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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回乡路
我拎着行李箱从车上走下,那辆长途汽车随即开走,扬起一阵灰尘。
我在H市医学专门学校读书,已是第五年。
最后一个学年,基本已没什么课程,只要交完论文便可拿到毕业证。托一位师长的关照,在H市旁边的小镇医院找了个助理医师的工作。医院的院长也是学校前辈,明面上不说,私下颇多照顾,偶因课时需要请假,再无不允的。每月薪资足给到八元,除却应付生活费,每月还能存下四元。院长说过待毕业便可转做正式医生,薪资还可再翻一倍。
一直以来只顾着忙学业,不多的空余时间在四处找零工赚生活费,近期长久以来绷紧的神经终于放松了少许。
同届同学许是都有了闲暇,三五成群时不时便小聚一场,也肯花一角钱去看场时新的电影,也会每人凑几角钱下个馆子。彼时物价便宜,两元便能吃得起羊肉锅子。冻过的羊肉切得极薄,半肥不腻的鲜红肌肉纹理摆得如花一般漂亮,被擦得澄亮的铜锅里清汤上漂着白绿的大葱和红色的枸杞,有讲究的店里还会加上菊花,做菊花锅。乘汤滚时挟起肉卷丢将进去,略停几秒便已变色,再蘸上芝麻酱调料,冬日里真是无上享受。
只是我们都不敢喝酒,怕手抖日后拿不得手术刀。
被那暖和的锅子一醺,人也似乎微醉一般,轻松快乐,彼此高谈阔论,兴奋的展望美好的未来。
我虽不太喜欢说话,但与他们在一起时微笑的看着这些,心情也是极好。
这天刚与同学看完一场卓别林的默片,正一同讨论好笑之处,路过校门口时突然被看门大爷叫住,递给我一封电报。
电报内容是“我父病重盼汝速归”,落款为平字。
陆良平是我堂弟,大伯的儿子,我们年纪相仿,自幼相熟,感情甚好。至于大伯夫妻,不提也罢。
踌躇再三,还是找了学校和医院请假,收拾点行李,踏上回家之路。
八年前我因入学离开家乡,已是多年未归。
需坐一天一夜的火车,再转一天只通一趟的公车到镇上,幸得此行一路顺利没遇上班车延误,再走一小时路才到村里。
与日新月异的大城市不同,这里数十年如一日并无变化。
春节方过不久,村外的田野一片荒芜,偶尔几棵大树只剩光秃秃的枝丫,朝天蜿蜒伸展出奇怪的姿态。
村里此时行人很少,几名少年在街上奔跑嬉戏,与我们年少时相仿。
一时间百感交集,心中涌现出“少小离家老大回”之类的词句来。
“阿耒,你是不是阿耒啊?”街边忽然传来这样的招呼声。
那人瞧着确实面熟,圆圆的眼睛,矮矮壮壮的身材,系着可笑的粉色被洗得发白的围兜,络腮胡遮去大半脸。
他张开双臂挥舞,大笑道,“是我啊,我是‘包老板’啊!”
我着实细看的一阵,“啊!是你啊!”我高兴的和他拥抱在一起。
“留着这胡子都认不大出你了。”
“包老板”实际姓段,我小学同学,是村中唯一一家包子铺的老板家大崽,我们那时都开玩笑说他日后是要继承包子铺的,都戏称他包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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