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檀接过了李论递过来的镜子，细看之下差点断气。

这这这……这镜中的人是自己？？？

原来自己顶着这副面容在外面晃荡了这么长的时间……

完了，真的没脸见人了。

慕怀南你这个混蛋！

顾檀愤愤的接过了木盆洗了洗脸，向李论道过谢之后，便急吼吼的跑去找慕怀南的麻烦。

慕怀南带着季萊之去了兰叶春葳蕤，他们刚进去，婢女们就有条不紊的端着菜品陆陆续续的走了进来。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折腾，季萊之也是饿得厉害，看见一道道美味佳肴摆放在自己的面前，简直就有些把持不住。

不过她牢记郁苏嬷嬷的话，吃饭时一定要细嚼慢咽，不发出声响，不露齿，手指握筷五分力，身体要直不能弯……正巧现在就有这么好的练习时间，季萊之当然不会这么错过。

所以，季萊之克制了自己想要大快朵颐的冲动，优雅的拿起筷子，握住筷子的五分之三的部分，轻轻巧巧的夹起一块莴苣，微微张开贝齿，尽量还不能将牙齿露出来的，将莴苣放入嘴里，慢慢的嚼着。

慕怀南在她的旁边看得眼神发直，一愣一愣的。

这还是那个大大咧咧的季萊之吗？

我是不是领了个假的季萊之回来？

慕怀南有些怀疑的看着面前优雅又有些……诡异的季萊之。

季萊之察觉到了慕怀南的目光，微微转了转头，看着他一脸卧槽的表情，心里乐得不行。

半晌，慕怀南这才反应过来，季萊之这是在拿这次吃饭当做练习，欣慰之余竟然有一丝好笑，因为自己看惯了大大咧咧无拘无束的季萊之，乍一看如此乖顺优雅高贵的季萊之……简直就是不适应。

有点辣眼睛。

季萊之倒是没功夫再去管这些了，因为她刚刚夹了一块鱼肉，没有看仔细就吃了下去，结果好巧不巧的被鱼刺给卡了一下。

不过好在，鱼刺不大，挺小的，季萊之赶忙喝了口茶顺顺，倒也是真的将鱼刺给顺下去了，只不过那种鲠在喉咙里的感觉有些不好受，季萊之微微皱了皱眉，伸出的筷子也顿了顿。

这一微小的变化没有逃得过慕怀南的眼睛。

“怎么了？”慕怀南关切的问道。

季萊之正欲开口回答，脑海中却突然想起了郁苏嬷嬷说过的话：

在宴会中，那些王公大臣们是少不了的，这些人里面，有善意的，也有恶意的，不过后者所占的比重极大。就像咱们在以前看得那些宫斗剧，每个人剧中的每个角色看上去都善意的不得了，可也都是笑里藏刀绵里藏针之辈，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徒，轻易信不得。更何况，这其中眼红你这个位子的人数不胜数，更是有不少的人想看你出丑，所以在宴会中，除了提防他们这些人之外，最重要的就是有合乎身份的礼仪，这样，才不会被别人耻笑了去。

若是王爷跟你说话之时，要自称妾身，旁人呢，基本上就是自称本宫。跟王爷说话要有足够的耐心，切不可过于急躁。

季萊之听着郁苏嬷嬷叨叨的时候，还记得她的神色闪过的自嘲。

她平生最不喜欢的就是男尊女卑这种观念，并且在教学时一直大力宣扬男女平等。可是，对着昔日的学生，自己却说着相悖的话。

着实很讽刺。

不过季萊之倒是对这内容记得很清楚。

“回王爷。”刚刚说了三个字，季萊之就感觉听肉麻的，不过想着后面的宴会，多肉麻她都得忍着。

于是。季萊之继续她未说完的话：“妾身无事。”

说罢，自己都抖了一抖。

慕怀南挑眉看着自家有些不正常的王妃，她不正经习惯了，乍一这样，倒也是挺新奇的。

季萊之迎上了他的目光。看着他的目光中探究的成分，季萊之的脸一下去红了。

还好意思看！

季萊之瞪了他一下。

“本王见王妃刚刚面露痛苦之色，以为是出了什么问题，故而有此一问，王妃真的是并无不妥？”

既然季萊之都已经将架子端起来了，他慕怀南岂有不端之理？于是便兴冲冲的跟季萊之杠上了。

“多谢王爷关心。妾身并无不妥。”季萊之说的话，每一个都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一般。

对着慕怀南说这些，季萊之总是感觉脸皮儿薄的难为情。

“害羞了？若是到了宴会上，这可如何是好？”慕怀南装模作样的感慨了一句。

季萊之继续瞪着他，不情不愿的说道：“到时候自然会水到渠成。”

慕怀南想了想，赞许道：“王妃果真自信从容，令本王都甚是汗颜。”

季萊之磨牙，这丫的纯粹就是在这里找死是吗？！

既然慕怀南死咬着不放，那季萊之也放开了手，毫不留情的进行反击。

“王爷过奖了，若真是论起来，妾身何曾及王爷九牛之一毛。千分之一点呢？”季萊之挑眉看向慕怀南。

慕怀南坦然接受季萊之这真心实意的称赞，神色如常的说道：“好说好说。”

季萊之：“……”

能要点儿脸吗？

我都快看不下了。

简直丢人，以后出去不能说自己认识他！

见季萊之不说话了，慕怀南笑了笑，说道：“学得不错嘛，但也真是有了几分王妃的架子。不错不错。”

“那是自然，若是真的想学什么东西，我还没有学不会的时候。”季萊之洋洋得意一点儿都不谦虚，下巴都快翘上天了。慕怀南看得好笑，不过也没继续接她的话，而是用筷子芋粉卷，放到季萊之的盘子里，说道：“这个东西挺不错，尝尝看。”

季萊之乖乖的加起来咬了口，外皮酥脆内里软糯，一口下去，唇齿清香留，也觉得甜腻，倒也真的是挺好吃的。

季萊之又咬了一口，满足的眯起了眼睛。

慕怀南温柔的替她擦了擦唇角，又俯过身来，在她的唇边印上一吻。

季萊之也没有去管他，只顾的大口的吃着东西，之前的矜持早就被她抛了个一干二净。

“味道如何？”慕怀南低声问道。

季萊之忙不迭的点了点头，含糊不清的说道：“好吃。”

慕怀南见季萊之喜欢的紧，又替她往盘子里夹了几个，季萊之倒也是吃的不亦乐乎，知道肚子圆滚滚的才停了筷子。

“吃饱了？”慕怀南见季萊之放下了筷子，于是便问道。

“嗯嗯，吃饱了。”季萊之甚是乖巧的回答道。

暮色四合，灯花惶惶，季萊之与慕怀南在吃完饭之后没多久就开始了梳妆打扮。

因为季萊之不需要一开始就出场，所以她尚且还有些时间来消磨。而慕怀南则是不同，今日的宴会，他才是真正的主角，自然是怠慢不得，刚放下筷子没多久，便被亲自上阵的郁苏嬷嬷给请了回去，说是要更衣。

留下季萊之一个人无聊的在兰叶春葳蕤附近四处溜达消食儿。

一边儿消食儿一边在心里暗自疑惑，这个时候顾檀跑到哪里去了？难道不应该陪同在慕怀南的身边吗？不过她随即就反应过来了，陪同在慕怀南身边的，应该是自己才对，顾檀可能是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去做，所以才找不到他了吧？

毕竟他是王府的管家，现在又是慕怀南的生辰，自然是闲不下来的。

季萊之想想，觉得这样推测还挺合理，毫不吝啬的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心里感慨着，自己这么些年的名侦探柯南果真是没有白看，就连一向是推理小白的自己现在也能将只有一个的真想给推理出来，简直不要太棒。

嗯……真应该去绣一面锦旗给青山刚昌，要是没有他，估计自己这个推理界的小白头衔还得继续扣下去。

上一秒还在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之中的季萊之在下一秒就被啪啪打脸了。

而打她脸的还不是别人，正是季萊之刚刚还在夸他劳苦功高的顾檀顾大管家。

只见顾檀顾大管家迈着悠闲地小步子一点一点磨蹭过来，却时不时地东张西望，像是在极力躲避着什么人。

不过能让顾檀顾大管家极力躲避的人似乎没有别人了，只有令人闻风丧胆的慕怀南慕王爷了。

“顾大人。”季萊之不磨蹭，直接开口道。

顾檀被吓了一大跳，模样像是被踩中尾巴的小猫，要多搞笑有多搞笑。

季萊之很是想笑，但笑声溜到唇边却被季萊之生生的给咽了回去。

因为她想起了郁苏嬷嬷的教导，笑不露齿，身形不移。

季萊之只是轻轻抿了抿嘴，浅浅勾勒出一个淡淡的笑。

顾檀看得愣了一愣。

自家王妃大大咧咧的性子他又不是不知道，本来就习惯了的，如今为何会突然摇身一变变成了这副模样。

这也太反常了，简直不适应。

王爷知不知道，应该还没吧，估计要是知道了，也得愣住半天。

“见过王妃。”顾檀好不容易才反应了过来，连忙行了一礼。

“不必多礼，本宫方才见你魂不守舍，可是有什么事情？”季萊之轻声说道，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声音温柔，姿态端庄，简直找不出任何一点缺点。

季萊之很是满意，毕竟自己在渝香苑耗费了不少的时辰，怎么着也得有点儿成绩吧。

可是季萊之这反常的举动倒是唬得一愣一愣的。浑身汗毛倒数，额角更是应风景的挤出了几滴冷汗。

“无事无事，多谢王妃挂念。”顾檀擦了擦冷汗，说道。

季萊之挺满意顾檀这个态度，转了个身，微微敛起裙裾，施施然的离开了。

顾檀张大嘴巴，盯着季萊之的背影，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娘嘞，难不成自家王妃被什么妖孽邪物附了身，所以才会变得如此不正常？

呸呸呸，想啥嘞，今儿可是自家王爷的生辰，若是一不小心说错了什么，保不齐会被自家王爷一掌给劈死了。

由于宴会那边即将开始，虽然季萊之应该过去候着，但慕怀南已经过去镇着“场子”，并且嘱咐季萊之，说等到他派人过来叫她的时候过来便是。

季萊之猜着自己还有一小会儿的时间闲着，便离了兰叶春葳蕤，去了前厅附近的凉亭呆着，这里离着前厅极近，差不多拐两个弯便是。季萊之托了个小厮给慕怀南带了话，说自己在这里，省得到时候慕怀南派人找自己的时候找不到出岔子。

前厅现在热闹的紧，慕怀南虽然只是在檀椅上坐着，抿着茶，时不时抬起头来看着来人点点，也就这点儿动作了。

尽管离门口有不小的一段距离，但整个前厅吵吵嚷嚷的，不用看不用听就知道是哪家的夫人在一起讨论这家的女儿或者说起那家的公子，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慕怀南揉了揉太阳穴，仿佛这声音也钻进了脑子里，吵得他脑子里嗡嗡直响。

这个时候，顾檀已经从其他地方晃晃悠悠赶了过来帮忙，一进门就看见慕怀南半瘫不瘫的坐在檀椅上，面无表情。

就不能露出点笑容来？也不怕这副模样会不会吓到旁人，现在这里小孩子更是多，若是被你这阴沉的模样儿给吓哭了，看你到时候怎么收场。顾檀默默腹诽道。

慕怀南似乎是心中有感应，原本低垂的眼眸不经意的抬了起来，正对上顾檀直直看过来眸子。

顾檀一愣，立刻心虚的转来了视线，去一旁帮忙去了。

慕怀南看着他假装忙碌的背影，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看来顾檀顾大管家还是挺清闲的啊，慕怀南摸了摸下巴，想着给寻个什么费劲的差事才好。

顾檀无缘无故的觉得浑身白毛汗爆棚。正当慕怀南百无聊赖之际，顾檀一声大喊生生将他惊醒了。

“皇上驾到！”

慕怀南又是一惊，着实没有想到皇上会亲自前来光临他的生辰宴会。这个不算惊喜的惊喜可谓是有惊无喜，只见皇上还没踏进门来，屋子里的人已经哗啦哗啦跪倒一大片，慕怀南有些着急的将茶盏放下了，起身快步上前，微微躬身，在皇上进门的那一刹那，说道：“臣参见皇上。”

同时，跪倒一片的那些人也说道：“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皇上温和的笑了笑，轻声不失和蔼的说道：“平身吧。”

“谢皇上。”

跪着的大臣以及女眷等陆陆续续起了身，有一些未出阁的小姐退至一边后不忘大胆的抬眸偷偷的瞅了瞅，心里赞叹皇上果然英俊，风神俊朗。

看得一阵脸红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