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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免费
嫡姐自戕了。
在我进府后的第七日。
听到这个消息后,陆沉双眼猩红,彻底疯了。
“一定是你克死了婉儿,你个贱人!”
“当年你弃婚抛弃我,是婉儿代替你嫁了进来。”
“要不是婉儿病弱无法生孩子,又苦苦相求,我岂容你进府!”
陆沉狠狠掐住我的脖颈,让我跪在钉子床对着嫡姐的画像磕头赎罪。
不仅膝盖血流如注,就连我的脸都被陆沉划烂。
为了尚在襁褓里的儿子和嫡姐的约定,我有口难言,默默承受。
直至高烧的儿子不小心扯断花魁的鬓发,陆沉便狠心撤掉府中大夫。
并将我关押入祠堂。
等我出来时,我儿已不治而亡。
我双腿一软,悲恸难绝。
抱着孩子爬出府寻到沈夫人面前。
“老夫人,当年您和嫡姐吩咐我的事我已经做完了。”
“还请您履约,放我离京。”
可当我真的从陆沉眼前消失,他却一夜白头了。
1
“还请夫人应允当年答应我的,再放我离京。”
沈夫人险些没喘过来气,将手中的茶盏扔到我的头上。
茶盏四分五裂,我的额头很快被砸得一片红肿。
“沈溪月!你竟连个孩子都护不住!”
“我和婉儿抬你进府,便是为着孩子,如今全都功亏一篑,竟还有脸让我答应你把你娘那个贱婢挪进祖宗祠堂,还放你离京!”
我紧抱着襁褓里已经全无生息的孩子,扯唇讥笑。
“夫人,若是让陆沉知晓当年的一切,您觉得以他的性子,会不会报复你们沈家?”
“还有你。”
我倦怠不已地垂下眼睛:
“而我,只要小娘进祠堂和离开侯府。”
“孰轻孰重,希望夫人能明白。”
话音落罢,堂上沉寂许久。
沈夫人缓缓转动佛珠长叹一声:
“罢了罢了。”
“往事已矣,我便答应你并放你离京。”
“但你的嘴,务必给我牢牢守严实了。”
“不然,你小娘在地底也不得安生。”
言罢,沈夫人拂袖离去。
我挪着跪得没有知觉的膝盖,蜷缩在地上无声流泪。
终究是我错了。
待我一瘸一拐回到侯府时,却见府中红绸招展,阖府上下人人喜不自胜。
陆沉一袭红衣,正脉脉含情望着林清儿,眉眼带喜地掀开红盖头吻向她。
见到我时,陆沉将要和交杯酒的动作一顿,眼神流露出强烈的厌恶。
“今日是本侯大喜之日,沈氏,你这般模样是故意来闹事的嘛!”
我没有吭声,只平静踩着满地红绸离去。
满堂喜庆,唱得却是我儿的惨死声。
陆沉怒了,他三步并两步大力钳住我的手腕,面色阴沉。
“沈溪月,你还有没有规矩!”
他强拽着我,死死按压我的脖颈让我跪在林清儿面前磕头。
“还不赶紧给清儿磕头请安。”
就在我佝偻背脊之时,陆沉钳住我的力道松了,他怔怔看着我的后背开口问道:
“你的后背怎么回事?”
我苦涩扯唇笑了笑,那是我抱着奄奄一息的儿子于街上寻医时被马踏伤的。
鲜血淋漓。
可就算如此,我还是没能及时救下我儿。
我仰头看着陆沉,一时间泪如雨下。
“陆沉,轩儿他……”
却不想我刚开口便被林清儿打断:
“夫君,姐姐是不是不愿我进门啊,既如此,清儿走便是。”
林清儿哭得娇娇欲滴,她长得像极了沈婉,甚至连我都恍惚几分。
闻言,陆沉径直变了脸色,揽着林清儿的细柳腰冷嗤:
“沈溪月,看来我还是罚你罚得太轻,又想用轩儿来要挟我。”
“反倒是你,接二连三仗着婉儿的遗言寻清儿的麻烦。”
“既然如此,今晚你便再跪在祠堂里不用出来了!”
陆沉甩袖冷哼,将挑起盖头的喜杖重重敲在我的肩头。
我一时没有站稳,小腹直愣愣撞到桌角。
小腹的坠痛感让我下意识闷哼一声。
陆沉的身形猛地僵住,宽袖中的手下意识伸出又很快放下。
我苦笑扯唇,撑着重伤的身子,语气死一般的沉寂:
“好,都如你所愿。”
沈婉死后,陆沉不止一次地刁难折磨于我。
如今轩儿已死,我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2
祠堂内,我静静望着画像上姿容冠绝的沈婉,神色复杂难明。
四年前,我本与陆沉情深意笃,但碍于我外室女的身份,陆沉无法许我婚约。
可这一切都奈何不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侯爷。
那夜大雨,他狼狈从马上跌下,一身伤痕累累,冲我恣肆的笑。
渗血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尽管如此,他还是笑着摸了摸我的头:“月儿,我用军功换了你我婚约,你可欢喜?”
泠月高悬,那一刻我心如擂鼓,只觉得整颗心都要掉出来。
我摸着陆沉深可见骨的伤口哭着点头:“好!”
可就在我成亲前日,沈婉绑了我娘,意欲替我嫁入侯府。
她将我娘扒净衣衫吊在屋檐上,院中卧着几个恶臭满身的乞丐。
她拍了拍我的手背,说出口的话令人不寒而栗:
“妹妹,若你不答应,你娘可要污死在这群乞丐身上呢。”
我答应了。
沈婉也如愿成了陆沉的妻子。
而我却成了京城人口相传的与乞丐私奔的浪荡女。
思及此,我只觉得心中似被针扎一般泛着密密麻麻的疼痛。
忽然门外看守的嬷嬷尖锐出声:
“爷!老奴可是亲眼瞧见了这贱蹄子在夫人的画像前偷吃了块桂花糕。”
“砰”的一声,陆沉一脚踹开祠堂门,冷眼看着我。
“沈溪月,你不敬主母,是想我亲自断了你的手吗?”
他俯身捏住我的下巴,神色狠厉地将供桌上的桂花糕强塞进我的嘴里。
“便让你吃个够!”
窒息感袭来时,我没有挣扎。
就当我以为我可以去见轩儿的时候,掐着我脖颈的力道松了。
我麻木睁开眼帘,却见陆沉眼眶通红,正死死地盯着我。
他掩在宽袖中的手微微颤抖,说出口的话似含着一股恼怒:
“沈溪月,你就这么想找死吗?”
我仰头看着一如曾经的少年郎君,平静道:
“是。”
陆沉的身影颤了颤,他狠狠瞪着我。
“好,很好!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卑贱!”
“可我偏不让你死,我要让你活着,活着给婉儿赎罪!”
他紧钳着我的下巴,迫使我抬头直视沈婉的画像。
“当年你弃了我,是婉儿代替你嫁入侯府,全我脸面。”
“她是那么温柔良善,在你落魄不堪的时候求我给你一个容身之所。”
“她甚至为了你跪在我面前求我要了你,给侯府留个子嗣。”
“可你呢?你都做了些什么?!”
我做了什么?
我下意识摸着小腹,想起沈婉自戕的前夜。
3
沈婉坐在铜镜前敷粉描眉,可依旧掩饰不了她那惨白病容。
房中的药味刺得我眉间微蹙,被沈婉瞧见了,她便冷哼一声将胭脂盒砸向我的脑袋。
“溪月,你该谢我让你重见到陆郎。”
“人可以给你,但陆郎的心只能是我沈婉的。”
言罢,她慢条斯理饮尽桌上漆黑的苦药,俯身拍了拍我的脸。
“哪怕我要死了,哪怕你给陆郎生下孩子,我也断不会让你好过。”
那时我不解其意,直到得知沈婉自戕。
那碗药和沈婉留下来的信成了我谋害沈婉的铁证。
可沈婉怎么能死呢?
她还没履行承诺,将我娘的排位挪进祠堂,她怎么能死呢?
我苍白着脸无助流泪。
陆沉将供桌上的东西狠狠推到地上,不由分说地开始撕扯我的衣衫。
他猛烈撞击着我,将我所有的悲咽吞吃入腹,粗暴撕裂我。
我紧按着木桌,死死盯着高堂上的沈婉。
她说得不错,我确实不好过。
察觉到我的分神,陆沉重重咬了下我的唇瓣。
可下一瞬,陆沉轻轻柔柔地吻我。
像我们情窦初开那日,沾满了年少时的春色缱绻。
就在这时,我的胃里一阵翻涌。
我推开陆沉,扶着桌角干呕起来。
霎时,陆沉脸色铁青,阴沉无比。
他紧攥着的指节咯咯作响,咬牙切齿道:“沈溪月,我就这么令你恶心吗?”
我瘫软在香炉洒下的青灰上苦笑:
“陆沉,轩儿死了……”
“轩儿死了!”
听到这话,陆沉冷不丁地嘲讽出声:
“沈溪月,你几次三番用轩儿做借口,不就是想让我对你回心转意。”
“若再让我听见你咒轩儿一句,我便将你娘从坟里扒出来!”
“滚,你滚!”
我流着汹涌的泪捡起地上的香烛狠狠砸向陆沉。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那香烛径直砸到林清儿的身上。
陆沉连忙捧着林清儿的那张脸左看右看。
良久,陆沉才深呼一口气。
他转身狠戾瞪着我,用那双我几乎快要熬瞎的双眼才做出的锦靴狠狠踹向我。
碎瓷叮啷,我凌乱半裸的身体染上了斑斑血迹,小腹的疼痛更是疼得我龇牙咧嘴。
待我倒下那刻,我清楚看到木门敞开,院中的奴仆用肮脏直勾勾的目光紧锁着我。
我想起四年前,我已经答应了沈婉替嫁。
沈婉却出尔反尔,让乞丐将我娘糟蹋到死。
我折断了指甲,敲碎了骨节都没能将我娘唤回来。
我娘柔柔笑着,用最后的气力对我说:“溪月,听话,咱斗不起。”
她遥遥望着院中那一树海棠,期望着我爹出现。
可最后,海棠在她的眼中一寸一寸地败了。
我捡起地上脏了的衣衫竭力捂住自己,就像当年全我娘最后的颜面一样。
“不……不要看……”
林清儿暗地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将木门开得更大。
她楚楚可怜地躲进陆沉的怀里。
“夫君,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陆沉垂眸盯着我,浑然不顾我满身的狼狈与血迹,温柔理了理林清儿的鬓发。
“无碍,你不是说你初入府想找个奴婢陪你玩吗?”
他幽深的瞳孔紧锁着我,一字一句道:
“便让她来陪你。”
“别玩死了就好。”
4
林清儿见惯了花楼里折磨人的法子。
她拿着滚烫的茶壶笑盈盈地浇到我的脸上。
“姐姐,左右您的这张蜈蚣脸会倒了侯爷的胃口。”
“不如全毁了干净。”
说着,林清儿缓缓在我耳旁说道:
“姐姐,我甘愿做替身,可我也容不下任何人比我还像沈婉。”
疼。
入骨的疼。
我的眼神落在一旁波澜不惊的陆沉身上,下意识的求饶硬生生咽进嘴里。
咸泪成了血泪,我咬破了唇,像狗一样匍匐在林清儿脚下。
林清儿笑得欢快,她银铃般的笑声似同沈婉,婉转好听极了,笑到最后,她花枝乱颤地倚入陆沉的怀里,用那张肖像沈婉的脸捂着心口蹙眉。
“夫君,这会不会残忍了些?”
陆沉薄唇紧抿,揽着林清儿的手不自觉加重了力道。
他眼底藏着汹涌的红,声音微哽:
“沈溪月,只要你求饶,说你只是太爱我才害死了婉儿,说你当初不该抛弃我,说你悔了,我便大发慈悲饶过你。”
我紧捂着吃痛的小腹,想起惨死的娘亲和轩儿,眼中淌出血泪来。
“悔?”
“陆沉,我悔的是,不该认识你!”
陆沉的脸色瞬间铁青无比,他重重踹向我,踹向我的腹部,焦躁到来回踱步。
眼尾的红让他心底一瞬的怜惜染上滔天的恨。
他咬牙切齿:“沈溪月,悔不该认识的应是我陆沉!”
他气急了。
气到用细丝吊着锋利的匕首悬在我的头顶。
而他与林清儿于青天白日在我的眼前滚到一起。
白花花的身子交叠在一起,林清儿媚眼如丝地瞥了我一眼,勾着陆沉的脖颈放肆叫着。
我深深地闭眼,不敢动分毫。
待七次叫水后,陆沉敞着胸膛赤脚来到我面前。
他轻蔑看着自我腿间流下来的鲜血,钳住我的下巴欣赏我灰白丑陋的面容。
“睁开眼。”
我不肯。
陆沉便将匕首取下抵在我的脖颈。
我听话睁开了,映入眼帘的便是陆沉通红癫狂的眼睛。
“沈溪月,你为什么不肯看,从前你我交欢时,你不是最喜欢的吗?”
我睁着空洞的眼睛,嘶哑着嗓子轻轻道:“我将轩儿埋在了我娘身边。”
话落,我的腿间再次涌出汩汩鲜血。
陆沉根本没心思听我在说些什么,脸色一变,连忙将吊着我的绳索取下。
他紧紧抱着我,脸色突然变得和我一样苍白,就连话也变得哆嗦不已。
“沈溪月!”
我虚弱笑着,忽然抬手抚上陆沉鬓发的玉簪。
这个簪子是他冠礼时我送的。
我轻轻取了下来,扔了。
那一瞬,陆沉墨发尽散,而那玉簪重重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陆沉的身子猛地紧绷,可还是将我放在床上,唤来太医。
太医说,我流产了。
太医说,我以后再也无法做生身母亲。
陆沉听后一怔,他喃喃着:“没关系,没关系,还有轩儿。”
我翻过身去,不再听他说些什么。
见我如此,陆沉也恼了。
他气愤摔碎我的药碗,吩咐下人谁也不能给我熬药。
而后拿掉我房里的烛蜡,拂袖离去。
他明明知道,我最怕黑。
可还是将我关在这幽暗的房里。
待他刚走,沈老夫人的人偷偷进来了。
嬷嬷塞给我一个包裹,望着我的模样深深叹口气:
“三小姐,也别怪老夫人当年帮主母和嫡小姐那般对你,她向来疼爱嫡小姐,若不答应,嫡小姐会死的。”
“好在这些时日老夫人想通了,不然也不会吩咐我送你出城。”
我没有说什么,跟着沈老夫人安排的马车出了长安。
陆沉,我再也不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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