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早上八点，爱做不做。“

纪容深拧眉，把香烟碾灭在烟灰缸中，起身。

时间定下，不可能刻意的因她的小性子而改时间。

苏陌望着纪容深那道颀长的背影，气哭。她狠狠的掐住自己的掌心，指甲嵌入肉心，五脏六腑，发闷沉甸。

怪她。

可她偏不放弃。

苏陌掏出手机来，编辑出一条短信，然后按下烂记于心的数字：

【星期一早上八点我动手术，生死一线。】

……

医院。

护工亲自动手做的饭菜，秦欢姐弟两吃得可欢。纪容深找来的这两护工，四十出头的年纪，为人和好。

自母亲死后，秦西顾又查出白血病，她忙于工作，很长时间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有母亲的味道。

“我女儿也是你这么大的年纪。”吃过饭，护工便开始和秦欢聊起家常，总归一个病房里头。

又是贴身照顾这种，一字不言，未免太过于尴尬。而且，小姑娘年纪轻轻，她也是打有主意的。

“那你女儿应该结婚了吧。”秦欢轻轻的笑着。

她今年二十六，她这个年纪，不读书的小孩都有了，读书的怕是都已结婚。况且，班里还有家境优良的。

即便不结，她们的人生也好过于她这只臭虫。

“是呀。嫁了个老公不争气，家里的积蓄被他赌博挥霍而空，现在离婚了，一个人带着小孩。我还有个儿子，在上市公司上班，还没有结婚。”

护工轻轻叹气。

现在这社会，没房没车没存款谁会嫁给谁呀。

“也够呛，不过，自己的人生路，走过坎坷都会好起来的。”秦欢轻轻微笑，出声安慰着这名护工。

她们照顾顶多也就是一周时间，手术成功后，她就要把小西送离这个地方。而她，后天手术一毕，她也要躺在手术台上。

她的人生是见不到丝毫的光亮，注定无法改变辉煌。

“你就……”

“喀拉”一声门响，切断了这位护工的话。只见，纪容深推门从门外走进来，黑眉沉沉，手中还提着水果。

还有，盒饭。

秦欢下意识的敛神，纪容深总能轻而易举的就影响到她。

秦西顾也注意到了纪容深，纪容深说过的话他记得，要说好话，但秦欢的态度很明显，他尊重秦欢。

“吃饭了吗？”纪容深缓慢开腔，眸光温润。

秦欢点头：“吃了。”

一言两语，都是很平静的语气。

仿佛他们没有那些年的过往曾经，此刻纪容深的到来便是最为普通的探望。可是呀，表面越是平静，心中就越是波澜不惊。

秦欢这种神情，纪容深见了，心里面闷闷的，他觉察到了烦躁。

不再有丝毫反应和情绪，是对他彻底的失望了吗？

“把水果洗干净找个果篮装起来。”纪容深把水果和盒饭递给秦欢对面的那名护工，“把盒饭放一遍，待会吃的时候热一下。”

“是。”

护工接过，应话。

就现在，他们三个人的视线交汇成一点，都在纪容深的身上。秦欢和秦西顾都知道，纪容深过来的目的。

可秦欢偏偏不想去提及，秦西顾觉得，既然没可能了，那就要把话给说清楚。他主动站出来，给他们两人腾出单独说话的空间。

“姐，能不能帮我买点素描纸和铅笔。”

“好。”

“我送你。”

于是，病房里又只剩下秦西顾一个人，但不是寂静，至少还有盥洗室传来的哗哗水声。

……

“纪先生，你这样会影响到我的生活，我不想成为媒体人眼中捕捉的焦点。”

刚才在病房里，她不说，是因为怕和纪容深发生争吵。她不是害怕和纪容深吵，而是不想在小西的面前。

她也没有忘记纪容深今早召开的媒体发布会，记者问句一句比一句要犀利，更加没有忘，他说她是他女朋友那一句。

纪容深的女友，六年后又是前任，换做是她，也要讶异，兜兜转转还是前任，那该是有多么爱。

她爱他，他也爱她，只不过是造化弄人。顾平川前不久告诉她的那些，她更加不敢靠近他。

“秦欢，我没有办法控制住我自己。”纪容深在前脚跟着秦欢走进电梯的那瞬间，后脚上来，他就已经迈步一前，逼近秦欢，秦欢就被他逼迫后退撞上电梯墙面。

沉重的身躯和她紧紧相贴，灼热的气息缭缭环绕，秦欢耸拉着她，纪容深的气息，让她眩晕又迷醉。

她没有忘记和他的深度交缠，后来离开他的这些年，她做过很多恶心的事情，也尝试过要把自己交到另外一个男人的手中。

可炙热落于肌肤，她就浑身发麻，胃部翻江倒海，恶心作呕。她试了很多次，除却纪容深，她没有办法做到和别人坦诚相见。

这次进夜总会，她做了万全的准备，还从如姐那里问来了催情剂。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东风没有吹过来，却刮来了不速之客。

秦欢下意识的反应让纪容深心生不悦，她这是在下意识的避开他。以前的她，会紧紧的环绕住他的脖颈，和他深吻。

如今。

纪容深恼了，捏住秦欢的下巴，却被秦欢抓住了双手。秦欢仰头，闪烁着双眼求他，“别，这里是医院。”

他们还在电梯里，待会还要上人，疯了吗这是？

“你的意思是，不在医院就可以？”纪容深薄唇一掀，反问。

喉咙梗梗发哑。

他不想和她再说废话，他只想见见她最真实的反应。要逼着她去直接面对自己的内心，不许她再逃避。

更忘不掉那个名字——

林深时。

秦欢咬唇，在做反驳，“哪儿都不行。纪容深，小西手术结束，我的肾一取，我秦欢便不欠你。”

句句言语都如铁锤狠狠的敲击着纪容深的心，不过瞬间的功夫就已经四分五裂开来。

纪容深扣住她的手腕，一声冷笑，“要是觉得不欠我，第一眼见我的时候为什么会是那种反应？”

“秦欢，你被逼，我理解。可你就这样放弃了我们的感情，纵使你有想到过我，你我也不可能错开六年。”

六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她，尤其是在他不明真相时。谁都有情绪，他不想再放秦欢走了。

言语所说卑鄙？呵~卑鄙就卑鄙吧，只要能击中秦欢的内心，只要能让秦欢留在他的身边，什么都可以。

他更不在乎把自己变成一个恶人。

“那你要我怎样做？”

秦欢动了怒，伸手推他。

宋雅，这可是纪容深的母亲。难道她要让纪容深夹在中间两难吗？这世上没就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

就如宋雅所说，纪容深值得更好的。

“纪容深，我说了，有开始就有结束，我不想再重复这句话。求你，和我两清，行了吗？”

秦欢眼眶已经红了，喉间泛现出苦涩，也是无奈。她和他交往一年，爱了七年，经年所过，沉甸甸的感情却在这一刻说要两清。

两清的意思是再也不爱，陌路不识。这于谁来说都是很残忍的一句话，爱过，又怎么可能做到两清。

“不。”

纪容深薄唇一翻，态度坚定。他动手便将秦欢给拥入怀中，他的头搁在秦欢的肩膀上，像个耍无赖的小孩。

也是在恳求。

“秦欢，我病了，我不要和你两清，你就当可怜可怜我。”

一句轻声却重重落入秦欢的耳中。

她印象中的纪容深，帅气开朗，爱笑。她的那个白衬衣男孩，怎么就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可他们如何在一起？

一响贪欢吗？

她可以把自己低贱到尘埃里，但是，她怕，她会沦陷在纪容深的柔情里，害怕自己会想要更多。

更怕纪容深落于两难的境地，怕宋雅会对小西出手，她的人生，再也经受不起丝毫的打击和消耗。

秦欢抬手，可她的手终究没有落于纪容深的后背。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再开口，语调不变：

“纪容深，我可怜你，谁可怜我。”

“留在你身边，你知道我要付多大的代价吗？你若能亲手送你母亲进监狱，你若能不挖我的肾，你若能接受不再干净的我，再来和我说这些话。”

纪容深不可能亲手送宋雅进监狱，他要她的肾去救另外一个人，她知道，纪容深欠有债，要还。

至于最后一句。

为了推开纪容深，她不介意诋毁自己。

而她的话，成功奏效。

纪容深一点一点松开了她，可他依旧站在她的面前，却保持着距离。那双黑眸，沉锐锐的落在她的身上。

“不相信吗？别忘了，你为什么会保释我。”

秦欢一声冷笑。

她知道纪容深不相信，可她必须要让纪容深相信。

相爱并非就要两个人死守在一起。

天下有情人并非终成眷属。

“纪容深，你能……唔！”

秦欢被狠狠撞击，她的唇被纪容深给封住，她挣扎反抗，却被纪容深将双手反剪到头顶——

横冲直闯，没有丝毫的怜惜之情。此刻纪容深的眼中就只有熊熊的怒火，秦欢，只能是他的。

也恨，为什么自己要这么的愚昧，要不然，他和秦欢也不可能会错开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