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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女孩
这个世界上,大约没有中国人生存不了的地方。也只有国人骨子里自带一股子韧劲儿,不怕苦,不服输,不管在多艰难的环境下,都能努力挣扎出一片天地。
这句话,是我出国前,爷爷说给我听的。
我叫彭阿强,父母走得早,爷爷姑姑叔叔一起把我养大,对我十分照顾,所以当年我准备移民东帝汶的时候,全家都不同意。
叔叔和姑姑捏着世界地图,无奈地说人家移民都去美国日本,我偏偏跑去个听都没听过的小岛。发达国家机会多,去了好生存,去东帝汶干什么?学我爹当年一样卖年糕么?
其实但年我是被办移民人给忽悠了,梗着脖子和他们犟,我说东帝汶一点儿都不穷,人民幸福指数很高的。我到那里就能享受到很好的国民福利,才不用卖年糕。
结果……
当然是打脸了,刚刚独立的东帝汶百废待兴,环境远比我叔叔姑姑形容的还要恶劣。
我挺了俩月实在挺不下去,回国又觉得丢人,只能发挥祖上传下来的手艺,摆了个小小的摊子,靠卖年糕汤为生。
到底还是爷爷说得对,国人,就是有那么股劲儿。一个年糕汤摊子经过十几年来我起早贪黑地经营,积累了一些资本,现在我在东帝汶首都开了两家华人超市。虽说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成就,但是足以保证我一家三口衣食无忧。
我太太也是当年跟我一批被骗过来的中国人,我俩结婚10年了,有个特别可爱的女儿。只可惜爷爷没能看到重孙女儿就突然离世了。
算算时差,一周后是老爷子的忌日,我和太太说好,要带女儿回家乡祭祖,说来好笑,女儿七岁了,从未踏上国土,但国语被太太教的极好,偶尔我不在的时候,她就是超市经理,和华人老阿姨聊起天来驾轻就熟,口袋里总是被老阿姨们塞得满满的糖果。
她还财迷,得来的零食不舍得吃,总要放上货架去卖掉。刚才就是,理货的乔尼亚抓着两个蜡封小奶酪哭笑不得给了我,说这是昨天王阿姨买完送给我女儿的,条形码已经出了库,但又被我女儿放回到货架上。
我笑着谢过乔尼亚,顺手把奶酪揣进裤袋,跟店里打了声招呼,开车去接女儿放学。路上盘算着跟她好好讲讲道理,人家送她食物是爱她的表示,可不是为了让她再次出售来赚钱。尤其是王阿姨,那老太太嗜好吃奶酪,每周都来买,这要是买到自己送给我女儿的,得多尴尬!
女儿读的学校是提供校车的,家长只需要在校车停靠点等就好。我比预定时间早到了十几分钟,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转眼将近40分钟了,校车已经开来了两次,下车的孩子里面迟迟未见我女儿的身影。这几日天气不好,气象台总让大家防范台风,我眼看着太阳逐渐偏西,天边滚过来大片厚重的黑云,心中有些焦急。
校车第三次停在我面前时,我忍不住询问司机,司机表示今天学校有活动,孩子们放学时间不一样,所以多送了几趟。
司机是个当地人,他看着我拿在手中的孙悟空毛绒玩具(从上学那天女儿就要求我每天拿着孙悟空接她),对我说他记得我女儿,在第一趟时就上了车,这条线路就这一站,他保证没有落下任何一个孩子。
这就奇怪了,如果我女儿已经上了车,中途又没有别的停靠点,那我女儿难道凭空在车厢中消失了不成!
东帝汶的治安和国内不能比,我有些着急,先给女儿班级的老师打了个电话,她那边吵吵闹闹的,说还有几个孩子因为各种问题留在学校。我刚想问是不是我女儿也在,电话那头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蜂鸣,紧接着是死一般的寂静,隐隐约约有女人的哭泣声从听筒里面传来,声音极小,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电话就自动挂断了。
什么破信号,手机也能串台吗?我又尝试了几次,老师的手机始终无法接通。
校车司机安慰我说,大概是该死的台风造成的影响,建议我直接去学校接人,这话有理,我刚忙去发动了汽车。
去年,我给女儿报了这家所谓的国际学校,学费高昂,本地孩子鲜少就读。学校课业压力不大,活动很多,女儿开心,我和太太也高兴。
今天刚好就赶上学校组织孩子去圣克鲁斯公墓献花,那是当地人为了纪念在国家独立斗争中死难的同胞建立的公墓,虽然是个比较神圣的地方,可是我女儿才七岁,读的又是国际班,真不知道孩子们能不能理解这些。
虽然脑子里乱糟糟一片,但在下车后,我还是调整了自己的表情。
我女儿一直不喜欢我凶巴巴的,这小东西最能治我,当爹的都是女儿奴,从有了她,我大声说话都得看看左右,确定她没在身边才行。
“彭先生。”
我才走进教室,玛利亚老师就脚步匆匆的迎了出来。我本以为女儿在教室麻烦她照顾了这么久,想说句辛苦了,但玛利亚老师的身后教室内只坐着一个愁眉苦脸的小男孩儿,并没有我女儿的身影。
玛利亚老师神情急切,她说刚才接到电话后,她就意识到可能是我女儿没到家,可当时教室里只剩下三个孩子,其中并没有我女儿,她给我回拨电话也根本打不通。
我急了,教室里没有,校车上没有,那我女儿呢?
玛利亚老师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她表示自己在整个活动期间清点了好多次人数,直到最后回校园,上校车前,她还有清点过,她保证那个时候我女儿还在。
我皱着眉,焦急地抓了抓头。
玛利亚老师想到了什么,赶忙抓着我跑去监控室,我俩对着视频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您看您看,这是我在清点人数,这就是您女儿。”玛利亚老师点着画面,我顺着她的手的确看到了我女儿的背影,两根麻花辫上拴着她妈妈给买的胡萝卜头绳。
孩子们并排站着,老师点数之后就自动排队开始上车,校车司机站在一边望着他们,我看到我女儿的黑皮鞋从踏板上踩过,在进入车门的一刹那……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那皮鞋还在,可是上面的白袜子却消失了!
“等一下!”我大吼一声,抓住了负责控制视频播放的保安的肩膀,“倒回去!放慢……”
保安赶忙将画面回转,我揉了揉眼睛,死死盯着画面上的背影,这一次监控室的三人都看了个清楚,我女儿的身影的确是在踏入车厢的一瞬间……消失了。
屋中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墙上的挂钟发出“咯咯”声。
“彭,彭先生。”玛利亚老师率先打破了沉默,“这是怎么回事?”
“是不是监控出了问题?”我尽可能排除掉那些不好的想法,但是看到保安在冲我缓缓摇头。
玛利亚老师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她使劲扯住了我的袖子,力道非常大。
“您先跟我来。”
我被她扯出了监控室,看到她满头的汗水沿着脖子滑落,我有了不好的预感。
玛利亚老师带我走进教室,指了指屋中那个愁眉苦脸的小男孩儿。这孩子我认识,叫安生,是我女儿的好朋友。他妈妈是画家,单身,据说多年来一直带着他在各国流浪,最近两年定居东帝汶,但随时可能离开。
“安生。”玛利亚老师轻敲桌面。
安生打了个哆嗦,抬起头,飞快的看了我一眼,又赶忙把头低下。
“你来说说事情的经过。”玛利亚老师说完这句,就站到了安生身边,她双手扶住安生的肩膀,又让我退后半步。
我疑心安生对我女儿做了什么,怕他因为恐惧不敢说实话,便只能暂时压着火气,向后退了一点儿。
安生吸吸鼻子,从课桌中掏出一张拍立得照片。上面有两个孩子,一个是安生,另一个捧着花束笑眯眯的,正是我女儿。
“叔叔,您看,这是不是婷婷?”
我女儿我能不认识?是婷婷,早上起来她一定要穿米白色的连衣裙,戴白纱蝴蝶结,说是去公墓献花,穿白颜色才尊重。
安生抬起头,看了看玛利亚老师。在玛利亚鼓励的眼光下,他慢吞吞的,又拿出一张照片,这次不是拍立得,是一张班级大合照。
“那这上面的,是婷婷吗?”
“怎么不是?”我依旧一眼找到女儿。
“您再看看。”安生打了个哆嗦。
我不明就里,低头凑过去看了看。是婷婷没错啊,白纱蝴蝶结,两个麻花辫甩在身后,小圆脸,俩酒窝随她妈,那小虎牙随了我。还有粉色的连衣裙和同色小书包,怎么不是我……
粉色连衣裙?!
婷婷早上穿的可是米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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