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新亭侯之侠之寞路

在我跟他交手那天晚上之后，他就离开了呼兰，不过他并没有走远，先是去了阿城，后去了哈尔滨，他依旧在杀人，不过这回死的都是警察，而且都是些知法犯法，但又无人能制的警察，我在组织中的资料中看见这个消息的时候，就知道虽然几乎碎了一口剑丸，但新亭侯的煞气确实已经被控制住了，不然他越到后面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不可能如此准确的找到目标。

那天晚上在招待所死了两个人，其中就有王教授，另一个人同样是痕检专家。他们一定是发现了什么线索，但最终也被他盯上了，后来我又潜入了案发现场，发现有一部分调查资料失踪了，这些一定就是他们的发现，不过现在已经被呼兰大侠拿走了，此人做事果断还在其次，他的这份滴水不漏的作风让我觉得更加棘手。

在那天之后没过多久，我终于接到了组织的消息，调查到了呼兰大侠的真实身份。我看着资料上的照片，就是我那天晚上见到的男人，这一切应该就没错了。

他叫孙然，就是呼兰本地人，那年也才二十七岁，父母双亡，家里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他的名字虽然不大气，但他却是沈阳军区东北虎特种部队的一名排长，连续三年在军区大比武中获得亚军，因此荣二等功。 84年二月，他被派去西藏执行秘密任务，这任务的内容时至今日我也不能透露。总之在八六年元旦他才完成了任务，但他也因为这个任务被迫退伍了。回到家里的他，没多久就从孙然变成了呼兰大侠。

在得到孙然的资料之后，我忽然意识到我之前的方向有些问题。既然他有弟弟和妹妹，为什么不着手从这里开始调查呢？

我接下来就从这方面开始展开调查，他的弟弟和妹妹都是镇上的人，所以查起来都没什么难度，不过结果却让我有了新的收获。孙然的弟弟和妹妹都在85年死了，妹妹是在七月的时候喝农药自杀了，弟弟在妹妹死后没多久，就因为袭警被抓进了派出所，在审讯的时候突发心脏病死亡。

就是孙然（化名）第一次作案 杀得那个人，就是抓他弟弟的那个派出所的所长。我忽然觉得事情的真相已经渐渐浮出水面了，所谓的心脏病死亡应该另有隐情，而且他弟弟那时候才十九岁，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袭警呢？

抱着这些疑问我继续在呼兰调查，我的调查重点也放在了呼兰的警方上面，随着我的调查发现，这里的公安部门简直像一团纠结在一起的腐烂肉块，人人生厌，但又无非根除。我甚至怀疑孙然作案的时候应该是有目击证人的，但那些敢怒不敢言的老百姓从地底里觉得那些人死得好，所以有意包容呼兰大侠。

在我调查的时候，孙然也没有停止杀人，他在呼兰、阿城、哈尔滨三地来回流窜作案。导致哈尔滨和附近乡镇的警察，上街巡逻的时候竟然不敢穿警服。而我也经常在呼兰听到一些小孩拍着手唱歌：

“有个大侠，走遍天涯。为民除害，专杀警察！”

警察本来是代表正义的部门，做到这种地步也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而我，在一个月后，也查出了事情的真相。孙然的妹妹当时是十七岁，一天在街上闲逛的时候，碰到了派出所所长马三（化名），马三看她长得漂亮，就上去跟她搭讪。但小姑娘害怕，就想跑，然后马三就说她偷了东西，让她配合调查，强行把她带回了派出所。

她当天下午被带回了马三的派出所，第二天上午被警车送回了家，有邻居回忆说她回到家的时候穿的衣服已经不是出去的那一身了。她那天在派出所经历了什么，我没兴趣详细调查，我只知道那天在派出所的人，都是长成人形的禽shòu。

她回到家的那天，跟哥哥吵了一架，后来哥哥生气出去了，她就在这段时间里喝农药自杀了。哥哥花光了所有的钱给妹妹办了葬礼，之后拿着一把匕首去派出所，扬言要杀了马三给妹妹偿命，但他自己也被抓进了派出所。刑讯中马三对他拳打脚踢，导致他死后尸体上还有多处愈伤，内脏也有几处破裂。

后来，马三在塑料袋里放上辣椒粉，用塑料袋闷住他的口鼻。这也是当时的派出所常用的手段，一般人这么来几次就会给呛成肺炎，但孙然的弟弟没有他那么健康，他本来就有先天性哮喘，被辣椒粉和塑料袋这么一折腾，当场就犯病了，马三以为他是装病，还上去踹了他几脚，因此失去了最佳抢救时间，他就死在了派出所。

我能调查到的，孙然也能调查到，我想这才是他的作案动机。而他的新亭侯刀也是在西藏得到的。

一切都弄清楚之后，我又去了一次磻溪，跟望先生商定了下计划，就都准备妥当了。

在那之后，换成了我跟踪他，猎物变成了猎手。

他每次动手杀人我几乎都在暗处看着他，不过他也知道我的存在，有时候会向我点点头。我也动用志怪的资料去调查他所杀的每个人，最终的结果告诉我，那些人无一例外都应该死。

这一场漫长的拉锯战是我们的斗争，也是孙然跟自己意志力的斗争，他一旦再次被新亭侯所控制，就会沦为不分青红皂白的杀人机器。我知道这几个月以来对他来说既是一场复仇的盛宴，也是最难熬的日子。

春去秋来， 九月十五号晚上，他在杀够了人，而这些日子以来，他也不仅仅是在杀人，还是在查志怪。他本身就是反侦察的高手，我想要隐藏自己容易，但志怪毕竟是一个组织，他有心去查，总不会一点收获都没有。

那天晚上，他来到了古董店，门没锁着，但他却没看到一个人，店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就像是兰花一样，不刻意闻的时候就萦绕在身边，一旦使劲闻却又闻不到了。

“奇怪，什么味儿？”

“十二重傀。”我从里屋走了出来。

“什么？”他对我的出现并不惊讶，他应该猜得到我在等他。

“你看。”我掀起一个香炉盖，那是一支插在香炉上的香，他本身就是特种兵出身，发现这一个之后就不难发现别的，除了我指给他的这一支香，他还发现十一支。而他自己置身于十二支香的中心。

好像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引导着那些香，它们的味道都像孙然身上集中。

“相传唐贵妃被刺死在马嵬坡之后，唐玄宗日夜思念，茶饭不思。有道士善能聚魂魄，求贵妃生前之物制香，唐玄宗当晚摆驾长生殿，闻有异香扑鼻，隔纱而望，果见贵妃夜至，互送相思之情。”我道来这香的来历：“其实人死如灯灭，哪有什么魂魄所在，他当夜在殿中燃的就是这十二重傀，此香善制幻，能做人形而惑如傀儡。这香中加了你的血，同时添了几味能安神的香料，但愿能蒙混过关吧。”

“我的血？”

“你那夜与我交手，我的剑上沾了你的血。”

他点了点头，还想再说什么，突然一阵风刮过，只觉一股凉气透入骨髓，十二个红点瞬间一起消失了，孙然也在同一时间跪在了地上，低着头竟然没了声息，崩的一声，缠在他手上的绳子也断了，新亭侯刀落在了草丛中。

我走过去捉住他的手腕，给他把了下脉，他的脉搏虽然微弱，但还存在。

“答应你的事，总算完成了，没想到竟然真的能成功。”

“那当然，我调的香，自然能成功”门口传来一个声音，月光下似乎有个人，但却在阴影中看不清容貌。

“这把新亭侯刀，就有劳望先生收走了。” 我指着地上的刀说道。

“那是自然。”

“那 他又怎么办？”我问道。

“他虽然杀了很多应死之人，但同时也杀了很多无辜的人，他是一名军人，醒来之后他会选择自己的路。”

我点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

“我要回店里了，你呢？”

“我也要回去了。”

孙欣保留着一种不该属于军人的姿势，他的刀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如同门口那个人一样，我不能说他是一个优秀的军人，但我想民间已经给了他最准确的定位。

有些人，生来就与众不同，他们极尽出色，但被命运嘲弄，登上舞台的时候，总会被一条看不见的线牵着走向最终的结局。他们也曾迷茫过，甚至做过错事，在命运看来他们是彻头彻尾的悲剧，因为他们的末路由自己毁灭，但他们也义无反顾，不曾后悔。也许他们看上去别无选择，但这正是他们可贵的地方。

他们生来就是寂寞的炬火，燃烧自己，照亮黑暗的前程，让饱受黑暗折磨的人，得以光和热，有人说他们是英雄，但在中国称呼这种人为侠。

我打开桌子上的收音机，一段熟悉的旋律传来出来。

“我也曾差人去打听，打听得司马领兵往西行。

并非是马谡无谋少才能，

皆因是将帅不和才失街亭。

你连得三城多侥幸，贪而无厌你又夺我的西城。

诸葛在敌楼把驾等，等候了司马到此好谈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