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华照站在台上，及肩的黑发微微卷翘，被阳光镀上金色的光芒。江重渡坐着，懒懒抬眼，瞥到她白净的面庞，一双秋水般澄明的眸子正注视着前方，额前的碎发长至眉处，目光坦荡地落下来，不见丝毫局促不安。

　　“你先做个自我介绍，老师出去接一个电话。”班主任从口袋中掏出屏幕亮起的手机，快步走出教室。谢华照点点头，看向底下一双双探究的眼睛，声音沉静：“大家好，我叫谢华照，以后请大家多多关照。”

　　江重渡本未在意，听到这个名字后双眉蓦然皱起，目光微妙，扫过谢华照周身。

　　“重渡，认识？”程宿察觉到江重渡的表情变化，轻轻碰了碰江重渡的胳膊。谢华照穿着校服，外面套了一件薄外套，长及盖过校服短裙，这种穿法在初春没有任何问题。只是…五月份的安洛市，已经很炎热了。

　　谢华照在掌声中走下台，刚迈出左腿便微微停顿了一下，右腿迈出去绕过讲台。江重渡看着她前前后后的变化，方才她站在讲台上时，重心都在右腿上，左腿自然地弯着，走路时停顿，将行走的重心由左腿换到右腿，是很细微的变化，而且她的动作很流利，像是已经习惯了这样有些奇怪的走路方式。

　　江重渡修长的手指敲着课桌，一声声极有节奏。她走到中间空着的一个位置，将肩上的书包摘下，外套袖子随着她动作的伸展而向后缩，露出纤细的手腕。

　　手表戴在右手上，是左撇子。

　　江重渡背靠在墙上，神情慵懒，状似无意地打量着她，得出相应的结论。这边江未晓偷偷绕到江重渡身后，极无形象地蹲在地上，轻轻拽了拽江重渡的校服衣角，仰头问道：“哎，她是不是以前跟着咱爷爷学过呀？”

　　“是。”江重渡回答地简洁明了，也未抬头，唇角却有一丝淡淡的笑。

　　她从笔盒中拿出笔，在一张稿纸上用左手写了几个字，左肩轻轻一抖，又将笔换到右手，之后笔便再也没停过。

　　如果没有猜错，她的左腿和左手似乎…有一点问题。

　　江重渡目光幽深，只见江未晓从地上站起来，溜到谢华照身旁，目光炯炯。谢华照恰好一侧身子，正好对上她好奇探究的眸子。

　　“照照，你还记得我吗？”

　　谢华照略一怔，与她对视几秒，歪着头想了一想，脑中有几帧模糊的影像，忽然看到、江未晓手上熟悉的红珊瑚手钏，目光中浮起一丝惊喜：“晓晓？”

　　“对了！我就知道你不会忘了我的，”江未晓一个蹦高，兴奋地跳回江重渡身边，“照照还记得我啊啊啊啊！”

　　江重渡以手掩面，淡淡叹了一口气，再抬头时只见谢华照正歪着头看他，似乎在努力地回忆，然后犹豫着起身走了过来。

　　她走到他面前，迟疑了一下，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师兄好。”

　　一板一眼的动作和问好让程宿和江未晓一怔，江重渡到底是波澜不惊的人，淡淡点头算是回应，没有多说什么。

　　放学时，天色依旧大亮。江未晓扯住江重渡的衣袖，被他一挥手挣开：“让程宿送你。”

　　江未晓哼了一声，一脸愤懑，跑上前挽住程宿的胳膊，回头冲江重渡做了个鬼脸。教室里人已走净，江重渡走过教室里的过道，在谢华照的桌子旁停住脚步，从着眼看向地上那团不小心掉落的纸。他弯腰捡起，皱皱巴巴的蓝色稿纸上，前五个字是歪歪扭扭的，后面的字却十分工整，江重渡目光扫过那行字，静静地将纸团赛到自己的口袋里。

　　只有一句话，旧山山下还如此，回首东风一断肠。

　　“程宿，万木堂那批问题药材，江重渡是怎么处理的？”江未晓颠了颠书包，看向身旁安静的程宿。

　　程宿与她并肩而行，闻言脚步一顿，俊逸的眉微皱，笑容温和：“晓晓，我真的不知道。”

　　江未晓叹了一口气：“他连你都不告诉，看来这次是动真格了。”

　　程宿淡淡一笑，替江未晓将书包带子整理好，目光中有几分暖意：“晓晓，重渡没有那么可怕。”

　　“那是对你。可你比谁都了解他不是吗？都说医者应有济世救人之心，最需仁心在身，”江未晓苦笑了一声，“可惜江重渡，从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