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从帘外飞过来一本小学语文课本砸在了她头上，一个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老子做了一天活，回来听你在这里恶心，怀了野种自己去做掉，他妈的！赶紧做饭，饿死老子了！”

　　明儒玉叹了口气，看着一堆发黄的菜叶不知如何是好。一个小身影嗖的一下从角落里窜了进来，她吓了一跳，待这团影子站定了，明儒玉才看清是个皮肤黝黑的小孩子。

　　因为瘦的皮包骨头，所以两只眼睛特别大。

　　这应该是胖女人口中的弟弟了。

　　明儒玉做了个“嘘”的手势，蹲下身来想去拉他的手，结果小男孩本能的一哆嗦，嘴里喃喃道：“弟弟不敢了弟弟不敢了，姐姐不打，不打......”

　　唉，原本听胖女人对自己一通吼，她以为不过是个重男轻女的家庭，现在看来，这个弟弟的处境也不比自己好多少，穿的脏兮兮的，瘦的像只小猴子一样。原来的“明儒玉”也经常打他......

　　小男孩见明儒玉没有动，赶忙飞快的起身，从桌子下头拖了张凳子出来，拿起油瓶就站了上去，一把比他本人脸还大的菜刀在他手里挥的虎虎生风，片刻就把黄菜叶切的整整齐齐。

　　明儒玉看着他娴熟的动作，既吃惊又心酸。

　　他两只手拿着铲子费劲的炒菜，明儒玉赶紧伸手接过来：“小宝，姐姐来。”

　　小男孩发出了受到惊吓的抽气声，头摇的拨浪鼓一样，明儒玉虽然没带过孩子，但也知道改变一个人的想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便试探着慢慢的攥住了他拿着铲子的小手，跟他一块翻动了起来。

　　小男孩本来很抗拒，但见明儒玉没有要玩弄他的意思，也就慢慢的放松了下来。今天的姐姐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

　　菜照例是明儒玉端出去的，正在喝啤酒的两口子谁也没有发现姐弟俩的秘密。

　　“居委会那个老不死的又来了，说要给弟弟上户口，该让他去上小学了。说什么义务教育，书本不得花钱哪？”

　　女人狠狠的灌了一大口啤酒：“一个两个都是讨债鬼，当初就不该省下两个套子钱，搞这么大麻烦出来。”

　　弟弟的手艺很好，但明儒玉实在是难以下咽，吃了两口便借口要出去找活儿溜走了。

　　在附近闲逛了一下午，从一些闲言碎语中，她摸清了明家的情况。

　　胖女人是年轻的时候被一个学生模样的男人带到这里来的，恰好一对老夫妻过世，子女都在国外读书，这房子便被他们高价买了下来。起初大家都以为这二人是夫妻，话不多，也不爱争抢，接水上厕所都排队，且不紧不慢的；遇上谁家有急事，还让人家加个塞。这么和善的一对年轻人很快就在筒子楼得到了邻居们的一致好评。

　　但为时不长，有眼尖的就发现许久不见男人了，女人消沉了几天就开始招蜂引蝶，开始还只是言语调笑，后来竟然公开的把人领到了家里头来，正大光明的做起了暗娼，还得了个诨名“苏妲己”。

　　久而久之，大家也就对苏妲己的行为见怪不怪了，年纪略长的人说她伤风败俗。做了几年娼妓，苏妲己突然“金盆洗手”，说是不干了，突然宣布自己要结婚了。

　　万万没想到，这女人大胆到根本不隐瞒自己的以前，就将男人带回了筒子楼，盖了张红盖头，给左邻右舍分了把喜糖就算是过了明路了。后来大家才知道男人明亮以前也是个混子，这是刚从监狱里头放出来。二人是真正的谁也没资格嫌弃谁，搭伙过日子罢了。

　　若只是如此，谁也碍不着谁什么，只不过看见的时候膈应一下，而随着女人体重增长的还有她的暴躁脾气，有了孩子更是变本加厉，夫妻二人跟比赛似的打骂孩子，明儒玉这个女儿打出生没上过一天学。

　　更悲剧的是长期被打骂下，明儒玉的性格也变得病态了，她打不过夫妻二人，便向着这个后来出生连个名字都没有的弟弟发泄。

　　整个明家都是可怜人，弟弟在“食物链”的最底端，是唯一一个可怜而不可恨的人。

　　联想到他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一副明显发育不良的样子和今天炒菜的娴熟动作，对于自己这个弟弟，明儒玉心里很不是滋味。

　　“嫂子，你怎么在这儿？彭哥还在桥洞下头等着你呢！”

　　一个顶着杀马特红色头发的少年突然出现在明儒玉身后，笑嘻嘻的道：“彭哥都快急疯了，要不是我找到你，今晚兄弟们肯定得挨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