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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当真严格论起来,海里的那些大大小小的龙子龙孙们都不能算是货真价实的神仙,跟我才是一类货色。
相传盘古初开天地时,如今的三界尚未成型,天庭未立地府未设,条条框框的秩序也没有定,各种生物随意混居。
这其中,又尤以神族与妖族势大。后来,两族为了争老大的位置而爆发了一场大战,结果很遗憾,以妖族的战败收场。
自那以后,我们妖怪一族便一蹶不振,被神仙压在脑袋上作威作福万余年。即便偶尔能出个如夜墨这般的牛妖,却也只不过是隔三差五的给天庭找找麻烦,刷新一下那帮天兵天将的废物指数而已。对如今已成定局的势力划分,作用基本为零。
不过这也没什么,胜者为王败者寇而已。
胜利者对失败者的态度通常都是如秋风扫落叶一样无情的,所以妖族与神族的关系不可能是在野党和执政党轮换上岗般的和谐,而是反对派与政府军你死我活般的互殴。
不过偶尔也有例外。
比如,龙虽是妖,但因其在那场大战中谁也不得罪的缩头乌龟态度,并未被神族秋后算账赶尽杀绝。相反,由于三界的那些水生物又多又杂太难管理,玉帝便索性封龙为王,命其镇守四海,代管所有水族,顺便还可以布布雨什么的分担一下雨神的工作。
而北海地处荒无人烟的三界边缘,山高皇帝远的向来只管自己过日子,与天庭倒也算是互不干扰两厢无事。
老龙王这辈子有无数个老婆也有无数个儿子,却只有一个闺女,又是在七千多岁时的老树开花,宝贝得简直一塌糊涂。
如今独女出嫁,自是大摆排场大宴宾客,且因了龙族的特殊身份,来宾中天上飞的地上跑的一应俱全,神仙妖怪甚至地府小鬼,全都热热闹闹聚在一起混成了一锅大杂烩,那些不可调和的种族问题阶级争斗当然也就暂且搁置不提,大家求同存异和平共处。
离开雪山,夜墨揪着我一路窜进龙宫,隐了九成的法力扮作低等小妖,在一堆堆前来道贺的宾客中到处翻找那秃瓢肉球的身影。
我跟在后面一边仓惶四顾一边碎碎念叨:“我们这段时间一直在人类聚居地鬼混,完全没听说这桩婚事提前了啊真要命。不过老龙王不是最喜欢这个女儿的么,干嘛忽然那么迫不及待要把她嫁出去啊真作孽!”
夜墨不是很耐烦的随口应答:“反正是入赘的女婿,嫁了也依然住娘家,有什么区别?”
“倒也是……妈的死胖子昨天居然还装得跟个没事人似的,真是长出息了!”我有些暴躁的抓了抓头发骂了一句,沉默了一会儿,又抱着明知绝无可能的希望问了句:“哎你说,他有没有可能已经想通了?毕竟……其实对这一天也算早有心理准备……”
夜墨断然否定:“咬人的狗不叫。”
“……这什么比喻。”
“领会精神!”
我望着周围黑压压的宾客,仍不死心:“那……他会不会压根儿就没来呀?”
“不会!”
“但是自己爱的女人出嫁了,新郎却不是他,为什么还要特地跑过来受刺激?”
夜墨愤然切齿:“因为雄性生物都他妈的很贱!”
我只能:“……”
找了半天而无果,夜墨明显开始冒火。擦了把汗,将粗布衣袖挽起,恶狠狠地咬着牙:“总之那死胖子如果没来,我就把脑袋拧下来给你当球踢!”
话音刚落,我就踢到了一个球……
醉醺醺的大和尚抱着个酒坛缩在一丛甚是隐秘的珊瑚树中,眯着眼睛笑得极尽猥琐之能事:“哎哟女妖怪施主!贫僧的屁股的脚感怎么样啊?”
换来我和夜墨不遗余力的一通狂踩。
无痴抓着自己的两个蹄子,像个不倒翁似的在沙土中滚过来滚过去,嘴里不着四六的乱嚷嚷:“贫僧乃佛门弟子,你们这就是亵渎佛祖知道吗亵渎佛祖!早晚被雷劈啊善勒个哉!”
夜墨一听,下脚更狠:“轮得着西方的那帮秃驴来劈老子吗?佛祖如果真有用,倒是显个灵立马让你讨个媳妇给老子看看啊!”
满地打滚的胖和尚忽地一顿,被夜墨结结实实一脚踹中了小腹,整张脸扭曲了一下,转而又嬉皮笑脸起来:“阿弥勒个陀佛,男妖怪施主说笑了,佛门弟子不娶妻啊不娶妻。”
“屁!”
夜墨恨恨地骂了几句,像是累了,拉着我在死胖子旁边坐下,抓过他的酒坛灌了两口,沉下声音:“你若真放不下,我现在就去帮你把她抢过来,把前因后果说清楚了,就不信她不给你当老婆!”
和尚躺着装死,不吭声。
我叹了口气,明白事已至此多说也是无益,索性枕着他软绵绵的大肚子仰卧,望着头顶上方自在游荡的五彩鱼群,默了片刻到底还是有所不甘:“胖子啊,你费了那么大的劲,难道就真的只为了眼睁睁的看着她和别人拜天地,入洞房么?”
无痴仍是不语不动,在我以为他下一刻就要开始打鼾之际,终于出声,敛了惯有的油腔滑调,话音中竟是久未得闻的温和清朗,含决绝几许:“别无所求。”
我无言。
而夜墨则顿了顿,忽然像只炸了毛的猫一样跳起来,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正想发飙,珊瑚丛的枝桠间突地伸过一只钳子,夹了他的衣领就往外拽:“我都忙得八脚朝天了,你还敢在这儿躲懒!作死讨打是不是?”
于是我和无痴便一起目送着一身短打店小二装束的夜墨,就这么被一只大海蟹给倒拖着一路横行,转了个弯儿不见了。
他那混杂着震惊愤怒委屈无措的小脸,必将在我们心中永垂不朽……
无痴幸灾乐祸地挠挠光头:“这小子不是最臭美的吗,今儿个怎么愿意打扮成那样?”
“为了验证他就算披条麻袋也是个风华无双的存在。”我伸个懒腰信口胡诌:“可惜在螃蟹的眼中,他的腿实在是太少了,所以就算脱光了裸奔也毫无美感。”
“……”
上山入海的折腾了这么一大圈,我觉得有些困,便翻了个身搂着大和尚的水桶腰决定先睡一觉,让他观礼前喊醒我。
结果没想到死胖子这么没义气,居然不知何时不声不响的丢下我就遁了。果然出家人不打诳语什么的到了他这儿就是草泥马脚下的浮云……
看在他今天就是一枚炮灰男配的悲惨份儿上,我一边安慰自己不生气一边活动着被膈得到处酸痛的胳膊腿保持着愉悦的心情慢慢晃了出去。
宾客似是比之前又多了不少,感觉到处都挤得黑压压一片,乌泱泱的各色种族大聚会看得我一阵阵的头晕眼花。
不知夜墨被抓到了哪个犄角旮旯里免费帮佣,我希望是厨房,因为我好像有点饿了。
观察了一下地形,我随便选了个瞧上去略微清净点儿的方向,但愿能撞大运找到那个被螃蟹给劫持了的倒霉妖。
龙宫的景致很是不错,这么多年来,我虽跟着夜墨满三界的到处乱窜,却还是头一回来到这极北之地的万丈海底,只觉哪儿瞧着都挺新鲜。于是走走停停,一不小心就失了原定的方位,只好漫无目的乱逛。
不知不觉至一寒冰雕就的处所,抬眼望,晶莹剔透的亭阁中,有一白衣胜雪的身影立于其间,身量瘦削,眉目清俊。
举手扶栏,似被美景所动,抿唇浅笑,眼角轻弯,竟是说不出的温润清雅。
我正蹲在一边偷窥得色心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耳边忽然响起一声煞风景的爆喝:“臭丫头!你怎么在这儿!”
挖挖耳朵,看着一脸杀气冲过来的落拓汉子,我不禁慨叹:“都八百年不见了,你怎么还是这幅烂酒鬼德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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