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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玉听萧的水不能乱喝
云雷惊风,大雨倾盆,菩提寺上空电光一闪,紫雷劈空而下炸开了寺前石塑,两行黑影如鬼魅夜行自雨中行来,手腕粗的钢索拖在地上擦着火花,长袖垂下露出阴森骨爪,所有人都低着头,却整齐向山顶的菩提寺进发。
雨中的菩提寺和白日烟云缭绕的仙境模样大相径庭,孤立山顶的寺院,四周沟壑深深,大雨倾斜不见底,如同缀入森罗炼狱,头上雷电乌云近在咫尺,好似一不小心就会打在头上。
海映珠趴在窗户前望着漫天大雨,还在琢磨为什么父亲会突然带着大家跋山涉水跑到江南这座寺院里。
雨越下越大,砸在地上都是个坑,海映珠瞧见墙根有座小佛像被淋的可怜,打着伞冲过去将它抱了回来随手搁在了香炉旁。
“映珠,怎么跑出去了?”奶娘拿着布巾过来给她擦拭,“天不早了还下这么大雨,咱们早些歇息吧。”
海映珠怯生生道:“打雷太响,睡不着。奶娘,我们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呢?”
“没什么大事,老爷想来静心礼佛,你莫在意,睡吧。”
回答和前几次都一样,海映珠点点头乖乖睡了。
偏巧这时,菩提寺门口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奶娘举起伞出去开门,见是个身披蓑衣的小伙计,模样瘦小清秀,尤其两只眼睛清澈明净,若远山含笑。
“哪来的小伙计?”
“江南的,要去乾江府。”
听他声音清甜干净像个女孩,奶娘也放下戒心把他迎进来:“你真像个姑娘家,叫什么名字?”
“宋雪凉。”
“名字也像个小姑娘,”奶娘笑呵呵道,“既然要去乾江府,怎么到这儿来了?”
怎么到这儿来了?
提起这个宋雪凉牙根都是痒的,是啊,怎么到这儿来了?还不都是因为那个玉听萧!
时间回到今天早上。
宋雪凉背着挎包翻山越岭往西边去,大概晌午的时候到了一片竹林深处,林子里有家孤零零的茶舍,没见伙计没见老板,只有一个穿白衣服的客人坐在凳上喝茶。
看了一圈,茶舍里没有茶具没有茶叶,只有棚下一眼清泉在汩汩流水,她没多想,用水囊灌了泉水便咕咚咕咚吞起来,喝完一壶后才发现旁边那个客人正在上下打量她。
“你看我做什么?”
“在看你有没有钱。”
说话这么直白,宋雪凉一口水呛在了喉咙里,没想到气质这么出众的一个路人,居然是个劫道的!
“我没钱,我是个穷光蛋。”
“一文都没有?”
宋雪凉使劲摇头,她就是害怕路上碰见劫匪,所以干脆一毛钱都没带。干粮她有,江南又不缺水,带钱的确也没用。
“那你拿什么付账?”
“啊?”宋雪凉愣了愣,顺着白衣人指的方向这才看到泉水后有个牌子,写着“饮水自取,一文表心。”
万万没想到,山野的泉水还收钱,她挠挠头看向那名客人:“你给钱了?”
“没有,我是帮老板看摊位的。”
宋雪凉转到那人跟前,只觉得此人莫名觉得有些眼熟,但着实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我也不是赖账的人,你且说要怎么办吧。”
“着什么急,我们先培养一下感情,”说着他倒下两杯酒,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直直看向宋雪凉。
“我叫玉听萧,你呢?”
“宋雪凉。”
“我是个喜欢游山玩水的生意人,你呢?”
“兢兢业业卖瓜,替父还债的瓜农。”
“我自小父母双亡,孤身一人从北方来到江南。”
“我没有娘亲,和父亲弟弟一起住,是西朝迁过来的。”
“西朝?你们一家都是西人?”玉听萧问话有些意味深长。
“纯种无添加。”
玉听萧再次狠狠打量了她一番:“不是都说西人肤白貌美,长相俊秀吗?你是哪来的变异品种?”
每个知道她出身的人都会问这句话,当初柳书音也问过。
“我们还会生吃人肉你要不要试试看?”
“你真脏……”玉听萧眼睛一眯往后撤了撤身体,“老板说了,水是山水,饮了就得还,没钱还的话,就去山顶的菩提寺住一夜,虔心礼佛后才能离开。”
“我要赖账非走不可呢?”
他端起桌上的酒壶酒杯,脚下狠狠一踩,竹片绑的桌子“哗啦”一下散成一堆碎片。
“大概就是这个下场。”
“大侠,菩提寺是从这个方向上去是吧?”
抬头看,宋雪凉已经面带微笑站在登山口整装待发了。
事情的大概就是如此,但说来话长也没法解释,宋雪凉看着奶娘乐呵呵道:“我怎么到这儿来了?我……我信佛啊。”
大祁的风气还是比较开放的,陌生男人和女人没那么多规矩。海映珠在厢房听见有生人的声音,穿好衣服也出来了,却不曾想来的居然是个男伙计。
“映珠你怎么出来了?”奶娘又给她披了件衣裳,笑道,“这是江南的小伙计,姓宋。宋小哥,这是我家小姐,我们是江东府海家的人。”
“啊!江东海家,我知道我知道,你们家的珍珠真是天下一绝!”
海映珠“噗嗤”一声笑了:“那是我大伯家,我父亲是在朝为官的。”
当官的?菩提寺?
宋雪凉脑海里有个画面一闪而过,他依稀记得那晚在柳府,方家的人离开后,柳老爷说过自己要去菩提寺走一趟。
“海姑娘,你认识江南的柳大人吗?”
“是前几天来过的那位大人吗?”海映珠嗤的一笑,“那位大人很可爱,跟我父亲像小孩一样吵了一架就走了,吵的可大声,我在后院都听见了。”
“先皇在世时,你父亲是不是在江南做官?”
“正是。”
这下宋雪凉已经完全确定,近来江南发生的怪事都和先皇遗诏有关,但她一个平头老百姓跟着掺和什么,寿星老上吊活得不耐烦了吗?
“你们是什么人……啊!”
院里突然一声惨叫,海映珠脸色霎时变白:“奶娘!”
“不能出去!”
宋雪凉拉住海映珠,隔着门缝朝外张望,只见暴雨倾泻中十八个黑袍人像幽灵般拖着铁索进了院中,黑帽掩头看不清人脸,唯一特征就是烙在手上的黑蝶印记。
海家的奶娘已经倒在血泊中,那十八人像被牵引的木偶一样,齐刷刷掉头朝海大人的厢房走去。
“那是我爹的房间!”海映珠大受刺激,哭着嗓子要冲出去,又被宋雪凉按住了。
她只是个普通人,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江南瓜农,上有父亲要赡养,下有未娶亲的弟弟要照顾,京城里的事对她而言已是天方夜谭,更别提这些宫闱禁事。先帝遗诏意味着什么?一朝天子一朝臣,改朝换代只是那些人嘴皮子一张一合的事,但背后的鲜血淋漓又有谁会在意呢。
但此时此时,让她眼睁睁看着一家人去死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你藏好,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闪电映照出东厢房的轮廓,海如仕端坐房中,手握一串念珠面色说不出的安详,他似乎下定决心要以身殉责,消瘦身影投在地上也显得越发高大。
“海大人,你我都是为朝廷办事,何必互相为难,你交出先帝遗诏,我放你们一家性命,皆大欢喜不好吗?”
一个黑袍人幽幽开口,沙哑的嗓音像嚼了两斤沙子在喉咙里十分难听。
海如仕摇头:“大皇子在三年前已被诸葛将军逼死,就算遗诏找回来也无济于事。护国公让你们来,无非是想利用遗诏牵制新帝母子而已,为一己私欲犯下杀孽,你们都要遭报应。”
“这就无需大人操心了。”
“罢,要动手就快些,反正东西你们绝对拿不到。”
“既然这样,我也不能辜负了海大人的期待,永别了。”
就在黑袍人下手时,门外冲进来一个人猛地扑在了众人脚下。
“黑袍大人!我知道你们要的东西在哪,求求你们放过我爹吧!”
海如仕睁开眼一看,来人并非女儿映珠,竟是个不认识的小伙计,他一心赴死不想牵连无辜,立刻反驳道:“他不是我的孩子,我没有儿子。”
“爹!女儿不孝了,您把我扮成男孩让我逃命,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您送死啊。”
宋雪凉把海映珠的模样学了个十成十,哭的悲切感人,这下海如仕一身是嘴都说不清,反而越描越黑。
“大人!我发誓,我知道那个东西在哪,我带你们去拿,求你们放了我父亲吧。”
她早就料到,这种情况下,这些人再有怀疑也会跟着走一趟的,只要引开这些人,海如仕父女就能安全脱身。
“海如仕,你女儿可比你聪明多了。走,带路。”
海如仕还想说什么,却被那小伙计一个眼神定在了原地,待他们离开后,他发现自己脚下有一串云珠禁步,想来是那孩子扑过来时扔在他脚下的。
“这是……琮王爷的东西?”海如仕虽然想不通琮王为什么会派人帮他,但也深知人命为重,带上躲在厢房的海映珠便从后门下了山。
一辆马车安静的停在大雨中,马车上,柳风颐和玉听萧看到海家父女平安下山也有些吃惊。
“王爷,你找的人可以啊,他居然真的帮了海家人,还救了这父女俩。”柳风颐大为惊喜。
玉听萧拢了拢衣袍,轻笑道:“这可是本王看上的人。他本事不大馊主意不少,不然上次我也没法从张鹰手里逃走。”
“等闲暇时候,你给我讲讲那天的具体情况呗?”
说着话时,海如仕带着海映珠已经跑到了马车前,两人二话不说扑通跪在了地上。
“老臣恳请王爷救救那个孩子吧,此人有勇有谋,必能成大祁栋梁!”
玉听萧听皱着眉头嗑着瓜子:“死都死了还栋什么梁?骨头垫桌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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