了一条——
作家大人看了许多言情小说,其中有一本书里说,情人的缺点多得像星星,优点少得像太阳,可是太阳一出来,星星就全都不见了。
我让他看看别人家的作家都是怎么讲情话的。
他说,可是你不一样,你的缺点像太阳。
我说,这么少?
他说,是又大又亮。
我说,没关系,夜里就有星星了,我的优点和星星一样多。
他说,自从你和我在一起,我还没见过黑夜。
上一条微博,是下午5点发的——
我说,只要听过绮云四季传说的女孩子,都会向往那样的爱情。
他说,没听过的女孩子也会向往,那酒店很贵,买给谁谁都会喜欢。
我说,这和物质无关。
他说,有关,把绮云酒店换成联排公厕,你还向往吗?
上上一条,是中午12点发的——
作家大人不喜欢玩游戏,为了让他的生活更加多姿多彩,我硬拉着他和我一起玩《王者荣耀》。
第一次玩,我在房间用“小乔”,他在客厅用“亚瑟”,开局十分钟,一件装备不买,我方荆轲问,亚瑟你怎么不买装备?
他说:女朋友说要买大乔,攒钱。
荆轲:mmp。
他进房间问我,mmp是什么意思……
第二次玩,我用“程咬金”,他用“安琪拉”,我让他先买鞋,跑得快。
十分钟后,我方后裔问他,安琪拉,你为什么买这么多鞋?
他说:女朋友说这样跑得快。
不知不觉,他的嘴角上扬起来,可是看到评论里那些骂声之后,他顿时又板起脸。
看完她所有的微博,天色已经隐约发白,为了避免美景碎碎念,他又把手机充上电,起身回卧室。推开卧室门的瞬间,他回头看了一眼这再熟悉不过的地方,看似和原来一样,却又有许多东西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
那些陪伴他成长、陪他度过无数漫长黑夜的“鬼”,那些经年不散的寂寥与空荡,不知从何时开始便不复存在了。
她总说她根本不胖,可是你看,她却如此饱满,可以霸占整个房子,以后他要每天告诉美景一遍,你的脸啊,有两百来平方米那么大。
蔚青城睡到中午才起床,在浴室刷牙的时候,美景举着他的手机跑进来,是他的编辑,带来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问他要听哪个。
“好消息。”他说。
“截至今天上午,这本书的销量已经赶超歌德,并且超了相当大一截,你的结局完美顺应了前面的故事,并且是整篇小说真正的爆发点,这是歌德偷不去也学不会的东西,并且有网友还对比了你们两个的常用词和习惯句式。结果不用我说了,是吧?他输得很难看!”
“哦,那我挂了。”
“等等啊!我的坏消息还没说!”
“快说,我着急吃饭,饭快凉了。”
“坏消息是,他这本书的销量也很好,加上最近的炒作,比他以往的书卖得都好,让他赚了不少钱,生气!”
“没关系,让他攒着打官司吧。”他急匆匆地挂了电话,又急匆匆地漱口,脸都不想洗了,直接坐到餐桌前吃饭。
美景担忧地问:“作家大人,你打过官司吗?官司好打吗?”
“我没打过,不过有人打过。”他说。
“谁啊?”
“我表哥。”
“投胎果然是个技术活,不拼爹还可以拼哥,能成为蔚青城,你是何其幸运啊!”美景啧啧两声,开始埋头扒饭。
“幸好我是蔚青城。”他心情大好,抬手用筷子点了点美景立挺的小鼻头,“不然怎么会拥有岑美景。”
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她红了脸。
下午,蔚青城在书房里写东西,美景闲来无事刷微博,准备继续写自己和蔚青城的故事,忽然发现有很多人@自己,她好奇地点开。
居然看到了蔚青城和自己的合照,那是来自自己手机的自拍,她和蔚青城一起穿着浴袍坐在床上打扑克,输的人要在脸上贴字条。看她脸上贴的那些条就知道她输得有多惨烈了,这也看不清她到底什么模样,倒是他脸上一张字条没有,一如既往地帅出天际。
另外一张图片,是一张手写的声明——
我与岑美景小姐相识之前早已与徐染解除婚姻,其中原因涉及他人隐私,我不愿在此提及。我与岑美景是在单身状态下相识相恋,并未伤害到任何人,希望大家不要再以第三者的身份来定义我的太太。
我的爱情不需要他人来指点,你不喜欢我的太太,你就是我的敌人,全世界不喜欢我的太太,全世界都是我的敌人。
至于这场风波里的其他人,我只想说,既已分别,何必纠缠,但愿从此山水不相逢,莫道故人长与短。
祝安好。
美景举着手机双脚把地板跺得震天响,冲进书房,大声质问:“这是你发的?!”
蔚青城点头:“有什么问题?”
“当然有!”
“你说,我改。”
“不是改不改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我……我们……还没领证!你怎么能说我是你太太!”
“那我说什么?你是我老公?”
“你应该,先跟我去把手续办了,再发这条微博。”她做了一个俏皮的鬼脸,换来他一个春风拂面般的微笑。
后来,她说,蔚青城,那天你那样一笑,整个冬天都暖了起来,不过,夏天的时候你就不要笑了,我还要靠你乘凉呢!
其实,在蔚青城看来,他的人生,正是从美景来了之后,才开始有鲜活的四季,他才愿意同她一起走出去,去看鲜花去淋细雨,去吹暖风去踏落叶。
在此之前,他如同生活在一个厚重的茧里,美景则是那个淘气的孩子用力剥开这层茧,眯起漂亮的眼眸偷瞄进来,好奇地问:“”你为什么一个人待在这里?”
他仰头,冲着四射的光线望过去,回答:因为,我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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