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向尧大概是没料到她会答应得这样干脆，脸上露出了微微诧异的表情，可也只不过转瞬即逝，伴随着他抽烟的动作，又湮灭在温和舒软的海风里。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了。

　　杜若坐在床边，垂着头，沉默地擦头发。

　　靳向尧站在窗边，抬着脸，沉默地抽烟。

　　“有药吗？”她突然问。

　　靳向尧愣了愣，恍然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药，他拧了拧眉，在烟头给掐掉，“别吃了，有孩子了就生下来。”

　　杜若嘲弄一笑，酒窝有些醉人。

　　“靳少还真是会开玩笑，难不成你还希望自己有个私生子？又或者你的翩然堕胎多了，生不出孩子了，所以你要靠我的肚子，给你们靳家传宗接代？”

　　“杜若，你这张嘴……”他靠在桌边，捋了捋袖子，露出一截精壮的小臂，“我可真不明白沈昂看上你什么了。”

　　被他一埋汰，杜若登时气势短了半截。

　　靳向尧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背过身去，声调有些低沉。

　　“生吧，就当我补给你的。生下来了我也不会跟你抢，你就一直带在你身边就好，钱方面不会担心，我会负责。”

　　多个孩子，也多个人陪她。

　　“补？怎么补？你一句补给我，当初那个孩子就能活过来吗？”杜若突然激动起来，一把将手里擦头发的毛巾甩到他身上，“你不要？你不要我就得上赶子给你生孩子了？我凭什么要给我的仇人生孩子？”

　　靳向尧突然有些颓败，每次她提到那个流掉的孩子，他在她面前就像被人卸掉了胳膊，完全没有半点反抗的能力。

　　是啊，当初那个孩子尽管是翩然不小心推到了她，但算到底还是他对不起她，活该他在她面前抬不起头来的。

　　“杜若，我……”

　　靳向尧换了个姿势，整个人有些不自在，想为当初的事解释两句，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最后喉头滚了两圈，还是把话头又吞了回去。

　　他捡起地上被她甩掉的毛巾，走到她面前，身姿挺拔。

　　杜若低着头，看到他穿着居家的男士拖鞋，突然眼眶又有些热。

　　以前他在她房里从来不会过夜的，她也从没见过他的这一面。

　　当初那么在意的东西，现在见着了，却没半点欢喜。

　　还要转脸面临分离。

　　靳向尧微微俯身，轻轻扶着她的脑袋给她擦头发，杜若没推开他。

　　他一边擦一边语气平静地说：“你如果要吃药的话，我现在叫人送过来。”

　　听到这里，她突然抬起头来，狠狠剜了他一眼。

　　“靳向尧，你昨晚就不该睡我的。”

　　“嗯，”他浅笑，“我昨晚喝醉了。”

　　“喝醉了不是借口。”

　　他没反驳，“对。喝酒误事。”

　　当初就是因为喝醉了，他才进错了杜翩然的房间，所以往后的日子里，他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滴酒不沾，就怕再做出混蛋事来。

　　杜若觉得今天的靳向尧太奇怪了，奇怪到让她觉得有些……心疼。

　　“那我和你说什么了？”他突然问，是真的记不起来了。

　　杜若埋下了头，不想再去回忆他醉酒后那些模糊又锋利的话。

　　“那你和我说什么了？”他不死心地再问，总觉得昨晚好像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杜若把头摇得厉害。

　　他苦涩笑笑，把毛巾丢开，她不想说就不说吧。

　　“我打电话叫人送药过来，你整理一下，中午我送你去飞机场。”

　　杜若怔了怔，徐徐道：“靳向尧，你昨晚不该睡我的。”也不该说那些话。

　　像风过无痕，却搅乱了她的一池春水。

　　靳向尧顺着她重复的话点点头，“嗯，你总爱揪着我的错不放。”

　　就像她揪着那个失去的孩子，揪着他对她做的浑事。

　　杜若突然抬起头，踩着床沿站起来，双臂展开环住他的脖颈，整个人挂到了他身上。

　　“靳向尧，这回该换我睡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