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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
长姐出征回来,带回来个小白脸公子。
我向自小跟着我的暗卫使眼色。
暗卫不解:”小姐你啥意思?”
公子了然,勾唇莞尔:”她说让你杀了我。”
我:”……误会。”
1
我是寿康侯第二个女儿,花滢,今年正是及笄之年。
寿康候府世代儿郎都是披甲从戎,刀尖上舔血过日子,博来这累世累代的荣耀。
我长姐花曦,寿康侯长女,披甲七载,挂帅出征。
在我眼里,长姐嫁人至少也应该是将门王侯,才配得上花元帅的鼎鼎大名。
如今带回来了个小白脸,这岂不是不是开玩笑?
我向自小跟着我的暗卫使眼色,先把这个小白脸除之后快。
这二愣子头都快挠破了,也没看明白我什么意思,竟直接出声问我:
“小姐你啥意思?”
长姐和这个小白脸一同扭过头来看着我。
这小白脸打量两下,忽而勾唇莞尔一笑:”她说让你杀了我。”
长姐也似笑非笑地凝眸望着我。
我举手投降:”误会……”
“滢儿。”我长姐懒懒叫了我一声,顺手一指这小白脸,“谢昭小将军,谢二公子,今儿向你提亲来了。”
这小白脸是向我提亲的?
2
寿康候府正堂乌泱泱坐满了人。
我那是一个如坐针毡,如芒在背,眼观鼻,鼻观心地低头装死人。
谢昭端的是公子如玉,如沐春风,一双桃花眼水光潋滟。
这怎么看也不像个将军。
谢昭提亲,言辞恳切,不知什么时候我就成了他倾慕已久的对象。
我爹笑吟吟地看过来,眼里的满意快溢出来了。
再看我娘,我娘就差扯着我的手,苦口婆心跟我讲谢昭八百个好了。
可我总不能不清不楚就突然嫁给一个陌生人。
我清了清嗓:”爹,娘,女儿还小,还想再多尽两年孝。”
谢昭也不颓丧,反而哈哈大笑:”有孝心,这样的好女孩儿打着灯笼都不好找!”
他们寒暄拉扯我没听清楚,最后谢昭在堂上发愿立誓,他愿意等我到我点头那一刻。
3
长姐凯旋回来,皇帝是要犒赏将士的。
我随长姐进宫,宫宴上不想谢昭也在,他举杯向我遥遥一敬。
“长姐,他为什么也在这?”
“谁?”
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谢昭正同三皇子划拳对饮。
“你可别小看了谢昭,我身陷敌营,就是他领了一支冲锋小队把我背出来的。”
如此,我倒是觉得有些愧对谢昭。
歌舞丝竹我没兴趣,偷偷离席跑出来。
三月乍暖还寒,桃花却已然开了又谢,阳光晒得我浑身舒爽,我眯眼享受着大好春色。
“二小姐,你头上长草了。”
“......”
我睁眼,入目一件瑞兽纹软缎氅衣,沿着往上看过去一双风流桃花眼淡含醉意。
你头上才长草了呢!
翻身起来,拍拍屁股就想走人。
“真长了。”
他说着,伸手向我头上。
我一躲,他高我一头还多,没躲开。
只见他手里果真捏着摘下来一根嫩绿色的小草芽,垂眸居高临下睨着我,戏谑开口:“二小姐在地上打滚儿了?”
我们二人距离极近,几乎将我整个人罩在他的大氅里,少年将军的清冽气息裹挟着我整个人,我心里像被挠了一下,脸烫得微微发涨。
往后退了两步,想到他救了长姐,正了神色道:“多谢将军——”
军字还没出口,我身后一众人发出八卦的抽气声。
一扭头,方才还在大殿听曲儿的诸位正眼里精光闪烁。
再一扭头,谢昭正笑得人畜无害地向我摊手。
可我分明看见他身后好像长了条白色的大尾巴,正放肆地摇。
老狐狸!
“倒不失一段郎才女貌,谢爱卿,朕给你二人赐婚可好?”
“不要——”
“谢皇上——”
我和谢昭同时脱口而出,一个同意,一个否定。
皇帝倒是目光柔和,眸光明净清澈,如同山涧清泉清澈见底:“贤侄女不愿意?”
皇帝和我父亲年少时戎马半生,沙场上的兄弟,如今称我一声侄女,倒是抬举我了。
我也是脑子抽抽,不要命地弗皇上面子。
“皇上,臣女尚且年少,一来想多尽两年孝心。二来将军家大业大,也怕照顾不利。臣女想再过两年考虑婚嫁之事。”
然后皇帝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好办!朕给你们二人赐婚,两年后在完婚便罢了!”
“皇上圣明,谢皇上!”谢昭好似怕我反悔,立刻躬身谢恩,
连圣明都用上了!
得,再不情愿,如今也是圣旨降下了。
4
春寒打紧,再加上那一出圣旨赐婚,我一个不支,染了风寒,一病七天,谁也不见。
谢昭来了三四回,所谓慰问染病的未婚妻,然而连自己未婚妻人面儿都没见到。
各种补品流水一样搬进寿康侯府,见不到人不打紧,心意到了就行。
见我实在不见好,京中一直乌烟瘴气,我娘带我去到山寺一住。
谢昭也跟来了。
“他跟着来干嘛啊!”
我皱着张小脸,苦大仇深地望着帘外高头大马上的人。
“你看谢小将军多打紧你!”我娘倒是看着这女婿怎么看怎么顺眼,嘴角咧到后脑勺去了。
一行人好不容易到了山寺,住持在后山收拾出来几间客房给我们住。
后山宽敞,客房我的房间并着谢昭的为隔壁,我阿娘和长姐的倒是远远的。
山里多夜雨,俄尔雷声大作。
春雷滚滚,最是骇人。
我抻起来被子把自己囫囵个裹在被子里头,往前这种时候,长姐或者阿娘都会过来陪我。
房门被推来,飘进来淡蓝色的衣角。
映着烛火,照进来一双风流桃花眼,一半隐在黑暗里,一半在烛火下熠熠。
“你来干嘛?”我皱眉,惶恐起身,往床里退了退。
“夜深寂寞,来找我的小娘子谈谈心。”
“只谈心?”
“你还想谈什么?”
谢昭眼底闪过轻微诧色。
说着便坐上我的床,抬手往里推我:“里边挪挪,给我留点地儿。”
挪?
我抬脚就踹。
将军果然是将军,下一秒我未着罗袜的脚便被谢昭拿捏在手心里。
谢昭常年征战在外,手指上蓄着厚厚的茧子,粗粝的指腹摩挲的我脚心痒痒。
我往回抽,他使力捏住,不让。
磨红了眼:“谢昭!你要不要脸!”
“不要,要媳妇儿。”
此时这无赖的语气,简直是个十足十的地痞流氓。
我眼里嗪了点泪,羞愤难当:“疼!”
听我呼痛,马上就放开我了,我赶紧把脚丫藏起来。
“里边挪,小爷陪你睡。”
“谢小将军,你懂不懂女子闺誉?你这让我以后还怎么嫁人?传出去我们花家女儿面子往哪儿搁?”
谢昭眼底危险的精光一闪而过,霍然翻身摁在我枕边:“你还想嫁谁?”
“你我圣旨赐婚,你生死都是老子的人了,你心里还有别人?”
春雷大作,怒火滔天,独属于少年将军、久经沙场的威慑铺天盖地压下来,将我方才的骄纵蚕食殆尽。
见我噤若寒蝉的模样,谢昭放了气:“吓到你了?”
我委屈不说话,方才威风凛凛的谢小将军此时突然化身手足无措的巨型犬:“我错了,错了。只是听到你有心嫁别人,一时没控制住。”
好家伙,还没成婚都这样,这要成婚,还不得家暴啊?
这下慌乱的成了谢昭了。
“谢小将军,你我尚未成婚,请自重。”
闹了半夜,又风寒,这会儿没了力气,昏昏睡去。
前半夜还楚河汉界,后半夜翻身枕着谢昭胳膊,少年清冽之气席卷过来,睡得安稳。
5
夜雨迅猛。
睡得正香,迷迷糊糊感到一阵地动山摇。
忽而身子一轻,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睁眼见到的是谢昭刀削般冷硬的下颚,看不清神色。
晃动仍在继续,谢昭抱着我站不稳。
地震?!
事情发生地太突然,我来不及思考,刚想叫谢昭放我下来,给他减轻负担。
轰隆!
紧跟而来的一阵昏黑。
醒来时我正被谢昭护在怀里,他脸上沾着泥点子,雨水打过来的有些淋湿了人,湿发粘在脸颊带着泥水。
倒是像将军,不再像个小白脸了。
“憋着什么坏心思呢?”
调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什么时候会有人来救我们?”我岔开话题,坏心思能告诉你吗?
“看他们什么时候发现我们吧。”
这空间是柱子斜架,撑出来的空隙,狭小,又劫后余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湿漉漉的肉tǐ紧贴在一起。
什么东西硌得我难受,我挪了下。
“别动——”
抬头,他脸色铁青,吃了苍蝇一样。
“硌得我有点不得劲。”
他脸色现在发黑,脖子上青筋有些凸出,深吸一口气:“你下去。”
我动的时候,又蹭着一下。
肉眼可见地谢昭额角暴起来青筋,呼吸加重。
“你是不是发热了?”我伸手要去探他额头温度。
他躲开:“你在那儿待着别动!”
至于反应这么大么?
外头已经有嘈杂的人声,脚步凌乱中我似乎听到长姐在呼喊我的名字。
“长姐!长姐!我们在这!”
“谁们?谢昭?和你在一起?”长姐循声找过来。
拨开砖石木架,先是打量一眼我,再暼了一眼表情古怪的谢昭。
“你先把她弄出去。”
谢昭声音暗哑,带着些许生涩。
长姐眸光一沉,拉我出来。
稳稳落入长姐怀中,寿康候府世代为将,男儿女郎皆是骁勇善战,偏偏我是个体弱多病的累赘。
“娘如何了?”
长姐抿了抿唇,神色说不出的踌躇:”娘伤了点儿,正在前山歇着。”
听罢我拔腿便走,山雨过后,道路泥泞不堪,夹着碎石,剌到皮肤就是一道血痕。
我娘头上包着纱布,冷汗浸透,脸色失血苍白,嘴唇蠕动着,细细一听,唤我名字。
我由于身子不好,习不得武,反而学了一身医术。
三指搭上我娘脉搏,性命无虞,只是醒过来颇为费神。
“侯夫人伤了头,又受了惊吓,想要醒过来,得这几味药。”
住持颤颤巍巍着递过来药方子,暗黄纸张上,浓墨浸透纸背,三个正楷小字颇为扎眼。
这药寻常地界儿没有。
灵药要走险境,需得百丈悬崖才长这么一颗,雨后生长,见阳则死。
清澈的声线传来,长姐挨近过来:”什么药引子,难寻?”
“嗯,卜灵子。”
又是一道清润的声音自门边传过来:”我去寻。”
谢昭从风雨里过来,携着寒气,身上湿漉漉的,泥还没擦净。
长指伸出,接过我手里的药方子。
桃花眼难得清明凌厉,略略扫过药方子,递还给我:”卜灵子我去寻,滢儿你只管和长姐看顾好伯母。”
那是险境,让他以身犯险算什么?
我刚要叫人,谢昭单指封住我的口,低声道:”保重自己。”
唇上残留着粗粝的触感,一晃神功夫,谢昭挺拔的身躯已然跨出门。
黎明的风吹进来,烛火颤抖两下,还是刺骨凉的。
天渐明,日头出来前一刻,卜灵子安然入药,谢昭浑身是血,昏迷不醒。
6
山寺回来,阿娘闭门将养,我心里空落落的少了一块儿。
怅然失神间,那双桃花眼挥之不去。
敲响了谢府门,管家见是我,恭敬让了进去。
谢昭醒着,倚在鹅黄暖帐里翻书,听到动静抬起头看,还是那双含着笑意的桃花眼。
“舍不得小爷死,想我了?”
我顺顺气,不能和病人一般见识。
“来看看你,伤好些了?”
“好些,只是半夜里偶尔会疼得醒,过后便睡不着了,晚上最厉害。”低叹一声,好似牵动伤口,又倒抽一口凉气,“便想想你,朝思暮想,还是盼来了。”
谢昭前救我长姐,后为我娘卖命,我对他愧疚。
我接过丫鬟手里的药,试了试温度,蹭过去亲自喂了谢昭。
他露出一副诧异的神情,张嘴含了,只是眼睛一直粘在我身上,没离开过。
炽热的目光打量着我,我凭空生出来一种赤条条被他看光的感觉。
舌尖舔过药匙,目光落在我指尖。
手指好像被火灼烧一般,颤动了一下,药汁溅出来,粉白的皮肤上烫红了些许。
药汁还残留在指尖上,谢昭淡淡看了一眼,张口含住。
“谢昭!”
我猛地抽出,肌肤划过牙齿,留下两道红痕。
“你多保重,我过后再来看你。”
“你要走?”谢昭问。
“不然呢?”我反问。
只见谢昭把手头书一扔,就开始哭天抢地:”哎呦——我身上好疼啊。”
我眉心抽抽,怕不是伤了脑子?
前腿刚迈出去,后脚便听到谢昭屋里喊:”爹!你儿媳妇要跑!给皇后请旨,我要我娘子照顾我!”
皇后是他亲戚吗?想请旨便请旨?
可是我低估了这人,他真把圣旨请过来了,当朝帝后,谢昭亲姐。
我见着手里明黄的懿旨,再见某人得逞的笑意,桃花般潋滟的眸子了浮现出柔意。
我在谢府上待了一个多月,皇后懿旨保没保我闺誉不说,确实给他保住了媳妇儿。
7
眼看谢昭好得利索了不少,已经能下床走动,能舞刀弄剑。
“谢昭。”
我轻声叫他。
暖阳下他转过头:“嗯?”
“我今天要回去了。”
“嗯。”
这就没了?
我等了一会儿,他问:“还有事儿吗?”
老娘搭上清闺清誉,给你当丫鬟使唤了一个多月,这就没了?
罢了,当还了他救我母亲和长姐的恩情了。
回了侯府长姐见我脸色郁郁,递给我一块鹅粉酥:“谢昭聘礼都到门口了,你怎么还不出去?”
谢昭聘礼到门口了?
“什么意思?”
“我的好妹妹傻了?”长姐噗嗤一声笑了,门口一指,“喏。”
少年儿郎风流倜傥,闲闲倚着门边,招牌桃花眼盛着满池春光,绣口轻吐:
“我来娶你了。”
婚期定在三月后,不消两年,已然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时光荏苒,转眼春光将尽,婚期愈来愈近。
我靠着凉亭,亲手绣着谢昭的袍子。
明日过后,我便不再会是寿康侯府二小姐,多了个头衔——谢将军夫人。
嘴角荡开一抹浅笑,眼里不自觉也盛满了温柔。
今儿谢府的聘礼抬了一条街,人人称赞这是个好姻缘。
明朝婚配,十里红妆,拜了天地高堂,喜结连理。
再过个三五年,娃娃已经能咿咿呀呀地叫娘亲了。
枝头绿叶摇曳,春末风不急,光不燥。
落针刺绣,更加觉得金线红袍相得益彰。
“滢儿,“熟悉的温润声音传来,人挨在我旁边坐,“来。”
我往身边靠了靠,谢昭圈我在怀里。
“假若我边关殉国,你可要给我守寡。”
我噌地离开他怀里。
“你要活着回不来,我转头就另嫁,谁给你守寡?”
谢昭笑得无奈:”一定得找个比小爷长得好看的。”
心里揪了一下,莫名的感觉让我喘不过来气。
我赌气道:”那是自然,一定找个眉目疏朗的俊儿郎,生十个八个孩子,个个貌似潘安。”
“好,生十个八个,貌似潘安。”
大掌抚过我的发丝,谢昭失神地重复着我的话。
可那压抑的感觉是骗不了人的。
良久沉默后,谢昭长长叹了口气:”契丹来犯,明日我与你长姐俱赴边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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