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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终遗恨 下
胤禛打开锦盒内的遗诏,却被上面的内容惊呆了,久久没有出声,只是低喃道:“怎么会……”
“皇帝太心急了,本可正大光明得到,现在虽是如愿以偿,却要留下千古骂名。”看着胤禛震惊的神情,乌雅氏笑着端起了那碗参药汤,说道:“这次就不劳皇帝费心,哀家已经备下了和当日送进清溪书屋相同的参汤。”
胤禛还来不及阻止,她已经无悔的将参药汤一饮而尽,没有怨恨也没有遗憾,有的只是解脱的浅笑。
乌雅氏这一生有多风光,就有多悲哀。
康熙帝嫔妃众多,几乎都是刚过花信之年就被抛诸脑后,乌雅氏为人八面玲珑又精明算计,费尽心思也没能强过其他嫔妃多少,虽得盛宠十年却仅仅是个妃位,空有协理六宫之权但事事都要受制于惠妃。
康熙帝晚年两废太子胤礽后,便将眼光放得更长远,立储的考量甚至到了孙辈的资质上。当时九子夺嫡何其惨烈,朝中分为四爷党和八爷党两大势力,在康熙朝最后的几年里,八阿哥胤禩见自己大势已去,便转而支持胤祯,所以储君的争夺只在这两个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之间。将遗诏交给乌雅氏并非出于信任,而是利弊权衡后的决定,康熙帝太了解胤禛的个性,如有所求定不择手段,哪怕是动摇江山社稷。且当时胤禛和胤祯早已势如水火,遗诏由任何人公布都会被质疑,唯有乌雅氏站出来才能使胤祯信服,但这样一来她必定会失掉最后的亲情,胤祯会因为她的突然倒戈而心生怨怼。所以,当她从康熙帝手中接过遗诏后,就一直日夜难安,陷在社稷和亲情的泥沼中难以抉择,更恨那个到死都还要将她视为棋子的男人。
可笑的是,胤禛勾结大臣弑父矫诏,竟无意中保全了乌雅氏最珍惜的那份母子情。
这一碗汤药她喝得心甘情愿,以胤禛的心狠手辣,日后必定会对兄弟下手,她既无力改变什么,还不如自了残生求个清净。
乌雅氏是含笑而去的。
她无悔,是因为没有后悔的资格。
十四岁入宫仅为使女,只要年限一满就能离开皇宫,可她却费尽心思的成为帝妃,将自己桎梏在冰冷无情的后宫。
她无憾,是因为没有遗憾的必要。
如果她能再晚几年入宫,或是入宫之前就心有萧郎,那她也许不会为了荣华富贵留,去争一个自己从未爱过的男人,让一生都沉浸在虚情假意中。
没有爱情,没有亲情,也没有友情,华丽光鲜的躯壳里,只剩一颗早已腐朽的心。
这就是宫中的女人,争了一辈子,斗了一辈子,似乎成了最终的赢家,可回头一看时才发现,原来得到的不过是虚名和带不走的富贵。
蝴蝶不传千里梦,子规叫断三更月。
初夏夜,蝉虫低鸣,幼蛙浅唱。
谷儿被噩梦惊醒再无睡意,因想起唐诗中有句“唯当玄度月,千里与君同”,今日正好是二十三下玄月夜,既孤枕难眠便索去后院的竹林中煮茶赏月,以叶为笛将心里的落寞惘然化作幽曲。
“姑娘深夜不睡,可是又想海殷大人了?”婢女莺桃寻音而至,见谷儿面有愁容就忍不住抱怨道:“那府上的老夫人也真奇怪,姑娘这么好的人,又是由皇上赐婚,她还有什么不满足,没想竟闹出这样的局面,让你和大人难堪。”
说道这个莺桃,还是谷儿从宫中带出来的,当时年晨以贵妃的身份特许谷儿选个陪嫁丫鬟,在宫中由其亲自调教的五个宫婢里,就数莺桃最年幼才十四岁,为人单纯心无城府说话又直,且家里只有个年迈的奶奶,所以谷儿就挑了她,为方便照应更将她的奶奶从西北接来了京城。
“他额娘不喜欢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幼时在那府上便各种挑剔没少折腾,如今我在宫中得了脸,皇上赐我家重归原籍,眼看我阿玛又放了外任,我更拜年老夫人为义母,怕是担心我嫁过去会凌驾她之上,才那般想不开。”谷儿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本以为是奉旨成婚不会再有麻烦,哪知郭络罗家的老夫人接旨后便一病不起,不到两月就撒手人寰了。因此亲戚间生出不少流言,说老夫人是被儿子这桩婚事活活气死的,为避免再生事端,海殷才许诺为母守孝二十七月后再履行圣旨,日前受年羹尧的嘱咐去川陕办事了。
虽然婚事要拖后,但对谷儿来说未尝不是好事,宫中煎熬十多年她早已没有了女人逆来顺受的习惯,就算嫁人也绝不会是个对婆母俯首听命的小媳妇,与其日后因婆媳之争搅得府中难安,还不如用一时的非议换一生的清静。
夏夜的竹林中倒也凉爽,主仆二人在月下品茶,还说待会儿要一起采集嫩竹叶上的晨露,到了盛夏时用来沏茶是最好的。
忽然,宁静的天地间传来四下钟鸣,夜半丧音只有可能是来自皇城。谷儿心中一惊,忙让莺桃打发小厮去年府上看看,专程嘱咐不可走正门,绕道后街从角门进去。想着三日前听宫里的人传话,年晨生下第九子福沛后元气大伤,偏那孩子先天不足还没两个时辰就夭折了,只怕其受不住打击会出什么意外。
不多时,前去打探消息的人慌慌张张地跑回来,气喘吁吁地回话:“内侍传话,仁寿皇太后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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