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两个特别纠结的刺猬，彼此都不敞开心扉，带着刺拥抱，怎么可能不疼？

　　冷静下来的慕容生华，抬眸望了一眼沈南絮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沈南絮撑着身体的疼痛，往天机阁赶，她身体的蛊因为情绪起伏过大醒了，痛楚如浪一波疼过一波。

　　皇上一直以为她不懂西域蛊术，却不知她本就为了这些特地去过苗疆，许多蛊，在京城根本活不了，解她的蛊，她还要去苗疆一次。

　　是她小看了这蛊。

　　离天机阁还有些距离，沈南絮的右眼皮却忽然突突直跳，心中有些不安，她的感觉一向很准，天机阁！

　　不能有事！

　　等沈南絮一路冲到天机阁时，天机阁已是一片狼藉。

　　耳朵微动，沈南絮听见了打斗声，心中焦急万分，一时也忽略了自身的疼痛。

　　 等沈南絮一路飞回天机阁时，天机阁内已经是一片狼藉，事情比她想的要严重许多，院子里全是血迹，都是打斗的痕迹，地上横七竖八的躺了许多尸体，然，柳相面无表情的坐在大堂中央的座位上。

　　他身着紫色朝服，身边的小桌上放置着精致的茶杯，看来他悠闲的享受着这一切。

　　他淡然的喝着茶，旁边的人打的飞来飞去，一个身着绿色朝服的人和十二打了起来，她冲进长亭时，那绿衣人手突然闪现一把毒针，毒针快速的刺向十二的方向，沈南絮几乎喊不出声，眼睁睁的看着毒针刺入十二的身体中。

　　十二瞳孔一缩，倏然倒地跪下，沈南絮慌忙飞起，然后被打飞过来的十二猛的撞在身体上，蛊虫暴动，加上原本未调养好的身子，她竟也忍不住的口吐鲜血。

　　她同十二刚刚落地，两把长剑便指向她二人的脖子，她已经感受到利刃刺破皮肤的刺痛，就听到温润如玉的声音响起阻止了剑刃前行的动作，“师父，不可。”

　　剑被收起，一滴血珠顺着剑刃滑落，沈南絮抬眸望去，这才看见拿剑的人面色苍白，轻微的喘急，怕也是受了重伤。

　　他动作一顿，转身背过她，抬步走到了柳相的身边。

　　慕容生华从大门口缓步走来，身边跟着其他暗卫，不怒自威，明明是温润的气质，却无一人胆敢无视。

　　沈南絮心中只觉得惶恐不安，不由得抱紧了怀中的十二。

　　十二现在已经有些神志不清，迷糊的倒在她的怀里，慕容生华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眸色沉沉，打量着她满身的血迹，良久，他蹲下身来，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动作轻柔的拉过她的手，仔细的将血迹擦去。

　　“你受伤了。”他淡然的陈述道，“蛊毒，撞击，内力退步，还有吗？”

　　“不知摄政王想做什么？”沈南絮故作淡定，然后因为蛊虫暴动，身体因为疼痛而不停的颤抖出卖了她淡然的表情，慕容生华没有说话，他仔细看着她的眉眼，渐渐低眸，从怀中掏出伤药，白色的粉末撒在她的脖子上，褐色的药丸喂进她的口中，蛊虫安静下来。

　　“来人！”慕容生华眸色暗下，看了一眼她怀中的十二，沈南絮移开视线，装作不明白的样子，唤了暗处躲藏的暗卫，声音低哑：“快把十二带走，尽快找大夫救他。”

　　“孤倒要看看谁敢动他。”慕容生华眉眼淡淡，似是和平常说话一样，甚至还随意的扫了一眼暗处的暗卫。

　　他眉眼淡淡，说的语气可以说上温润如玉，可是这话一出，却无人敢动半分，慕容生华在朝中积威已久，这话的分量无人敢无视，良久，竟无人敢动分毫。

　　暗卫皱眉，从暗处出来，上前就要将十二带走，即便是他最快的速度，但在慕容生华眼中，还是太慢，他只是随意抬手挥了一掌，暗卫顿时倒飞出去，生死不知。

　　“摄政王！我留下，请你让他们走。”沈南絮起初还有些硬气，后半句态度软了下来，几乎是祈求的说，瞥了一眼生死不知的暗卫，她也放弃了，她不会求柳相，柳相出现在这里，天机阁如同血洗，灭门之仇，毁天机阁的恨，让她求柳相，她宁愿死！

　　慕容生华依旧眉眼浅淡，忽略她的话，只是仔细清理着她的伤口，声音温润如玉：“谁伤的你？”

　　“摄政王！十二他会死的！”沈南絮的身体因为蛊虫而止不住的颤抖，脸色越发苍白，然后怀中十二渐渐失去温度的体温，让她的脸色陡然煞白，她知道了方才那人的暗器上是涂了毒的，不由得颤着音恳求道：“我求你，求你放过十二。”

　　“他死了，同孤何干？”

　　慕容生华终究是回了沈南絮，眉眼染上笑意，“你因为十二而离开孤，你因为十二而放弃孤，孤为什么还要他活着？”

　　“生华……我求你……”沈南絮不由得落下了泪，声音有了哭腔：“你这样，我不止会恨柳相，我会更恨你，真真切切的，我恨你一辈子！”

　　慕容生华不说话，眸中满是温柔，低眸望向她怀中的十二，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缓缓收紧。

　　“他哪里好？”慕容生华看着十二，轻笑出声，“絮儿，你告诉孤，他哪里比孤好？”

　　“摄政王，你放过我们吧……”沈南絮动作微起，手抚上了腰间的软剑，“你没有不好，只是齐大非偶，沈南絮身为罪臣之女，高攀不起。”

　　“无论你是摄政王，还是未来的慕容家主，都不是我沈南絮高攀得起的，我此生唯一目标就是为父报仇……”沈南絮的身体因蛊虫而疼的不停，但她还是坚定的抚上腰间，握住剑柄，终于下定了决心，“别让我恨你，今日起你我再无瓜葛，前尘往事，一笔勾销，我最后再问一遍，你让不让我们走……”沈南絮抬眸坚定的看向他的眼，“摄政王，放不放我们走？”

　　慕容生华低眉不说话，只是握着她的手，片刻，他忽然勾起嘴角，只是笑的苦涩，带上了恳求和难过，却是说了一句，“不要拔剑。”

　　沈南絮面色一白，愣在原地，他洞察了一切，见她愣住，慕容生华又重复说了一遍，“不要拔剑，孤会伤心。”

　　话未落，他的手顺着她的手滑下，抚上她的腰间，握住了她的手，声音微凉，“孤没什么其他想法，你别走，孤废了皇帝，叛出师门，你嫁给孤好不好？”慕容生华的眸中全是苦楚，“嫁给孤，这天下，孤拱手相送。”

　　沈南絮从未想过这个男人会做到这个地步。

　　她从未想过，这个骨子里那么高傲，要自尊的一个男人，竟然会服软，用另一个男人的性命威胁她，要她嫁给他。

　　沈南絮忽然就懂了他眼中的苦楚，她想他这十几年应该也不曾想过，有一天，高贵的他，竟然也会有如此卑微的时候。

　　但，这是爱吗？是喜欢吗？

　　沈南絮不由得起了猜疑，是父亲留下的十万精兵，还是皇帝肖想的东西，那东西皇帝不惜灭门也要得到，这东西他就不想得到吗？

　　她低头，不由得笑出眼泪，“只是让我嫁给你而已，慕容生华……你何至于，何至于这么卑微？”

　　“孤已经不在乎了。”慕容生华浅浅一笑，垂下眼睫，抬手抚上十二脖间的脉搏，声音低沉：“孤只要你答应。”

　　她低头去看十二的脸色，他的面色乌黑，已经撑不了多久，而慕容生华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那骨节分明的手，似乎下一秒就要扭断十二的脖子。

　　“孤再问最后一次……”

　　“我嫁！”

　　她悲凉的大笑出声，指着坐在堂中间的柳相：“嫁给你，可以。现在你就伤柳相或者放弃我！”

　　“孤可叛出师门，抑可替你报仇，只是絮儿，十年师徒恩，你不能让孤这么……”他话没出口，她却懂了。

　　“不出意料……”沈南絮搂紧了怀中的十二，眸子晶亮，声音低哑：“他是你师父，可不是我的，他毁我天机阁，伤我弟兄，我杀他，天经地义！一报还一报！”

　　“还是那个问题，你究竟是要你师父，还是要我？”沈南絮正色问道，眸色凉凉，毫无期待之色。

　　堂中坐着的柳相没说话，嗤笑出声，起身走向慕容生华，“五年未见，在边疆你竟长本事了！”

　　他忽的抬脚踹上慕容生华的膝盖，慕容生华顺势跪下，柳相冷哼一声：“就为了这个女人？你要背上弑君忘恩负义的名声？”

　　“生华不敢。”他对所有人都自称孤，唯柳相例外。

　　见慕容生华面对她跪下，沈南絮不再说话，此时此刻，她觉得她与他之间，一切都是多说无益……

　　他向来重感情，十年的师徒情，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断，哪怕……他喜欢她。

　　她知道自己的心，知道自己多喜欢面前的这个男人，可她只能沉默，甚至视而不见。

　　“絮儿……”慕容生华叹了一口气，她深呼吸一口，压下口中的腥甜，抬眸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