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大小

背景设置

白天夜间浅粉护眼青春

第八章 重逢中

  此后一段日子,都是镖局里的一名小厮和一个老妪轮流来照顾陈方天的起居。陈方天见镖局里的人常常过来嘘寒问暖,待自己很亲厚,心下略宽。这时他的身体和精神已恢复了许多,只是豪气尽消,变得颇为消沉,有时镖客们想带他出门去散散心,也被他婉言谢绝了。他每天几乎都呆在客房中,像个大家闺秀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实在烦了,才到镖局的大院内活动一下,那感觉直如闭门幽居一样。白天还勉强活动一下,晚上则常自坐在床上,仰起脑袋,呆看夜空。

  这日陈方天吃过晚饭后,在镖局大院里走了一会,便回屋睡下了。因睡得太早,所以睡得不沉,醒来时竟是深夜。通过半开的窗户,只见深蓝高远的夜空上,只有三颗星星和两朵白云静静地陪着寂寞的冷月。月光静静地照在屋脊和院外那一棵柳树上面,将婆娑的树影投射在白亮的地上,把院子衬托得更加静谥。晚风习习,柳枝轻轻随风摇曳,沙沙沙的轻响声,仿佛精灵的笑声。

  陈方天自觉精神比刚才要好许多,虽知此时是深夜,却不想再睡,于是索兴穿好衣服,开门走到院子里,坐到树下一个石凳上去纳凉和想心事。一个人沉思默想了也不知有多久,忽听背后有人咳嗽一声,陈方天吃了一惊,回头看时,不禁一惊,原来这人竟是孙蒙!

  虽然只相隔数年,但孙蒙的样子却明显有了变化,肤色虽比以前更黑一些,但身体发福多了,肚子也比以前大了一圈。

  “孙师叔!”陈方天激动地低唤一声,正待站起来行礼,孙蒙忙用手示意他不用站起。走过来在他对面一个石凳上坐下,问道:“你身体和精神都好一些了吗?”

  陈方天道:“是,觉得好多了!”

  两人相对沉默小会后,陈方天不安地说道:“孙师叔,谢谢你和镖局子里的人悉心照顾我这么久!我现在身体已恢复得差不多了,本来不好意思麻烦大家,但因没有当面谢过师叔,所以一直赖着没走,如今师叔回来了,我……我想明天就告辞了。”

  孙蒙哦了一声,问道:“从这儿离开后,你打算去哪儿呢?”

  陈方天口齿不清地说道:“我……我想去找吕羽,下山时我跟吕羽说好了……”说到这儿,不禁闭上了嘴。吕羽离去后一直没来看他,也不知他开武馆的事到底怎样了。陈方天虽然心里有些好奇,但想自己已成废人,去了不但帮不上忙,反而只会拖累人家。所以虽然嘴里说要去找吕羽,其实心里丝毫没有此意。

  孙蒙已听吕羽说过他想要开武馆的事,听了陈方天的话,明知陈方天不会去沧州找吕羽,但不愿点破,抿紧嘴唇沉思一会,忽然问道:“方天,你可知道镖局里的兵器间是做什么的?”

  陈方天闻言一惊,已隐隐猜到什么,有些激动地答道:“我家以前也是开镖局子的,我自然知道,那是镖局的兵器库房。”

  孙蒙点点头,道:“那你应该也知道:进兵器间做事是很多镖师和趟子手梦寐以求的事情。因为在兵器间干活的人,不用冒着生命危险去走镖,平日只负责照看兵器和处理镖客们兵器以坏换新等杂事。”

  这话倒是实情,以前陈方天虽不太懂镖局的事情,但也曾听父母谈论过,因为兵器间相对比较清闲,既没有生命危险,又不用起早摸黑,还要受日晒雨淋之苦,所以很多人打破脑袋都想要进兵器间做事。更有甚者,听说有个别镖客为了得到这个美差,竟不惜故意受重伤甚至把自已弄成残废!

  孙蒙道:“我知道你小时是个不太听话的孩子,但自从家里发生了一些变故后,你的性子已改变了很多,已完全没有了昔日的公子哥习气。我看吕羽的武馆多半开不成,之所以不当面点破,是因为我看他为人有些浮躁,志大才疏,所以想让他历练一下也好。他不来请你,你也不用去找他。你若愿进镖局吃镖行这碗饭的话,我可以安排你进兵器间干活。你不要以为我是在照顾你,其实我们镖局的兵器间也正好缺个人手,很多人都想去,但我认为你赋性笃厚,是最佳人选,所以你能答应,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不知你意下如何?”

  陈方天失了武功后,对于将来生计一直忧心忡忡,这段时日里,他与镖客们已有些熟了,也习惯了洛阳的生活和环境,之所以要离去,只因内心有些心高气傲,不愿成为别人的累赘。听了这话,心中大石落地,激动得一颗心怦怦直跳,颤声说道:“孙师叔,只要你不嫌弃,我愿意留下来!”

  孙蒙在镖局呆了两天,便又接到了新的生意,于是带领几名镖客又出门了。本来孙蒙叫陈方天多休息几天再去兵器间,但陈方天一来自觉身体已恢复得差不多了,二来也怕别人说他光吃饭不干活,所以只休息了一天,便去了兵器间。

  中原镖局刚创办三年,虽然生意比头两年好了不少,但毕竟尚在起步阶段,所以规模并不大,连孙蒙在内,共有镖师、趟子手、脚夫、车夫、伙夫十九人。镖局的房屋是从一个已迁往外地做官的老爷手中购得的一个两进的旧院子,兵器间便在第二进小院内的一间大房屋里,这里原来也是主人堆放杂物的房间。

  到了兵器间门口,只见照看这儿的何大爷正背对大门,用抹布专心地抹拭屋中一个兵器架。这间房屋虽然名为兵器间,其实并不只放兵器。镖车、镖旗、以及破桌烂椅和其他各种杂物,也都堆放在这间大屋里,因此说这间屋是镖局的杂物间或者仓库更为合适。

  陈方天默默注视了一会屋子,见何大爷没有发觉有人站在门外,不好未宣而入,于是用左手轻轻扣了两下房门。出声招呼道:“何大爷早。”

  何大爷回过头来,见是陈方天,将抹布随手放到兵器架上,微笑问道:“你来了?怎么不再休息几天?”显然孙蒙已对他说过陈方天要来这儿干活的事。

  陈方天道:“我已闲了好长时间,休息够了。”

  何大爷点点头,招呼陈方天进屋后,一边拿起抹布继续擦拭兵器架,一边慢条斯理地说道:“我晓得你以前也听说过兵器间,但我还是要对你做个简单的介绍。所谓兵器间,顾名思义,便是镖局里存放兵器的房间。在兵器间做事的人,因为不用像其他镖客那样要走镖,而只是负责找铁匠打造、修理各种兵器,以及干一些其他杂活,所以很多人削尖脑袋都想进兵器间来做事……”

  陈方天虽然已从孙蒙那儿了解了这儿的工作内容,但为了表示对何大爷尊重,还是装成什么也不懂似的虚心地受教。他听孙蒙讲过,何大爷本名何进财,原来也做过镖师,因为从小是个孤儿,长大后又当了镖师,常年漂泊,所以一直未能成家。孙蒙年轻时刚入镖行时,何老镖师对他很照顾,两人虽无师徒名份,却有师徒情谊。孙蒙到洛阳开办镖局时,偶然遇见了因为年老而离开镖局,正在一大户人家看大门的老镖师,于是请他来自己的镖局帮忙。

  何大爷对陈方天交待清楚兵器间的情况后,从屋里一张记帐用的旧桌的抽屉里取出一把钥匙,说道:“好了,现在我带你去安顿铺位。”陈方天原来所住房屋乃是镖局专供负了重伤的镖客养伤时居住,因此伤好后需要另行安排住处。

  两人来到兵器间对面的一间小屋前,何大爷用钥匙开了房门,说道:“这间房屋是我在住,现在你来了,可以在屋里加一个床铺,虽然屋子狭窄了点,但两个人住也不算太挤。”

  陈方天见屋里光线较暗,除了一床、一椅、一桌、以及床下有口木箱子外,再无别的家生,心道:“房间这样小,就算只加一个窄床,只怕也没有下脚的地方了。”

  何大爷见他面有难色,说道:“没办法。镖局里僧多粥少,别说你是新来的,就是刚开张就进局的镖师,也没谁分到一间单独的房屋,有几个脚夫至今还在外面租房住,你能有个住处,已经很不错了!”

  陈方天知道对方所言非虚,只有苦笑。“请问大爷,哪儿还有多余的小床?”

  何大爷道:“兵器间里有一个草席,还有一床被子,本来那是我有时在兵器间睡觉时用的,你先抱来用吧。”将钥匙递到陈方天手中,又道:“你今天上午不用干别的了,先将自己的床铺安顿好。我有事要去王铁匠那儿一趟,兵器间的门我开着,屋里有扫帚簸箕等工具,你自己取用吧。”

  交待完毕后,何大爷便从院子后门出了镖局。陈方天按他吩咐,安好自己的床铺后,又用从兵器间里找来的扫帚、抹布、木盆等用具,回到小屋打扫起来。一直忙到近中饭时分才终于收拾完毕。看见小屋焕然一新,脸上不由露出欣慰的笑容。

  何大爷回来后,见陈方天将房屋打扫得很干净,虽未说什么,但神色显得很满意。两人去镖局的厨房吃了中饭后,一同回到兵器间大屋中。

  因镖局里的镖客大半都走镖去了,一些新打造好的和修理好的兵器暂时无人来领,又无其他活儿非得马上要做,于是何大爷便跟陈方天聊天打发无聊时光。

  两人从兵器间日常要干的工作内容开始,慢慢聊到江湖中的一些轶闻野事。聊了一会,陈方天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何大爷,你知不知道镖师到底是从哪个朝代开始有的?”

  何大爷呵呵一笑,说道:“具体是从哪朝哪代开始有的,我也不知道。可能也有好几百年了吧?我年轻时也曾向其他镖师问过类似的问题,结果谁也说不清楚。记得有一个老镖师跟我讲过,因为有了强盗,所以才有了镖师。一些人为了生活,要去干拦路抢劫甚至杀人越货的勾当,所以那些带有财物走路的人为了安全,只得找会武功的人保护。

  “最初时,有一些会武艺的人,成天住在客店里,等候客人雇佣他,这便是保镖的起源,这种人也是最早的镖客。他们的任务就是保送财物平安到达目的地。后来买卖越来越兴隆,雇用的保镖越来越多,于是就有人搞起了字号,开起了车店,还备了轿车,专门听候客商差遣,这就是镖局的来历了。”

  陈方天哦了一声,又问道:“原来这样,那么兵器间是不是也跟镖局一起有的呢?”

  何大爷拿起茶盅喝了口老鹰茶,微笑说道:“每家镖局都有各自的镖旗、镖号和镖车,但不一定都有兵器间。就算有,也不一定情况都一样。一般大的镖局才会有专门的兵器间,你孙师叔这个镖局不算大,但他因为以前在一些大镖局干过镖师,所以也学那些镖局样子,弄了一个有专人看管的兵器间。我知道他这样做,也并非只是同情我或是想帮助我,他弄一个专门的兵器间,是因为他胸怀大志向,他想把镖局发展壮大,所以他就向他以前呆过的一些大镖局学习怎样经营自己的镖局。”

  陈方天道:“孙师叔是个好人,好人有好报,他的心愿一定能实现!”

  何大爷点点头,压低音量说道:“跟你说说也无妨,不过你不要到处乱说。你孙师叔已看上了我们镖局后面白家的那块菜地,并叫我先出面跟白家商量买地的事,我去跟白家谈过两次,估计问题不大。只要买成了,明年镖局就可在现今的规模上再扩大两倍!”

  陈方天激动道:“那太好了!”

  何大爷又道:“不过,我也跟你孙师叔说过,房子是一方面,招镖客的事更重要,特别是镖师,不但要武功好,武德好,而且还一定要懂江湖规矩和一些基本的春典,否则就跟去年那样,因为有一个镖师不懂这些,而给镖局惹来了不少麻烦。”

  陈方天奇道:“何大爷,春典是什么?为什么镖师要懂这个?”

  何大爷道:“春典又叫唇点,即江湖行话,也称绿林黑话。镖师不但要凭功夫吃饭,而且还要熟知江湖规矩和一些基本的春典,否则就易惹来麻烦。武林各派历来将春典视为珍宝,秘不外传。江湖上素有‘宁舍十两金,不舍一句春’‘宁传十手,不传一口’的说法。各个不同的帮会,为了便于联络,各自形成了固有的暗语。各派有各派的行话,比如一些流传较广、众所周知的行话有:帽子为‘顶天’,袜子为‘顺腿’,人家杀来了为‘水漫了’,死了为‘碎了’,跨门槛为‘卖鸡’,刀为‘片子’,大刀为‘海青子’,老人为‘糕’,姑娘为‘豆儿’,小伙子为‘芽儿’,除了这些,还有很多,一时也说不完。”

  叹一口气,接道:“在江湖上行走,除了会说行话外,说话行事还必须按江湖规矩办事。如到了一处码头,去拜见当地的某位大爷,就要先说一些江湖成语,手持某位大爷的名片,用海底捞月式行礼。对方也会用词还答,右拳放在左臂上,以此看各自地位高低。”

  陈方天道:“原来当个镖师,不只武艺好就成,还要懂很多江湖行话。”

  何大爷嗯了一声,道:“在江湖上行走,要讲七春八点,七春即行话,八点则是灵活机动之意。总之,江湖之道不在于武功高低,或者是否会说行话,而在于恩义待人,到处捧人,礼贤下士。”

  ……

  兵器间的活儿虽然有点杂,但都简单易学。何大爷识字不多,开支情况他都不能自己做帐,只能用口说,让帐房先生记帐。陈方天在巫山呆了六年,师父除了教弟子们武功外,同时还教他们读书识字,因此陈方天进了兵器间后,兵器间的开支帐目便由他来做。这些帐并不复杂,无非是某年某月某日,哪位镖师領了何种兵器,或者以坏换新了何种兵器,支付了铁匠多少工钱等等。陈方天虽然只念过几年书,但这些工作还是尽能应付。

  镖客们因为要走镖,往往几个月甚至半年才回家一次,走完一趟镖也只能按规矩休息三天。如果镖局生意忙不过来,三天假期也难得保证。因此常年留在镖局里的只有在帐房、兵器间、厨房、门房等处干活的少数人。陈方天刚进镖局时,还觉得有趣,但熟悉了兵器间的工作内容后,他便渐渐感到有些无聊起来。眼见其他镖客忙忙碌碌的,走南闯北,四海为家,虽觉他们过得辛苦,但内心中却又有几分羡慕甚至妒意。心想他们都是凭自己的本事养活自已甚至全家老小,只有自己是靠孙师叔照顾,在兵器间里混饭吃。

  他在兵器间呆的时日越长,心里的郁闷感也越重。对镖客们行走江湖这种自由的生活也越加向往。心想:“何大爷不过是年纪大了,不能再干镖师了,所以只能在这种地方养老,我年纪轻轻的,难道就如此虚度一生?就算大家看在孙师叔面上,不好当面说我什么,但心里也一定瞧不起我。”

宝宝们,友情提醒:建议您点击右上角“用浏览器打开”,然后加入“我的书架”,不然下次找不到咯~
也可以关注我们的微信公众号“私密言情”,更多深夜读物等你戳O(∩_∩)O~
宝宝们,友情提醒:快关注我们的微信公众号“私密言情”,不然下次找不到咯O(∩_∩)O~
2025/2/20 10:01: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