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是不是疯了…”

　　凉透了的汤包，馄饨，炸糕还有豆浆。粘在一起，生长在一起，姿势怪异地躺在垃圾桶里，和着灰尘还有办公室空调的暖气，蒸腾出一种淡淡的香和腥。

　　琳子走在寂静的过道里，通往阳台的过道只有门口的微光，那点微光懒散地穿过，说不上明亮，但也不昏暗。她突然停住，笑出了声。“你追出来干嘛？”她感觉到他环在她腰间的手还有温暖的胸腔。“我是不是该减减肥？最近好像胖了，腰都没了…”

　　“站在这等我我去给你拿衬衫。”然后他松开手，她一溜烟地消失在明晃晃的尽头。

　　“琳子？琳子！”

　　“妮儿，你来啦。”

　　“你在阳台干什么？你怎么不在公寓里好好呆着？这才几点哪！”

　　琳子疑惑地看着眼前素面朝天，穿着睡衣披了件外套就来公司的妮儿，紧紧地抱着怀里的条文衬衫，说道：“我给徐总买早饭去了啊…他昨晚不是要加班？我来阳台给他拿衬衫，他身上的那件脏了。”

　　“琳子，你都休假一个月了！徐总也调回总部一个月了！琳子，他是个有老婆的男人！你不是知道了吗，你不是去看了吗！琳子我求你了别这样了，醒醒吧，他就是骗你的！”

　　“你瞎说！我刚刚还看见他在办公室！他刚刚还抱了我！”她一把推开妮儿，因为她感觉喘不过气了。

　　“你自己看！”

　　她怔怔地看着妮儿手机里的他，笑得那么开心，和旁边那个女人，阳光真刺眼。

　　琳子盯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她不由得把目光落在他的手掌上，她记得他是左撇子，掌心有一颗小小的痣，她还记得他掌心的纹路，那么分明，皮肤里渗着粉红的血。

　　“他的这张照片都被传烂了，我不相信你一次都没有看过！”

　　“我要去咖啡馆。”琳子异常平静，近乎于冷淡地看着这个跟她同事了一年的女孩。她感觉照片里的他向她伸来了一只无形的手。这只手狠狠地穿进她的胸腔，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掏空她的心脏。她是那么喜欢他啊…就第一眼…她从来没这么喜欢过一个人，想跟他结婚，想照顾他，甚至想到了最俗不过因为永远也到达不了的一辈子。

　　“琳子，你醒醒吧…琳子”

　　她头也不回地去咖啡馆，身后的妮儿几乎是带着哭腔哀求。

　　衬衫早就没了，不知道飘去了哪儿。

　　“你一个月来每天都给他买早饭，每天都去那家咖啡馆，还要去他朋友的酒吧！他不在这啊，他和自己的老婆在一起啊，你们再也遇不到了，他也不会再被调回来！忘了他吧琳子…他就是个人渣，他和公司里的许多女同事都…”

　　然而妮儿的声音渐渐消失在琳子的耳朵里。她逃出了公司，一身狼狈。

　　10点半了，那家咖啡馆的芝士蛋糕肯定刚做好。现磨的黑咖啡加糖加奶再香不过。晚秋的落叶撒了遍地，踩上去有树叶折断的清脆，那家咖啡馆就开在落叶最深处，他和她常去。

　　琳子感觉他拉着她的手。一阵冷风，钻进了她的衣领，脸颊凉凉的都是眼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了这么多眼泪。她感觉她走在哪一个地方，哪个地方都有他和她的回忆。她的耳畔一直重复着妮儿的话，他结婚了，他有孩子，他不会再回来！你要当小三吗？他是人渣……

　　一个月前他被调回总部，她二话不说买了张机票跟了过去。她学历不高，进了公司本来只是一个部门跑腿的，直到他把她搞到自己的身边做助理。一间空荡荡的办公室，没有什么生气的公司，没了他还有什么意思呢？

　　“方琳，你就是个傻子…你跟他去了，也见到了他们一家子。他是骗你的你为什么还是感觉他好呢…你就是一个他情急之下没得挑的泄yù工具。他是个人渣啊方琳…”

　　不能面对，不想面对，不敢面对。

　　她捧着自己的心，扎满了刺，千疮百孔，血淋淋的像是被狗咬过。为了逃避真实，她选择创造一个想象中的接近真实的他来填满缺口，而一旦创造的臆想的再被摧毁，缺口填不上缺口，剩下的又会是什么呢。

　　回忆吧。琳子僵硬了一般地站在路中央，被妮儿和响彻半空的急救车声带走。

　　大概是回忆吧。她躺在急救车内一言不发，双眸失神地盯着白秃秃的急救车顶。

　　她死在了自己的回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