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第一晚，谢瑜睡的并不踏实，天一亮就被墨桐叫了起来。

　　墨桐边服侍谢瑜起身边说道：“今儿夫人她们回来，您和少爷早些去等着的好。”

　　谢瑜应了一声。

　　关于柳氏，谢瑜也摸不清楚。

　　谢瑜和谢琅是她的长子长女，理应是格外心疼的，但谢瑜在外的这些年从没收到过她的来信和问候。

　　饶是如此，谢瑜也不敢懈怠，在这个孝大于天的年代，表面上的礼数绝不能少。

　　墨桐手脚很利索，待谢家的下人推门进来时，主仆两人已经准备好了，那丫鬟便为谢瑜带路去了老夫人的院子，去的路上碰见了谢琅。

　　谢琅眼底有些个黑眼圈，瞧着昨晚没睡好。

　　“哥哥。”谢瑜唤了他一声，“怎么瞧着精神不济？”

　　谢琅昨天一晚上没睡，当即按了按额头：“想着今日要见到母亲和弟妹，心绪不宁，就一夜没睡着。”他抬起头，眼中是期待的光，“也不知四弟和五妹长大后是何模样。”

　　他与阿瑜离家时不过三岁，那两个孩子尚不到两岁，彼此都不记得对方的长相了，所以谢琅尤为激动。

　　谢瑜倒不似谢琅乐观。

　　对方要是有心挂念，这些年至少会送一封信去问问他们的近况，可什么都没有，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谢瑜不忍打击谢琅，只含沙射影的说了句：“我们走的时候四弟和五妹尚不记事，又十多年没见，他们对我们兴许也是生疏的，等下若不热络，哥哥也别失望。”

　　谢琅满心激动，并没听清她的言外之意。

　　两日到了老夫人的院子，进了屋才发现里面的人比昨日全的多，除了谢二爷谢柏，谢家数得上名号的人几乎都在此处。

　　何氏先笑吟吟的站起来：“二少爷和三姑娘吧，我是你们二叔母。”

　　谢瑜和谢琅同时见礼。

　　“你们二叔这些日子离京办事，要过些日子才能回来。”何氏说道，“叔母先给你们准备了见面礼，聊表心意。”

　　说着便让人端上托盘，拉开盖着的红布，只见满满都是金银之物。

　　谢家人出手自然都是极贵重的，可再贵重都是些个俗物，时下还有魏晋时的名仕之风，士族若将钱财看得太重，定会遭人耻笑。

　　谢瑜这些年有商行的受益，自不会将这点钱财放在眼中，面上笑着，眼底毫无波澜：“谢叔母美意了。”

　　说着就让墨桐收了起来，都没多看一眼。

　　谢瑜这样子让何氏笑容僵硬。

　　本以为这俩孩子在小地方长大，没见过世面，乍一下将贵重的金银放在他们面前定会失态，只要稍微露出贪婪之色，就会被老夫人所不喜。

　　哪知他们兄妹表现的无可指责，既对长辈恭敬有礼，又暗暗表示出对金银的不屑。

　　那边的老夫人皱眉，斥责何氏道：“你这送的都是什么，做了这么多年族长正妻，怎的丝毫没长进！”

　　何氏脸色一白。

　　老夫人似是没有看出她的神色，冷淡道：“我当年便与老二说过，还是要娶五姓七望的女子，就算是个庶女也强过外面的小门小户，他却执意要娶你，早知如此，我就不能由着他的胡闹。”

　　早年谢松还在世，谢柏就是个庶子，他的妻室人选并不很重要。

　　老夫人本想为他选个五姓七望的女子，可谢柏对何氏有情谊，便求着老夫人娶了何氏为妻。

　　何家虽然也是士族，却在百姓士族中排不进前二十，在谢家面前的确就是个“小门小户”。

　　后来谢松去世，两个儿子又年幼，老夫人便将谢柏提为族长，何氏一下成为族长夫人，许多行为就显得小家子气了。

　　谢琳见母亲挨训，立刻站出来打圆场，将话题扯开，扯着扯着却说到了谢瑜身上。

　　“三妹身边的两个丫鬟，还是那日回来时带着的吧？”谢琳温声道，“咱们家里规矩多，许多事情家生子也更了解些，不若让母亲给妹妹挑挑，换几个好点的丫鬟？”

　　这是想往她身边塞人？

　　谢瑜眸光一闪，极温和的回应：“多谢大姐姐好意，只是青黛与墨桐服侍我多年，怕是难以割舍，不过姐姐说得对，身边有个家生子会方便些。”谢瑜起身对老夫人行了一礼，“不知祖母可否为孙女与哥哥指上个可靠之人，平日也好有个提点？”

　　她回到谢家，身边有个家生子会方便许多，只是这人并不好选。

　　何氏目前是谢家主母，这等家事都由她来管，一个弄不好就要被她塞进人来，所以还不如请求老夫人来得妥当。

　　老夫人深深看了眼谢瑜：“你既开口求了，晚些时候我便将人派过去。”

　　谢琅和谢瑜起身谢过。

　　众人正说着话，忽然外面传来脚步声，一声娇俏的嗓音在外面响起：“祖母！”

　　说话间门帘被挑开，一张俏丽的的脸出现在门口。

　　谢瑜听见那声音的瞬间只觉得浑身的鲜血都被冻住，僵硬的抬起头去看她的脸——

　　“啪。”

　　谢瑜手中的茶杯落在地上，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