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一扬呆住了，他觉得眼前的纪羽林有些不对劲，“羽林，她是邱瑾，是那个面目可憎的恶心女人。你们已经离婚了，八年前她用卑鄙的手段威胁你和她结婚，束缚了你整整八年时间，现在，你们离婚了。你们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身前的男人的身子明显颤了一下，南一扬见他没有反应，继续说道：“你还记得思沁吗？她不是唐思沁，她和你没有关系，她就是一个卑鄙无耻用下三滥的手段逼迫你就范的邱瑾，她就是你这辈子最厌恶反感的邱瑾啊！”

“她在里面。”纪羽林坚定地说道，“我毁了她最在乎的邱氏，她那样的女人，不可能就这么不了了之的，她一定会来找我对峙，不在公司的话，那么就一定在家里！”

南一扬额头上的冷汗滴了下来。

这就是他最害怕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八年之久，当真能够没有一丝在意吗？

“她在家里，就在家里等我回来！”纪羽林不理会南一扬的话，固执地说道，握着门把的手向下用力，“喀嚓”一声，门开了，他推门而入的那一刻，八年来第一次带着笑容说道：“我回来了。”

南一扬原本想去抓住纪羽林的，伸向纪羽林的手，陡然一抖，无奈地垂下……他知道，他的这个挚友，已经后悔了。

“我回来了。”纪羽林兀自地又说了一声。

没有回应。

所以，她呢？在哪里？人呢……

空荡荡的客厅，空荡荡的厨房，空荡荡的走廊，空荡荡的一切……

没有食物的飘香，没有那女人的声音，更没有以往的温馨……

纪羽林望着眼前的一切，微微出了神。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只是愣愣地站在门口，像一尊雕像，一动不动。

南一扬猜不出纪羽林现在的心情，也许是五味杂陈吧，但他看着，却十分难受……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了，很快就到了夕阳西下。

从股东大会到这里，还没到下午，而南一扬配着纪羽林，这一站，就是半天，知道太阳落山。

南一扬看着纪羽林就像是一个雕塑一样，站在那里一个下午，他暗自捶了捶腿，这大老爷们儿，也不能这么站军姿啊，心里喊累，却不敢发出任何一丝声音。

纪羽林不对劲，真的太不对劲了。

“一扬。”太阳落山的时候，几近半天没有再说过一句话的男人，终于开口，南一扬都快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

“一扬。”前面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南一扬看到纪羽林指向了窗户边，说道：“一扬，那里以前摆着茉莉花，蓝色透明的水晶瓶子，插上一束洁白的茉莉花。”

南一扬正要接话，想要安慰一二。

但是纪羽林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时间，又指向了客厅的茶几：“那里摆放的是茶色的水晶瓶，我不知道是不是一个品种，只知道它的香味也是很浓郁的。”

“你……”南一扬想要插嘴，但却又失败了。

“还有那里，那里放着的是我和她唯一的一张合影，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弄来我们的合影，那天兴冲冲地买了水晶相框，裱进去，就放在那个地方。我在客厅看电视的时候，一抬头，就能够看到的地方。”

纪羽林的声音很低沉，没有什么过多的情绪，就像是在简单的陈述一件又一件生活中的小事，一些并不重要的小事。

南一扬听了，心脏却忍不住颤抖起来。

纪羽林他……什么时候，已经在意那个女人，在意到连生活中的种种小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了？

也或许，是时间的功劳。那八年时光，让他记住了窗户边的蓝色水晶瓶，茶几上的茶色水晶瓶，因为时间太久了，即使不是刻意去记住，总看着，也就记住了。

南一扬说不出此刻内心的感受。

他就静静听着身前的男人，用着极为低沉的声音，缓慢地叙述着八年来这屋子里的回忆。

每一样，似乎都和邱瑾无关，又似乎，每一样，又都和她有关。

“羽林，算了吧……”算了？怎么算了？事到如今，还怎么能算得清楚？

南一扬心知肚明，但却也只能如是说道。

“一扬，我没做错，对不对？”纪羽林用及其低沉的声音问南一扬，那问题，像是一把锤子，锤在南一扬的心上，生疼。

他该怎么回答……

他深呼吸了一下，缓缓开口，“嗯，你没做错。你和思沁才是天生一对，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你和思沁终究有缘无分。而她……她只是你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并不重要，只是刚刚好，成了你的妻子，不……现在是前妻，她和你，有分无缘而已。”

纪羽林也许是催眠自己，也或许是被南一扬催眠了，他轻声说道：“邱瑾，只是我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嗯，事情就是这样……”

他轻轻勾唇一笑，“我只是一点难以接受而已，那个逼迫我结婚，卑鄙地套了我八年的女人，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掉了。”

“对，你只是愤愤不平，她困了你八年，这次却死地无声无息，死地那么轻而易举，死地太……轻松了而已，仅此而已，羽林，事情就是这样。”南一扬衷心地希望，事情真的只是这么简单而已……

“对，那个人是邱瑾，我怎么会在意？那个可恶至极的女人，我无比厌恶她，她是我纪羽林这辈子最最最厌恶的女人！”

“是，是。”南一扬只能附和着，但是他看见，纪羽林的表情渐渐变得扭曲起来，已经分不清到底是悲伤还是高兴了。

“如果那个惹人厌的女人真的死了的话……好，走吧！我们去‘暮光’，痛快地喝一杯，庆祝一下。”

暮光

“再喝。”纪羽林自己喝了许多，又给南一扬添酒。

南一扬无奈地看着满桌子的空酒瓶子，却只能任由他倒酒。

“羽林，别喝了，你喝太多了。”

“那该死的女人终于死了，我开心，来，再喝一杯！”说着，纪羽林又举起酒杯。

“你真的喝多了。”

“干杯！为了邱瑾的死……”

南一扬看着纪羽林一脸醉态，忍无可忍，大声吼道：“纪羽林！你到底闹够了没有！”

“别停下啊，喝啊，今天是个好日子，哥们儿开心！”

南一扬心里怒骂一声，他终于受不了了，纪羽林这个鬼样子，他自己没疯，倒是要先把他身边的人给逼疯了。

“不就是邱瑾死了吗？死的是邱瑾啊！那个你最讨厌的邱瑾啊！你难受什么？她死了你应该高兴才对！”

“是啊，我是挺高兴的啊。”纪羽林勉强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你那模样也叫高兴？”南一扬说着，突然站起身，“纪羽林，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走了。”

说着，当真就准备往外走。

忽然，纪羽林抬起手，放在左边胸口，他对南一扬说：“一扬，我这里疼，好像被谁撕开了一样……”

“你只是这些天太累了，休息一下就会好了。”南一扬闻言，一愣神，随即无奈地转过身说道。

“一扬，我真的疼，我为什么会这么疼？”

“明天我带你去看医生。”

“一扬，她死了……”纪羽林的声音变得微乎其微，不知是在对南一扬说话，还是对自己说。

“嗯，我知道，只是一个不重要的人而已，别放在心上了。”南一扬知道自己也是口是心非，从小一起长大的人，怎么会一点都不在乎呢？

但他也只能这么安慰着纪羽林，他以为，暂时过了这个风头就会好了。

“一扬，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南一扬没办法再去接茬了，沉默了一会儿，心里憋得难受，再也忍不住了，他说：“如果现在你呼吸困难，心脏撕裂地疼，感到悲伤，生无可恋，可以确定，你早就爱上她了。那么，纪羽林，你就错过了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因为你是纪羽林而爱你的傻瓜。”

“一扬，我后悔了……”纪羽林的心底弥漫着悔意，他已经不敢去想那个女人，纪羽林像个孩子一样，眼眶红了起来，南一扬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个模样，即便是当年唐思沁去世的时候，他也没有见过这个男人如此地脆弱。

也许是因为酒意，纪羽林他才能够如此肆无忌惮地表现出真实的情感。强硬如纪羽林，怎么会轻而易举地承认自己的过失呢？又怎么会承认自己为了一个曾经无比厌恶的女人，而今后悔了呢……

望着显然醉意朦胧的人，南一扬有些头疼了。这醉酒发泄着情感，等到明天清醒了之后，又该怎么办？

“我送你回家。”南一扬皱着眉头看着身旁的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不慢，距离那日醉酒，已经过去了五天了。

南一扬担忧地看着沉默埋头工作的男人，这已经是第五天了。

他在纪羽林喝醉的时候，曾经喝止过他，让他不要再闹了。

可是此刻，看着沉默工作的人，南一扬反而希望他继续闹腾，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抽烟吗？”南一扬打断纪羽林，兀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