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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为什么是我
你相信逝去的祖先会以另外一种方式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吗?曾经我对这种说法也是不屑一顾的,直到几年前的一次遭遇……我经常想,如果给我再来一次的机会,我还会不会选择前往印尼。
我姓邱,正在前往雅加达的飞机上。
空调开得有点凉,我管空姐要了个毛毯盖在身上。昨晚没有睡好,这仅有的一点温暖让我有些昏昏欲睡……
眼皮越来越沉,头一歪,我慢慢失去了意识。
我是被一种奇怪的声音惊醒的,一睁眼,发现自己浑身赤裸,有一种薄如蝉翼的刀锋划过我的皮肤,很快我就反应过来,这刀并不是想伤我性命,而是一点一点,将我全身的毛发剃光。
身边似乎有人提着银壶,把清水倒在我身上。在洗净身体后,又用香膏轻柔涂抹在我全身。接下来又围上来几个人,口中诵念着我听不懂的咒语,用白布条把我全身牢牢缠好。
在这整场诡异的活动中,我想挣扎,大吼,但都做不到。只能像条砧板上的鱼一样任由这些人宰割,他们将我抬入一个挖好的土坑中,然后便开始用土坯砖将我填埋。我眼睁睁看着,那砖头一块一块将我的视线封存。
我被活埋了!
我才三十,是我们老邱家的独苗!我爷爷还在医院里等我把他弟弟带回去呢!我可不能死在这儿!
就在我极力挣动,感觉自己的手就快挣开布条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人在我耳边轻轻吹了口气。
难道这坑里还有别人?!
我颤抖着,僵硬的转过头,发现是个和我一样身上缠着白布的人,他也正在努力挣扎,似乎就快从布条里出来了。我希冀着他能帮我,万万没想到,当缠在那人头上的白布条散开后,竟露出皮肉腐烂的脸!
腐臭味先于他眼眶中掉出来的千足虫,涌入了我的鼻腔。
它明显已经是具死掉很久的尸体了,为什么还会动?我的大脑拼命转动,一边惊恐地往后躲着,一边挣扎。
可惜这里空间太小,那死尸越凑越近,溃烂的皮肉掉在我脸上,黏糊糊的。
也许是觉察到了我对它的恐惧和嫌弃,那死尸居然伸出只有三根白骨的手掌,给了我一个耳光!
这一巴掌打得我头晕目眩,心中又急又气,拼命一挣,居然冲破墓穴坐了起来。
光明重新出现在我眼前,我捂着腮帮子,突然发现自己还在飞机上,身上的汗水已经渗透了座椅靠背。耳机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尖叫,面前小屏幕中播放的恐怖片正在高潮部分,包成木乃伊状的僵尸趴在女人身上啃食血肉……
原来之前都是我做的噩梦,早知道就不在睡前看恐怖片了。
那我脸上这火辣辣的痛觉是从哪儿来的?我把头转向右侧,坐在我身边的胖子正尴尬的背着手。
见我瞪着他,胖子赶忙解释说是因为我做噩梦,又叫不醒,所以才使出了非常手段。我心里虽然生气,但也说不出什么,只能吃个哑巴亏。
最近一段时间真是倒霉,不然我也不会只身一人来到印尼帮叔爷爷捡骨。要知道我跟这位祖宗连面都没见过。
我翻个身,望着窗外,身后的胖子却神神秘秘地叨咕着,什么“印堂发黑,血光之灾”之类的话。
本来我就心烦,干脆坐起来,问他是不是要找茬。胖子却拍着xiōng部说他是龙虎山的道士,从我脸上看出了死气,恐怕我这趟印尼之行,凶多吉少。
刚刚做了个噩梦的我,被他阴森森的语气这么一说,居然生生憋出来一身冷汗,胖子用一根手指点着我的眉心,问我刚才做梦是不是见到了鬼。
我下意识点了点头。
胖子又问,我这趟来印尼是不是要找一个死人,我又点了点头,连着被他说中,我的心中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于是老老实实告诉他,我来印尼是为祖先捡骨。
胖子直截了当告诉我,他可以帮我捡骨,价钱好商量。考虑到自己是一个人来到异国他乡,再加之我手头还算宽裕,我接受了胖子的建议。只是胖子说,他还接了一单帮客户招魂的生意。我无所谓,反正不冲突。
下了飞机,我选择打车去酒店,出租车司机是当地人,脑袋上戴着黑色船形北芝帽,黑黑瘦瘦的,眼睛轱辘乱转。他会些中文,从我们上车开始,就一直和我们搭讪。
在车到达酒店门口的时候,我把爷爷交给我的墓园地址连同钱一起递了过去。
出租车司机皱眉看着纸条,连连摇头,说这个地方不吉利,要是去的话要给双倍车费。
当天,胖子带我走大街串小巷买捡骨需要的用品,我俩在唐人街上买齐了祭品,线香,避免尸骨见光的大黑伞,还有包裹骨头的寿被。穿着黑色旗袍的华裔老板娘听说我是来给先人捡骨的,还送了我一大瓶白酒和一包糯米。她点着我的脑门,说我印堂发黑容易惹鬼上身,建议我等上几天,阳气充足些再做这事。
我哪儿有那个闲时间?公司一摊子烂事儿等着我,再说这是我亲叔爷爷,我不信他老人家能害我。
可不知道是不是白天被老板娘吓唬的缘故,当天晚上我再次噩梦缠身。做的还是飞机上那个同样的噩梦,那缠着布条的死尸追了我整晚,早上起来我浑身酸疼,脸也肿了。
我在厕所洗了把脸,出来的时候看到刚起床的胖子,他说昨晚我睡得好好的突然从床上站起来,双手紧贴身侧来回摇晃。不管他怎么叫我,我都保持身体僵直。胖子把他带过来的符纸都给我贴上了,但根本没用。最邪门的是,我从头到尾睁着眼睛,黑眼仁放大,双眼宛如深不见底的黑洞。
我根本不信,可是胖子居然掏出了手机,说他录了视频。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胖子的手机是最新款的智能机,像素很高,可是录制的视频上却全是雪花纹,整个画面异常阴暗和模糊,好在他几乎是怼脸拍摄,还是能看出来视频的主人公就是我。
视频刚开始的时候,我站在床头,脑门贴着符纸,身上还挂着一些白色的点点,胖子说那是他撒的糯米。整个东南亚都有用糯米驱邪的说法,胖子说见贴符纸不管用,于是才用了当地的办法。
胖子已经很努力了,但显然没什么用。视频中的我就像他形容的那样,双手紧贴身侧,整个身体来回摇晃,像一个旋转的陀螺。眼睛果然黑洞洞的一片,像两个巨大的漩涡还。最诡异的是,录制过程中,摇晃的我把胖子的手机撞掉了,镜头来到我脚下,发现我的双脚几乎是悬空的,仅仅用大脚趾尖接触地面!
这在清醒的我看来,完全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胖子捧着手机研究了半天,他说我不是被附身,因为我不怕糯米,也不是灵魂出窍,因为符纸没用。我抓抓耳朵,总觉着视频里自己的模样似曾相识,但就是想不起来。
“硬要说的话,有点儿像僵尸,但得到僵王这样的程度才能不怕糯米和符纸。”胖子满脸纠结。
看着胖子信誓旦旦的样子,我突然有点觉得好笑,之前的几十年间我从未撞过鬼,没理由来了印尼,就成了什么僵尸王了吧。我认为自己是单纯的梦游,至于那个眼神和脚尖,没准是因为拍摄角度呈现出来的视觉误差吧,胖子不太认同我的说法,只是默默收好了昨晚用过的糯米和符纸。
原计划,今天应该就去捡骨。但不知道胖子是不是让我昨晚吓着了,他坚持说今日不宜动土迁坟,于是我只能在酒店里干等一天,直到夕阳西下,才陪着胖子去做他原本来印尼的生意,招魂。
我坐在路边咖啡厅喝冰咖啡,看着胖子手持自己糊的招魂幡,在十字街头疯癫舞动,嘴里还高声大喊着被招魂者的姓名。
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都躲着他走,但奇怪的是没人报警,也没人出言阻止,就好像对这种疯狂的举动已经司空见惯。
此时,天边一抹残阳如血,映照在胖子的身体上,就好像他整个人从头到脚都被泼了红色的染料。突然,我发现胖子的影子有了些变化,不知是不是光线拉长的关系,他那圆润如球的影子渐渐变得窈窕纤细。
我像中了邪一样,死死盯着那道纤细的身影,看到它随着光线缓缓移动,慢慢在柏油路上呈现出清晰明朗的侧面剪影。那是个梳着圆发髻的女人,鼻尖翘翘的,下巴微向内收。
看着看着,那影子似乎在我面前立体起来,我甚至能感受到它转过身来,冲我微微点头,双手端庄地交叠放在身前,安静温婉。
我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而街路上其他人似乎都没发现这诡异画面。
胖子终于停下来,而后他做出了分外猥琐的动作,他费力的弯下腰,从自己两腿中间向后观察自己的影子。
“成了!”
胖子擦着头上的汗,取下脖子上的小葫芦,那个女人的影子突然变成一缕黑烟钻到葫芦里,胖子原本肥胖的影子瞬间复原如初。
我咽了口口水,颤抖着指了指地上的影子,又指了指胖子手上的葫芦。
胖子瞪圆双眼,他问我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我把刚才看见的详细描述出来,现在颤抖的人换成了胖子。
他说自己之所以刚才要从两tuǐ之间去看,就是因为活人根本看不见招到的魂魄,而招魂师虽然能看到,但是也要通过这种偷窥的方式,否则很容易被鬼魂上身。
我刚才看见的那女人影子,就是胖子招魂招回来的本主。而且听胖子说,这女人跟我叔爷爷都死于九八年。她比我叔爷爷惨,她家后人根本不知道她尸骨在何处,所以只能通过招魂的方式让她魂归故土。
那我是怎么看到的?
面对我的询问,胖子没回答我,也许他也根本解释不清楚。他用咖啡匙挑了一块儿冰放进嘴里,咬得咯吱作响。窗外,如血一般的云彩挂在天上,把大地都染上一层血雾。我望着杯中已经沾上血色的冰块,突然从心底升起来一种不祥的预感,此行恐怕不会太顺利。
来印尼之前,爷爷只给了我一张埋葬叔爷爷坟墓的照片,照片有些久远了,拍的很模糊,上面也没详细标注。照片上拍了三个墓碑,按照正常情况分析,最中间的坟应该就是我叔爷爷的。
来到墓园,我们知会了管理处,他们似乎对迁坟司空见惯,摆摆手表示知道了,让我们自己找。这个墓园很大,管理也十分松散,我跟胖子找了半天才勉强锁定位置。
右侧有个上面刻着鸽子的墓碑,与照片上一模一样。
我冲胖子点点头,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又抬头看了看天。
今天天气不好,很阴,有浓重的黑云在天边悬着,胖子说阴天正好,一会儿捡骨就不用打黑伞了。这是捡骨的规矩,尸骨不能见太阳,否则有尸变的可能。
原本定的流程是,我打伞,胖子挖坟,我们从墓园管理者那里借来了铁锹。胖子穿好道袍,拿好法器,先绕着坟墓走了两圈,念叨了些我听不懂的咒语,然后洒了纸钱、符纸,点了线香,就开始挖坟捡骨。
胖子叮嘱我,说从现在开始不能再说是捡骨,得叫捡金。我点点头,抱着肩膀看着他挖,因为昨晚谈好了价钱,虽然我不用打伞,挖坑的事儿还是要胖子一个人干。
要说印尼这边儿埋人属实有点儿糊弄事儿,胖子才铲下去两层土,铁锹就被什么东西硌到了。
看样子,是口好棺材。
我看着胖子拔出铁锹,双手合十拜了拜,嘴里念叨着无量天尊,又说贫道只是拿钱办事。
他轻手轻脚的把棺材上的浮土铲去。可土下面并不是棺木,而是土坯砌好的方形建筑,而且只有顶部和一侧立面是砖的,其余就是顺着墓坑挖的墓室,严格说来,这个构造,很像窑洞。
胖子楞在那里,我也傻了。这跟中国传统的丧葬形式不太一样啊……
胖子咬了下嘴唇,他小心翼翼的顺着这窑洞边缘向下挖,直到挖出能让他转身的空间,而后,他偏头打量了一下,伸手在面前的土坯砖墙上敲了敲。
挖出来的坑长六尺,宽三尺五,头向正北,高度么,比棺材高,比寻常墓室又低。胖子眉头紧皱问我能否确定,这是我叔爷爷的坟。
我再次看着爷爷给的照片,绝对没错。
我刚拿着照片放在胖子面前跟他核对,莫名其妙天上就打了一个滚雷,震耳欲聋,就好像是在我耳边炸响一样!吓得我手一哆嗦,照片也掉进墓坑里了。
胖子好奇地看着弯腰缩脖的我,站在原地一动没动,就好像根本没听见。他还问我是不是低血糖了,我震惊的看着他,他难道没听见刚才的雷声?
可在抬起头,满天乌云早已散去,天上艳阳高照,这世上哪儿有晴天打雷的道理!
“怪了……”我喃喃自语,心里想着是不是自己压力太大了。
胖子也说奇怪,他和我说中国人讲究坐北朝南,没棺材可以将就,但墓的朝向绝不该是这样。
现在也管不了这么许多,再说我来之前在网上查过,印尼当地信奉伊斯兰教的人多,这个墓坑很有可能是按照伊斯兰教规矩下葬的。
墓坑显现,现在应该可以捡骨了。我见胖子有些犹豫,就拿钱利诱他,又给他点了根烟。有钱好办事儿,抽完烟的胖子拿过铁锹,利落的砸开土坯砖墙。
那土坯砖墙刚开一道缝,就隐隐从里面透出来暗红色的液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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