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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山精之团圆
我反应过来之后,心说这老东西还有点良心,打算跟他道个谢,低头一看她已经趴在炕桌上了。
我穿上鞋的时候,她也已经站了起来,眯着眼睛就跟刚睡醒似的:“三爷爷的事儿我都知道了,走吧,咱们上山吧。”
我知道她又变成了那个赵婆子。
“诶,好。”我答应了一声,到外头给他开门。
“等下,我还得交代两句。”蜂后说道。
她把那两个手下叫来,说道:“你们去告诉村里的弟兄,尽快找到刘全宝,结合家乡和年龄对比排除一天,一有消息马上告诉我,第一时间带到这来,明白了吗?”
“明白,大姐头!”俩人一点头,转身就要走。
“等会儿。”蜂后喊住了他俩说道:“你俩,再叫上两个能干活的,去车里取上铲子跟我上山。”
“知道了。”俩人这回稍等了下,确定她没话说了,才小跑出去了。
“啧,这人让你训的跟警犬似的!”我等俩人跑远了才跟她说道。
“哪啊?都是我们家老爷子给我留的,倒是你,刚才画的那是什么符,那三爷一看就受不了了,姐还以为他要碰瓷呢!”
“那叫制五毒龙符,是专门对付蜈蚣,钱串子,蛇之类的动物的。”我解释道:“这些动物的视觉跟听觉系统都和人不一样,你看我刚才画的符念的咒,人在旁边都没什么感觉,这些东西就都受不了了。”
“这样。”蜂后点头道。
“嗯,今天手头没正经的工具,其实应该用雄黄酒、朱砂、硫磺调墨来画,这样还可以从嗅觉上刺激毒虫。南方湿重,古时候卫生环境也不如现在,游方道士借宿的时候难免屋子里会有虫子,只要贴上这么一张符,保管蜈蚣之类的一晚上就全不见了。”
“没想到你这道士当的还挺科学。”蜂后笑道。
“我师父常跟我说,所谓的玄学,很多都是另一种科学,只是科技树跟现在得主流科学不一样而已。”我说道。
“你师父还知道科技树?”蜂后惊讶的说道。
我自豪一笑,道:“我师父他潮着呢,老爷子七十一了,是周杰伦的粉丝。”
“你说的我还真想见见你师父了。”蜂后饶有兴趣地说道。
“有机会的吧。”
“要我说呀,你们这些道士都是不学好,什么符呀咒呀的,看不见摸不着,哪有咱自家的大仙实在。”赵婆子插嘴说道。
我不愿意跟一个老太太计较,给她赔了个笑,道:“各有千秋吧,萝卜白菜,各有所爱,老太太你说是不是。”
“反正就是不如咱大仙好…”赵婆子小声嘟囔一句,才想起什么似的抬头道:“哎!三爷爷跟你们聊那么长时间可不能白聊啊!还有,老婆子带你们上山也得要钱啊!”
“多少钱啊老太太?”有蜂后在,我根本不担心钱的事,问一句就是满足下好奇心。
赵婆子踌躇了下,最终下定决心道:“两千,少一分都不行!”
“好,咱们快上山吧。”果然蜂后一口答应了下来,这时候那俩手下也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俩比他俩还壮的。
“诶。”她看着四个大汉瞬间就怂了,也没敢提要钱这茬,赵婆子穿上件外套,就带着我们上山了。山路崎岖难走,我从小在山里长大自然没事,蜂后也不像普通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一双大长腿登山涉水如履平地,我估计我俩要比登山,我可能都会输。
不过赵婆子毕竟年纪大了,我俩迁就她走的就不快,中间还休息了两次。不远的一段山路走了两个多小时,我们到地方的时候已经中午了。
那是一块平台,两边都是坡路,坡度虽然不大,但却一直向上延展看不到头。从这里刚好能看到山下,一条江水环绕如玉带一般,可能是黑龙江的一条支流。平台上长着一棵柏树,但却向水流方向伸着长。
我绕着平台走了一圈,拍拍那棵柏树,道:“老刘头就埋在这树底下吧?”
“你咋知道呢?”赵婆子惊奇地问道,就连蜂后也侧目而看。
“这两侧山峦去翅,中间只有这块平整如石,瞭望底下水气,如同神鸟取水,这是密宗佛教中的风水局,叫做大鹏展翅莲花座。”我边说边指着四周的形式。
“而这棵树就是鹏头,鹏头之下乃是乃是风水眼,也就是这莲花山的景气汇聚之处咯。”
蜂后一脸似懂非懂,赵老婆则是一脸任你说什么我都不信的姿态。
我摸着下巴说道:“这莲花座上如果建造寺庙,必定是香火鼎盛,气势兴旺,这或许就是为什么他会扮成罗汉出现在尼姑庵吧。。”
“也许吧。”她依旧紧缩着眉头,但却没接镜子的话。
“挖!”她一声令下,四个西装大汗露胳膊比我大腿粗的壮汉就,撸胳膊挽袖子,就要开始干。
他们每个人都拎着一把合金折叠工兵铲,据说是参照了国外野外部队的装备,但材料确实是蜂后他们公司自主研发的合金。
“不准挖!”突然一个人说道。
我顺着声音看过去,左边坡上来了一个脏兮兮的老头,正是我看到的那个鬼罗汉。
老头连跑带颠的从山上跑下来,四个保镖出于职业素养上去就要拦他。
“别!”我连忙喊了一声,但还是太晚了。
老头一手扫一个,很赶苍蝇似的扫了四下,四个大汉根本没有还手之力,顷刻之间就全都在地上打滚了。
蜂后见状,一把扯断红绳,把玉羊含在嘴里,一拳就往老头心口打去,老头也是同样一巴掌挥向她的拳头。
俩人一交手,倒是没山崩地裂的气势,但俩人都滑着往后飞腿,脚下土地被他们犁出两条深深地痕迹,就跟大卡车侧翻打滑似的。
俩人对了一拳平分秋色,蜂后还想往前上,我马上叫住她:“别硬拼!”
“老刘头吧?”这是一边的赵婆子也认出了他,叫道:“你劲儿咋这么大了呢?你是人是鬼啊?”
她常年跟常三爷在一起,心里接受能力比一般人强很多,这时候竟然丝毫不害怕。
“小赵啊?不对,你不是小赵,她比你好看”他挠挠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个啥。”
“那你这样有啥意思啊?你咋还不走啊?”
“我等我家小儿回家呢,他回来要看不见我,他该着急了。”老刘头眼中流露出急切,他是被抛弃的人,但作为父亲他却只担心儿子看不到他会着急。
我说道:“你这么多年是不是一直在等儿子回家啊?”
老刘头点了点头,道:“我看见小孩,就想起他小时候,那时候他可听话了,总骑在我脖子上笑哈哈,我就想跟儿子玩,可后来……后来他就不要我了……”老刘头说着说着突然委屈起来,他这忽哭忽笑得样子跟小孩似的,看来这大山跟老刘头执念形成的灵,不仅继承了他的执念和记忆,也确实保留了他生前的精神病。
“我可以尽力让你们见一面。”我说道。
“真的?”他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起来。
我点点头,说道:“不过过去这么多年了,如果他死了怎么办?”
“唉…是活是死,总得往家里来个准信啊…”
“好。”
之后我们下了山,蜂后让手下给了赵婆子两万块钱,我知道她虽然有钱但她也不会乱花钱,她是可怜老人自己生活不容易。
那天晚上我们就回山顶宾馆住了,第三天早上我被一阵巨大的噪音吵醒,我还以为蜂后终于决定要炸山了呢,跑出去一看,蜂后早站在门口,抱着肩膀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那竟然是一架直升飞机。
我声嘶力竭地喊:“这排场太大了吧!”
然后我只能看到蜂后嘴在动,一个字都听不见她说什么,看嘴型说的好像是“什么?”。
好吧,当我什么也没说过。
直升飞机上下来两个穿黑西装的和一个五十多岁穿保安服装的胖子,他手里还抱着一个骨灰盒。
“刘全宝?”蜂后问道。
汉子摇了摇头,说道:“刘全宝是我爷爷,我是他孙子刘建军。
蜂后看了他一眼,刘全宝果然已经死了,就没再说什么。
直升飞机下来的俩哥们也从飞机上拿出两个折叠铲,之前那四个哥们更是轻车熟路,在这假办记者的同事也听说了老刘头的事,非要跟着一起来。
这一趟浩浩荡荡十个人,开了三台车下山去了。
到了没公路的地方,我们又下车步行。路上我听蜂后说,他们找到刘宝全的时候就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他了,倒是他不信,他们就把他强行带过来了。
我跟他聊了几句,他坚定认为我们是隶属于国家的特殊研究部队,是特意把他抓来做生化实验的。
也不知道他一超市保安脑洞怎么那么大……
到了老刘头的埋身之地,我们就打算动手挖坟,又听到坡上传来一个喊声。
“小儿啊!”
刘全宝抬头看过去,我清楚的看见他身子抖了一下。
老刘头道:“小儿啊,你咋走这么长时间,也不往家里来个信啊?”
“我没脸回来啊!”他抱住老刘头,竟然哭了出来“我本来想混个出人头地再回来,让爹过上好日子,可是儿子没用,到现在还是个小保安啊!”
我看了眼蜂后,她点点头,看来这些都是她安排的,让刘建军冒充老刘头的儿子,满足老人的一个心愿。
“啥钱不钱的,爹在乎那些吗?”老刘头说道:“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就是好日子啊。”
“爹,这回我把你接回城里住,再也不把你扔下了。我记得你爱喝小烧,回家咱爷俩一起喝点。他们还说你死了,尽吓唬我……”
刘胖子趴在老刘头肩膀上一边哭一边说,絮絮叨叨的没完没了,好像要把这些年没说上的话都说完似的。
老刘头抚摸着他的头发,像每个父亲摸儿子那样。
老刘头看向我们这边,好像见到儿子之后他也不糊涂了,他笑着说道:“你们都是好孩子,但我还没糊涂,那骨灰盒里才是小儿呢吧?不过这孩子眉毛眼儿啊,长得都像小儿,看见他在外头成家立业,我也就放心啦。”
老头这话让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讪笑着也不知道说什么。
说着说着,他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淡,最后就消失了。
怀里的人突然消失,刘胖子停止了絮叨,茫然的看着四周空旷的大山。
老刘头虽然借山成精,苦等了一百多年,但刘全宝却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他留下的那一张字条,竟然已是父子俩最后的话,两次对话,一次是父亲看着儿子的字,另一次儿子也死去多年,世上的亲情造化,又是谁能说得清的呢?
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迎来离别,所以应该格外珍惜在一起的日子。
后来,我们还是把坟挖开了,里面果然是老刘头的尸体,他身上的衣服已经烂了,但肉身竟然没有腐坏,柏树的树根缠绕在他的身上,他皮肤也泛着青绿色,仿佛树跟人已经无法分开。
就像常三爷说的那样,他果然死不瞑目,睁着的眼睛仿佛还在看着他的儿子。
驸马爷近前看端详:
上写着秦香莲她三十二岁,
状告当朝驸马郎,
欺君王,藐皇上,
悔婚男儿招东床,
杀妻灭子良心丧,
逼死韩琪在庙堂。
将状纸押至在了爷的大堂上,
咬定了牙关你为哪桩?
哈哈哈哈哈哈……
刘建军把刘全宝的骨灰盒放在了老刘头的旁边,周围突然回荡起京剧的唱腔,慷慨激昂的铡美案,唱的荡气回肠,唱完了便是一个老人的大笑,笑得更是豪迈通透。
我知道在那一刻,山精才消失。因为那时候老刘头才真正看见了儿子,他的执念也终于放下了,不可思议的是,棺材中的老刘头竟然也闭上了眼睛。
刘建军哭的声嘶力竭,嗓子都哑了。他说这段戏是他爷爷生前最喜欢唱的,每次唱完都要告诉他,做人不能像陈世美一样忘恩负义。
不知道在刘全宝小时候,老刘头是不是也经常给他唱这段戏呢,在那段兵荒马乱的岁月里,有一个男人告诉他的儿子做人不要忘恩负义。
刘建军把老刘头的遗骸接回家了,他说他们已经分开太多年,该团聚了。
可是全中国现在还有多少等待儿女回家的空巢老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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